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壽藏自幼尊貴,怎麽能受這種氣?

他當即冷笑一聲,和胡楚元哼道:“胡少爺,我家眼下可是被查抄,置辦不了什麽家業,要不然,我用得著將這些年苦心收藏的寶貝都送人嗎?”

胡楚元嗬嗬的笑著,從口袋裏取出那份清單放在桌上,道:“既然是顧二爺苦心收藏的寶貝,那我就誠仁之美,都送回給二爺吧。等風聲過了,我再想辦法到巡撫衙門那裏疏通一下,先免了顧家的事,以後再慢慢抵消了顧壽鬆先生的罪名,所需要的花銷開支都由我負責,您覺得怎麽樣?”

“這……此話當真?”顧壽藏忍不住為之一喜。

胡楚元道:“當然是真的!寧願折價將國寶留在國內,也不肯流失國外,隻看著顧家這份氣節,我就必須出手相助。而且,我想仿效曰本和西洋開設一家藝術品拍賣行,對當今的畫家給予扶持,收藏他們的作品,逐漸用於拍賣。這些事情交給顧二爺來辦理,那真是再合適不過。”

顧壽藏正色的答道:“胡少爺,隻要您能替我家免去抄家的事情,別說是合股做生意,就算是邀請我給您做夥計雜工,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胡楚元默默點頭,也很正色的低聲道:“這個事要等一等,先等風聲過去。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知道張爺和唐爺恨我入骨,真沒有想顧家也會落井下石,差點砸我一個抄家查辦。現在想想,我是餘悸在心。當然,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從今個起,咱們就不提以前的那些舊事!”

顧壽藏尷尬的唏噓一聲,歎道:“胡少爺,說起來是我家對不住你啊,大哥他是張頌賢張老爺的女婿,張老爺又是受唐爺挑唆,再加上鹽業被奪,本身就很生氣……所以,所以才有今天這麽個下場。胡少爺,如今也就是你能想辦法通融一下,張老爺年紀也大了,經不起這麽折騰,您就當是積德行善,給他留點餘地吧!”

胡楚元想了想,覺得這時候恰恰是他收買人心的好時候。

他道:“行,我盡力想一想辦法,抄家查辦的事情已經是不容收回了,隻希望不是流放邊疆。”

顧壽藏抱拳道:“那就多謝胡少爺不計前嫌了,我家必當感激不盡。”

胡楚元也抱拳道:“顧二爺不必客氣,既然你開了這個口,我自當盡力相助,能不能辦成還很難說。我隻能說,眼下辦不成也很正常,可隻要風聲一過,那就好說了!”

“明白,明白!”顧壽藏默默點頭,隨即又忍不住問道:“胡少爺,您剛才說的那些古董……!”

胡楚元知道那些古玩是顧壽藏的心血,若非萬不得已,肯定是不會拿出來的,他道:“大丈夫說出的話,砸出來的鐵,當然不會收回。這些古玩還在徐老板那裏,我立刻就帶著沈掌櫃去收回來。眼下不適合返還到你的名下,咱們立個字據,等以後再還回去。”

顧壽藏也是一個身懷絕技的人,心裏對自己的能力有數,當即道:“那好!胡少爺,我們一言為定,您出錢辦一個古董齋,我替您打點生意。我隻占一成的花紅就可以了,多一分不要。眼下其實就有一個商機,南潯的各位鄉紳怕都是泥菩薩過河,危在旦夕,我就替您去一趟南潯收一收古董字畫,說不定能賺一筆錢!”

他說“一成的花紅”,而不是一成的股份,這就不是合夥,而是給胡楚元打工做事。

不為別的,就因為胡楚元在這麽危難的時刻來幫他,並且願意將他忍痛賣出去的古玩收回來,他是必然要有所報答。

胡楚元道:“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顧壽藏隨即問道:“不知道這個古董齋的行號是什麽呢?”

“這……!”胡楚元倒還沒有時間去想一想,轉念就想到了“榮寶齋”,他估計這個行號應該還沒有啟用,就和顧壽藏、沈富榮道:“我就用沈掌櫃的名字開頭,起名為‘榮寶齋’,您們覺得怎麽樣?”

顧壽藏拍掌笑道:“好,榮寶齋……這個行號夠響亮,那咱們就一言為定?”

沈富榮也不由得讚道:“這個行號確實不錯!”

胡楚元道:“那就一言為定,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去徐府!”

“好!”

顧壽藏已經迫不及待的起身了。

玩收藏的人就像是有毒癮的,一旦喜歡上,那就很難收手。胡楚元以前沒有沾上,現在慢慢也好這一口了,隻要讓他遇到“元青花”,那是不論要花多少錢,他都要搞到手。

但凡是真正的大收藏家,對於自己收藏的那些寶貝也真是像藏了心肝似的珍惜。

三人立刻起身前往徐家的愚園,等到了晚上,徐潤回來,胡楚元才將這些東西買下來,重新送回給顧壽藏。

這些古玩暫時是肯定不能送到豫園,就先留在胡楚元的胡公館裏,封藏在地窖裏,用木箱裝好,等風聲過去之後再送回到顧壽藏的家裏。

因為時間太晚了,胡楚元就讓沈富榮、顧壽藏、張靈普三人不急著回去,留下來先住一晚。另外呢,這忙忙碌碌的一整天,他也沒有顧得上和張靈普說幾句話,想等到晚上再聊幾句。

這個人是很難得的,長遠來說,比顧壽藏要重要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