人才,這是胡楚元此刻最需要的。

用過晚餐,胡楚元就將張靈普喊進自己的書房,取出一張麵額五百洋圓的錢票給了他。

張靈普道:“大人,您上次給我的那些費用還剩下一千兩百洋圓。”

胡楚元道:“上次給你的錢是用來辦事的,繼續留在身邊差用,而這是你的月薪。陳大掌櫃和我極力推薦你,說你是個難得的全才,我想……他是不會看錯的人,既然他這麽說了,那你至少也值得上這份薪水!”

張靈普大為震驚,他知道胡楚元的財力驚人,連閩浙總督何璟都想要依靠胡楚元來成就一番事業,可五百洋圓的月薪實在是太驚人了。

他出身在殷實之家,祖上四代經營閩茶,有茶田一百餘畝,每年的收入也不足四百洋圓。就憑著這份收入,他家在鄉裏已經算是很富庶了,而他也有機會博覽群書,參加科舉,進入船政學堂學習。

眼下,他的月薪居然就有五百洋圓,一年的收入抵的上全家十年辛勞。

他怎麽敢收。

張靈普急忙將錢票送回去,道:“多謝大人抬愛,屬下不敢收。”

胡楚元笑道:“你今天也一直都在我身邊,顧二爺收了我五十萬洋圓也沒有皺下眉頭,不是我背後說閑話,你的才能曰後和成就必將超過他幾倍,為什麽不能收?”

張靈普答道:“大人,屬下目前還沒有這樣的才能!”

胡楚元又笑了一聲,道:“我開人薪水的時間也有半年多了,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嫌薪水高的人。你想想,我當初要留你做什麽?”

張靈普謹慎的答道:“當初大人說是留我在身邊搭個手!”

胡楚元點著頭,道:“那不就結了,你在我身邊聽用辦事,以後所知道的哪件事不重要,你功夫好,留在身邊還能做我的保鏢,又能擔任翻譯。遇到什麽緊急的事情,我也可以差你去辦理。你要覺得這份薪水過高,那你就要好好努力,替我做出值這個價的事情。”

聽他這麽一說,張靈普隻能抱拳道:“那請大人放心,屬下必定竭盡所能不讓大人失望!”

胡楚元滿意的笑一聲,讓他坐下來,又問道:“靈普,隻要是人才,那都有自己的心願和誌向,我就想問問你的誌向是什麽?”

張靈普不假思索的答道:“稟大人,屬下想要投軍報國,奮戰沙場!”

“哦……這倒是個好誌向?”

胡楚元稍加思量,起身走到書房的窗前看了看上海灘的夜景,和張靈普吹噓道:“左中堂曾經問我這一生有什麽誌向,我和他說,我平生隻想做三件事,教民、富國、強軍。可以說,咱們倆還是有一個共同的誌向!”

張靈普當即也起身拱手道:“屬下之誌豈敢和大人相提並論。大人身居高位,雖無實職,卻是權傾江南,心誌當然高遠,非常人可及。屬下的誌向不過是領兵征戰,抵禦洋人,誓死報國。”

胡楚元則道:“領兵征戰是個好誌向,可是……你得先強軍,否則隻是徒勞受死,兩次鴉片戰爭的教訓不就擺在眼前嗎?人固然有一死,卻務必要死得其所,死的有所值,因為兵器不足以抗賊而死,非戰之罪,這真是死的太冤屈了。”

張靈普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等了片刻才道:“大人,屬下其實也知道這個道理,可不知道該如何做起。”

胡楚元笑了笑,道:“沒關係,我知道怎麽做,你就留在我身邊搭個手,慢慢的……你就會明白該怎麽做了。”

張靈普大喜過望,單膝跪禮道:“多謝大人成全,屬下必當竭盡所長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胡楚元返身將他拉起來,笑道:“這裏不是軍伍,我也沒有實職,你不用這麽拘泥,平時稱我為東家即可。要不然呢,你就敬稱一聲騎尉。實在不行,你也可以稱我為總辦。”

張靈普道:“大人,屬下並非拘泥僵化的人,隻是我如今還在軍職,因為大人身為江南商行總辦,我才有機會名正言順的為大人效力!”

胡楚元點著頭,心想,以後索姓給他在商行裏安排一個職務。

想著這件事,他將那張錢票重新給了張靈普,又隨口問問他在船政學堂裏都學了些什麽。

隨姓所至的閑談到了深夜,胡楚元愈發覺得這個張靈普懂的東西實在不少,在船政學堂裏也是博覽群書。

福州船政學堂分為兩類課程,當初都是胡雪岩參考洋人顧問的意見設立的,一類是英語教學,教授駕駛、艸控和航海等等,另一類是法語教學,教授機械製造、維修等等。

張靈普主學前者,但也兼學後者,所以才略通法語。

因為熟通英語,家中又有餘錢可供花銷,他也通過幾個洋人教習買了不少洋文書,和胡楚元看《富國論》一樣,既是鍛煉英語能力,也漲漲見識。

這樣的人,在今天這個時代,在胡楚元的身邊,那確實是比顧壽藏重要很多倍。

當然,胡楚元花費那麽多錢,非要將顧壽藏收服在身邊任用,更多還是考慮了一種宣傳效應,向其他人表明自己有容人之能,隻要是有一技之長的人,他都願意用,喜歡用,不計前嫌。

他尤其是要做給上海商人看,做給南潯商人看,告訴他們——唐廷樞說的不對,你們都被耍了。

所以,這才值得胡楚元不惜大手筆的折服顧壽藏。

這裏麵的計算隻有他自己清楚,不宜告訴別的任何人,否則,這個事情就顯得很小氣。

可就在他和張靈普閑談的時候,顧壽藏何嚐不也在和沈富榮聊著天,打聽胡楚元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是否值得他降低身價去效力呢?

和張靈普不同,他,顧壽藏是出身在富貴之家,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六七歲就開始跟著爹爹、伯伯一起玩弄玉石瓷器,學習書法繪畫。

二十歲出頭,他在上海、浙江的收藏界裏就小有名氣了。

到了今天,任何古字畫隻要押上他的收藏鑒印,別人就不用再驗了,必定是真貨無疑。但凡是今時今代的畫家字畫,蓋上他的收藏鑒印,價格就能立刻漲個幾十兩銀子。

他就是活招牌,能入他的眼界,那就代表著一種水平和造詣。

可他也知道,五十萬洋圓不是個小數目,沒有十幾年的努力,他是沒有辦法幫胡楚元賺足這些錢的。更何況是在如此危難落魄的時刻拉他一下,還是以德抱怨,這份恩情,他這輩子也還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