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按餘皇之速度,由燕國到萊夷隻須十二三日,但那飛牛大船慢了些,餘皇隻好降速,
是以要十六七日才能到達萊夷。海上行了三日,漸漸西北風起,天色也是陰多晴少。
伍封與楚月兒站在船頭旗位之旁,便覺朔風獵獵,甚是寒涼,隻聽舟上的大帆在風中劈劈
啪啪地響。
伍封歎道:“冬天刮這西北風,在這海上格外冷冽。”
田力一直在旗位觀海,接口道:“北地的冬天便是這樣,其實齊西之地也差不多,也十分冷。”
又看著天色,道:“若是南風,我們行程反而要慢些。不過海上這天氣變得甚快,隻怕這數日間
要起大風。”
這時,那飛魚觀台上的人不住地展動旗號,伍封看了半天,不明其意,向船尾的高高觀台
看去,見展如也揮旗應答。伍封也不知道他們互相“說”些什麽。心忖這人都是水軍將領,在
海上比自己經驗強多了,其餘二舟觀台上是他的親衛,必定也是精擅水戰之輩,也不去理會。
楚月兒看得有趣,道:“原來海上用旗作號令,名堂可不少。”
伍封笑道:“這是旗語。”
楚月兒問道:“若是晚間看不見,又怎麽辦?”
伍封道:“晚間用火,若有雨便用金鼓。”
到晚間時,風越來越大,漸漸下起雨來。隻因海上無物阻礙,海風之強更勝過陸地,此刻
隻聞風聲勁急,雨也越來越大,大舟高起低伏,不住的顛簸,人在甲板上便有些立足不住。甲
板上的士卒都要抓緊船板旁的粗繩才能行走,展如鳴金數下,命士卒入艙避雨,又讓人請伍封、
田力都入艙避風雨,其餘士卒都入艙中,隻有自己留在觀台觀察方位,與其餘二舟互通聲氣,
這大冬天淋雨可不是件好事。
伍封讓田力去士卒大艙守著,圉公陽帶寺人守馬匹輜重,又讓庖丁刀照看侍女寺人,商壺
帶著渠牛兒和公斂宏在底艙與漿手在一起,自己與眾女在前艙圍著火說話,隻覺風聲急響,驟
雨密集,大舟顛簸起伏得更為厲害,仿佛正急切行駛著,眾人在艙中也站不住,都坐了下來。
雖然眾人除夢王姬外,都曾乘舟涉海,但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風雨。雨點隨風入艙,楚月兒忙起
身將艙門關好。
妙公主聽著外麵嗚嗚的風聲,臉上微微變色,道:“這麽大的風,我可從未見……”,忽然
大舟猛地抬起來,似乎是船頭被巨浪掀起,一個浪頭拍起來,竟然蓋上了甲板,連前艙門下的
縫隙也沁入了水,妙公主驚呼一聲,後麵的話也沒能說出來。
伍封忙將火頭滅了,免得大舟傾搖,這火盆翻覆易引起火燭。此後這大舟便不住地被巨浪
拋起,又再落下。
伍封擔心道:“我們這大龍不懼風浪,但飛魚、飛牛沒有大龍堅固,未知能否抵受這狂風巨
浪?”
楚月兒道:“夫君,我們出去瞧瞧?”
伍封點了點頭,對夢王姬道:“你們切不可出去,外麵風浪太大,不小心便被卷了去。”夢
王姬點了點頭。
伍封與楚月兒藝高人膽大,開了艙門,便覺烈風撲麵,忙閃身出去,回手關上艙門。二人
牽著手,小心沿艙壁走著,隻覺甲板上滿是水,走在上麵有些滑,好在二人身手了得,仍能穩
穩走動,若換了他人,早就跌倒被巨浪卷走了。周圍黑壓壓一片,根本看不見物,二人估摸著
飛魚和飛牛的方向細看,隻見隱隱透著火光,起伏不定,心知那火光必是由船艙中沁出來,既
有火光,這兩舟便平安。二人又往後麵的艙中去,先探視了庖丁刀和寺人侍女,再看了圉公陽
和那些照看戰馬的寺人,見圉公陽等人讓戰馬橫臥著避免顛簸,稱讚了幾句,又往大艙去。隻
見田力帶著士卒都守在艙中,不敢亂動,伍封叮囑他們緊閉艙門,切不可出去。田力與眾士卒
見如此風浪之中,伍封還濕淋淋來叮囑探望,無不感激。
伍封出了大艙,片刻又折回來,對田力道:“田兄,鐵勇都有銅鏈子在身上,你讓他們用銅
鏈在兩邊艙門處橫係,就算艙門壞了,有銅鏈擋著,人也不會跌出去。”
伍封與楚月兒由後麵觀台處的木欄走下去,見展如渾身水淋淋地正在舵室與舵手把著舵。
伍封道:“展兄怎不去休息換衣?”
展如神色凝重,道:“我們三舟相距不遠,眼下不能視物,最是凶險不過。若不把穩這舵,
弄不好便三舟相撞,舟覆人亡。好在三舟差不多重,飛魚、飛牛上的舵手又是在下親自教出來
的,頗有默契,先前天未黑時在下已經讓三舟定好舵向,隻要我們定舵不變,便不會撞上了。”
伍封心忖這活兒可不好幹,說了幾句又到底艙,見眾匠手都收了漿躺著,漿口的木格全部
插上,使水不能沁入。漿手見了伍封二人,都坐起身,伍封見船身搖晃得太厲害,讓他們睡下。
渠牛兒和公斂宏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坐在兩頭的口上,商壺在漿手中間。
伍封怕海浪損壞了漿口的木格,使海水沁入,商壺道:“老商已經看過了,這漿口木格其實
是用厚木和兩寸厚的青銅片合成,堅比船身,姑丈和姑姑無須擔心。”
楚月兒點頭道:“當初造這大龍時,徐乘必定想到這事。”
伍封道:“是啊,他這‘海上龍王’名字是確不是白叫的。”
二人在舟上轉了一整圈,上了甲板再看飛魚和飛牛,見仍然是差不多遠處,依然沁著火光,
這才放心入了前艙,與楚月兒拿出革囊中的鐵鏈,將艙門係好。
眾女都裹在被中,本來有些擔心,見二人回來,夢王姬籲了口長氣,道:“先前風浪更大,
我們正擔心哩!”
伍封笑道:“我們又不怕水,就算掉入海中也無恙,隻是怕因此與你們分開,一時間尋覓不
到。”
眾人胡亂睡一睡,時時被狂風巨浪吵醒。過了三五個時辰,風依然大,但雨卻小了。便聽
展如鳴金,甲板上人聲嘈雜,伍封出艙看時,見天上微明,勉強可以視物,士卒們正扶著船上
攬繩,忙著檢查舟上各處,又將板上的積水掃落。
忙了好一陣,庖丁刀帶著寺人送酒肴到前艙來。
妙公主笑道:“原來這一會兒你們便弄好了飯食,我正覺得肚餓。”
庖丁刀歎道:“這風浪非同小可,眼下暫息了雨,天色卻不見好轉,小人不趁機製些酒肴幹
糧,龍伯與各位夫人豈非要餓著?”
伍封問道:“士卒和漿手是否也有吃的?”
庖丁刀點頭道:“小人們加緊造了幹糧,又製了些菜肴相拌,每人都可用上兩日。”
伍封點頭道:“你想得周到,你放些幹糧在這兒,我們餓了便吃,免得你們冒雨趕到庖艙,
易生意外。等天色好了,你們再入庖室不遲。”
庖丁刀見他體貼下人,甚是心服,讓寺人拿了幹糧來放好,又為伍封那翡翠葫蘆灌滿了酒。
伍封等人匆匆用過了飯,庖丁刀等人正收始鼎俎之時,便聽雨響,風雨又大起來。便聽金
響數聲,眾士卒急忙牽著纜繩各自回艙,庖丁刀等人也趕回庖室。
片刻之後,風浪滔天,天上極黑,隱隱有雷聲傳來,伍封見眾女麵麵相覷,歎道:“這一次
真是不巧,想不到遇上了大風浪。這大冬天居然會有雷雨,當真是古怪。”
夢王姬道:“天有不測之雲,這海上的事可不比陸上。”
楚月兒道:“風大船速,我覺得這大舟借助風勢,行的比以往快了一兩倍,理應過三五日便
可到萊夷諸島。”
妙公主笑道:“這樣說來,這狂風倒是件好事了?”
夢王姬道:“怪不得,聽說展爺連舟上的大帆也不落下來,想來是為了借風勢而回。”
伍封道:“我以前與展兄討論水戰和海行,他曾說遇到風浪,一般要降帆,順風降半帆,逆
風則全降。看來這降帆也大有講究,原來如此狂風也可不降。”
天外雷聲漸近,除了伍封與楚月兒外,眾女都覺得頗涼,裹被而坐。
伍封笑道:“公主、月兒和雨兒她們常隨我行軍,雖然以往沒有這麽狼狽,卻是見識過的。
王姬第一次隨我回家,一路上便風險重重、麻煩多多,眼看即日要回了,卻遇上這麽大的風雨,
沒想到吧?”
夢王姬笑道:“也不算什麽。這次你回了齊國,隻怕要與田恒鬥個天翻地覆,說不定還有更
難的事兒”
天外電光正閃,伍封想起田恒就心煩,搖頭歎道:“這事可當真……”,才說了幾個字,便
聽天上猛地一個焦雷,如同天裂,整個船似乎也因此而顫抖了一下,連妙公主這麽膽大的人也
嚇了一跳,春雨和夏陽變了臉色。
伍封還沒來得及往下說,門縫處連細透閃著電光,便聽雷霆一迭聲響個不停,此刻風雨交
集、電閃雷鳴,連伍封也覺得心驚,心忖這天地之威,便以此刻最為猛烈。
這場風雨又連續了兩天,到第三天午後,總算風收雨斂。不過仍是陰天,士卒出艙檢查船
隻,庖人造飯,漿手再開始操漿,各有其忙碌之處。伍封等人四處探視安撫,隻見船中到處都
濕,連底艙也由甲板口沁入了一點水。看飛魚和飛牛依然無恙,三舟之間打著旗語,互報平安。
伍封與眾女站在船頭,隻間天空灰蒙蒙的不見日頭,四下裏都是海水,看不見些許陸地,
也不見任何島嶼。田力拿了司南出來,見船行方向正指南麵,順水行舟甚快。
晚飯時伍封將展如、商壺、田力、圉公陽和庖丁刀叫來飲酒,痛痛快快用了頓飯,說起這
三日的風雨,無不感慨。
展如道:“如果不是餘皇,飛牛又未改造,我們隻怕早就舟覆人亡了。”
商壺道:“是啊,這風雨奇大,老商從未見到過。”
伍封道:“總算平靜了,這三日應該行了不少路程。”
展如笑道:“這陣風至少送我們駛出了五六百裏。”
楚月兒道:“隻有五六百裏?月兒還以為有千餘裏呢”
妙公主喜道:“這麽說來,我們沒幾日便要到了?”
展如點頭道:“也就是五六日便可到萊夷。”
夢王姬道:“看這天色,隻怕這幾天還會有風。”
展如笑道:“再有風豈非更好?風浪之大,未必大過這兩日,正好助我們行程。”
果然不出夢王姬所料,舟行四日,第五日時西風大作,雖然無雨,卻激得巨浪滔天,眾人
心忖一二日便到萊夷,是以不怎麽擔心,誰知在風中行了五六日,依然在海上飄著,四下不見
陸地。
妙公主焦燥起來,道:“怎麽回事?按理說早該到了,怎麽眼下還是在海上駛著?”
伍封道:“或是因風之故,大舟一路上歪斜而行罷。”
夢王姬將展如叫來問,展如道:“一路上有風,使大舟行駛時左彎右拐,這便耽誤了。”
田力在一旁道:“展兄這舵可要掌準些,否則南轅北轍,事兒就大了。偏巧我那司南又沒
了……”,展如笑道:“田兄過慮了,倒不是胡吹,在下一家數代都為水軍將領,這水上之事,
隻怕很少有人比在下明白。”
伍封點頭道:“展兄的水軍本事在下是知道的。”
眾人心想也是,此處要論水上行舟,無人及得上展如的本事,若連他的本事也信不過,又
讓誰指揮這三舟行駛?
眾人索性耐心等候,自找樂子,伍封與眾女每日說笑,或聽夢王姬說點古事,譬如大禹治
水、黃帝與蚩尤之戰、婦好征屍方、薑太公渭上釣魚等等,或是學些扶桑言語互相笑鬧,總之
是無聊之極。
天色整日陰沉,霧氣甚濃,易使人心煩,好在舟上美酒甚足,伍封每日飲得半醉,在艙中
胡混,或是去找展如學習舟楫遠航之技,展如忙時,他便找水卒細問。伍封本就向展如學過水
戰本事,如今正在海上,邊看邊學,這舟楫遠航之術自然是輕而易舉地學得十足十。
如此過了十餘日,連伍封也覺得不耐,心忖怎麽行了這些天,就算是打一個來回也差不多
了,怎麽還在海上?看四周時,仍然是一望無際。
天空漸漸放晴,這日一大早,商壺和田力匆匆走來前艙,田力苦著臉道:“龍伯,這下糟了,
原來我們這些日一直順風往東走,眼下隻怕已經出了齊東大海甚遠。”
伍封吃了一驚,道:“不會吧?”
田力扯著伍封到艙門邊,指著前方道:“龍伯請看,日頭正由前方升起,天下隻有東升之日,
怎有南升之日?”
眾女都大驚失色,一起擠在艙門處往外看。
伍封驚道:“怎會如此?雖然每日都是陰天,但有司南之助,決計不會走錯方向。”
田力歎道:“龍伯還記得狂風驟雨止的那日麽?那日早間天色昏暗,但小人的確見到大舟右
方遠處有大片陸地。那日小人用司南測過方位,的確是往南而行,那時隻怕已經出了萊夷東海
之口。其後小人的司南便不見了,每日風中急行,總覺得既是西風,怎麽要順風而行,又怕展
兄見疑,不敢問他。”
夢王姬歎道:“若真是如此,我們這麽胡裏胡塗行了二十幾天,隻怕已經駛出了二三千裏
吧?”
田力搖頭道:“小人曾與幾個索家和樂浪族水卒參詳過,其實以那三日風雨,我們正如小夫
人所說,行了千餘裏,再一路往東出海口而駛,計算下來已經有六千餘裏了!”
眾人大驚:“什麽?再這麽行下去,豈非要到日出之地?”
伍封心忖:“以展如的本事,怎會錯誤至此?”
正想讓商壺將展如叫來,展如便拿著個司南急匆匆走來,不住地搖頭歎息,道:“龍伯,大
事不妙,我們這次可走錯了。”
伍封皺眉道:“怎會如此?”
展如歎了口氣,道:“都怪在下手上這司南。這個司南也怪,所指方向總是向東,今日見了
日頭方才發現。”
伍封接過那司南,隻見上麵那磁勺果然指著日出方向,無論將司南撥向哪方,脫手時仍回
指東方,但司南盤上那邊的字卻是個“南”字。
伍封大奇,道:“這玩意兒怎會如此古怪?展兄從哪兒得來?”
展如道:“這便是軍中之物,在下出發之前由趙兄處領來。由齊國往燕地時是晴天,未用上
此物。不料回程用它,竟會如此,正如田兄所說,我們可是南轅北轍了!”
夢王姬拿過這司南,看了好一陣,歎了口氣,道:“這司南被人做了手腳,怪不得會指著東
方。”她將銅盤“南”字一方指著北麵,磁勺便指向北麵,隻要是“南”字所指,磁勺便指向那
一方。
展如恍然道:“原來這磁勺隻是指著這‘南’字,而不是南方。”
妙公主問道:“這是何道理?”
夢王姬道:“司南的托盤理應是銅製,這銅盤其它地方都是銅,唯‘南’字這一方的邊上是
用磁石所製,便將磁勺的尖頭吸向這方,因磁力不算太大,是以又不會牽動磁勺滑過去。”
展如搖頭道:“在下真是蠢笨之極,這司南在下一直放在觀台上嵌著,若是拿下來隨便轉轉,
必然會發現破綻。”不住地自怨自艾,道:“在下領兵已來,從未有過如此大失,這次真是無顏
見人了。”
伍封道:“展兄,這事不怪你。隻是我們軍中的司南竟會被人做了手腳,偏巧又讓展兄拿來
用,這真是奇怪了。既然知道走錯,我們該回頭了吧?”
展如點頭道:“當然,幸好在下這一次攜帶的輜重食水糧草甚多,可供千人半年之用,否則
就要在海上饑渴而死了。不過幹糧食水大部分在飛牛上麵,大龍和飛魚上麵的水糧隻夠月餘使
用,眼下所費幾乎殆近,非得從飛牛上補給不可。另外兩舟上麵未知有人傷損,還得調整一下
人手。這大帆也扯破了數張,須得換上備用的新帆。”
伍封道:“我看這三舟之上都有小舟,是否用小舟來裝載調濟?”
展如道:“三舟之上都有逃生用的小漁舟,隻是小舟調濟甚慢,最好是找個避風處將大舟先
停下來。”
這時,便聽甲板上的士卒一陣歡呼,商壺匆匆跑來,道:“姑丈,前麵發現了一個島。”
伍封等人忙上船頭,隻見遠處果然隱約沉浮著一個島,相距太遠而不知道大小。伍封下令
先往島上,等調濟幹糧食水後再轉頭回駛。又讓夏陽放一隻信鴿回萊夷,告訴娘親大舟遇風雨
而行錯方向的事,免得她擔心。
漸行近時,便見海上有一個大島,島頗為高聳,形如一山,水霧繚繞在其半山,頗見神秘。
到了島嶼附近,大舟被迫在離島五十餘丈處停了下來,原來這一帶有珊瑚礁隱在水麵下,大舟
吃水太深,無法靠近島上,眾人對這裏地形不熟,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處靠過去。展如隻好命
大舟往南轉,饒過南端,到島南麵去。
妙公主見這島遠看便十分美麗,歡喜雀躍,道:“這島在大海中間,隻怕島上風景更美。”
楚月兒道:“是啊,萊夷諸島離陸地近,而這島就像天降寶石,忽然立在大海之中。在遠離
大陸的茫茫大海上,這島屹立如山,必有其生存之理。”
展如笑道:“依在下的經驗,凡是海島離大陸越遠,風景便更好,全因人跡少至,天生自然。”
眾女大為心動,頗想上島一觀。
夢王姬道:“這島頗見神秘,未知是否有人。”
楚月兒道:“隻怕沒甚麽人,別人沒有大舟,可來不了這地方。”
妙公主道:“如果這島上有神仙,豈非極好?”
她這句話說得伍封都有些心動,伍封笑道:“如果島上有神仙,我們大可以跑到島上去拜訪,
看看神仙是何模樣。”
這時大舟都停在島南海麵上,因怕觸礁,不敢深入。伍封見此時無風,令三舟調濟水糧,
飛牛陸續放下漁船,將食水糧草運上大龍和飛魚。如此搬運自然是奇慢無比,若要運載妥當,
少說也要兩三個時辰。為免載物沉重,三舟上空餘的大甕盡數扔入海中。這些大甕可容人藏身,
裏麵既然空了,大部分飄在海麵上,並不沉下去。水卒由艙內取來備用的大帆,將舊帆拆下來,
換上新帆。
妙公主看著大島,心甚神往,道:“夫君,好不好我們到島上去瞧瞧?”
伍封道:“就怕在島上有異物怪獸,我們上去後一時下不來,多生枝節。何況這島甚大,也
走不了多遠。”
楚月兒笑道:“我們大可以連戰馬也帶上去,騎馬在島上走走。”
伍封問夢王姬道:“王姬,你覺得如何?”
夢王姬道:“我從未上過海島,去看看也好,不過這島上未知如何,我們得小心提防,萬一
有異獸、異族抑或海盜,說不好還要打鬥。”
伍封想了想,與展如等人商議。展如笑道:“反正運載輜重還有好些時候,我們索性明日動
身,龍伯大可以帶夫人上島看看。王姬之言甚有道理,龍伯得帶些人手,在下親自送你們上去。”
伍封讓商壺、圉公陽、庖丁刀、巫水帶著水遁者和鐵勇去準備,自己與眾女入帳換衣,內
穿水靠,外貫甲胄,隨身革囊和諸般武器也帶上,又將各人的戰馬準備,那匹黃龍一直放大舟
上,這時也帶下去,暫給商壺乘坐,商壺又拿了三頂帳篷包好,以備島上立帳之用。準備了好
一陣,展如早已經準備好漁舟,用繩梯送夢王姬等人上舟,戰馬卻用大繩網吊下去。
圉公陽道:“一陣船靠岸時,我們大可以踏水上島,隻是各位夫人身子珍貴,總得有個橋板
搭上岸才是。何況戰馬也要沿橋板行上島去,以免陷入島邊沙石,傷了可不好。”
展如皺眉道:“橋板自然是有,但可供戰馬上去的便要寬了,一時間哪兒弄去?”他是軍中
宿將,帶士卒操練向來是水裏來水裏去、火裏來火裏去,哪裏顧得了許多?可伍封這幾位夫人
委實嬌貴,圉公陽和庖丁刀又是宮中寺人出身,服侍人慣了的,此刻這麽說起來也確有其理,
譬如楚月兒可以飛躍,但夢王姬和妙公主卻不成,總不致於讓這二女泥水淋淋地上岸吧?
伍封見他頗為頭痛,笑道:“這事兒好辦,上次在代地,趙無恤不是從代宮中找到兩麵門扇
似的金鐵大幹麽?這兩件物什既輕巧又平整,堅硬無比,便用它來做橋板吧。”
商壺飛跑去艙中,疊捧在手拿來,此物大如門扇,卻隻有圓盾般重,這是別人送伍封之物,
是以搬上舟時,自然放在大龍之上。
商壺笑道:“姑丈的主意甚好。咦,這兩麵東西似鐵非鐵,堅硬而輕巧,一直未知其用,莫
非代王也用它來做橋板?”
楚月兒笑道:“豈有此理?代地水少,怎會用這橋板?也不必放在宮中珍藏,想是自有其用,
隻不過我們不知道而已。”
她雙手接過,飛身飄下漁舟,將金鐵大幹放在舟上。庖丁刀見金鐵大幹表麵十分平整,怕
夢王姬等人滑腳,又將先前換下的殘破舊帆拿了來折好,放在大幹上墊腳,看得展如暗暗歎氣,
心忖士卒都如此的話,還能打什麽仗?又見伍封這幾位夫人下舟,圉公陽還帶了七名侍女拿著
眾夫人的隨身衣物下去,更是忍不住搖頭。
伍封臨上漁舟時,吩咐田力小心守船,道:“展兄不在時,田兄指揮船上漿手士卒,勿生變
故。”
田力點頭道:“龍伯但請放心,小人理會得。”
伍封見商壺下了舟,自己才躍身飛下了漁舟。
二十餘艘漁舟載著伍封等人和戰馬小心向島上駛去,不一會兒便到了島旁水灣處,漿手躍
下船,將那兩麵金鐵大幹搭在兩艘船的船頭,等人馬下舟,再移往它船,片刻間伍封等人都上
了島。漁舟再駛回去,將鐵勇載來,反複數次,鐵勇、水遁者、侍女和戰馬都上了島。
展如道:“龍伯與各位夫人請自便,在下帶著漿手在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