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島上沿海處都是細細的黃沙,沙中有不少貝殼、大蚌、海螺等物,各有其顏色。
夢王姬慢慢走著,忽見一隻螃蟹由螺中爬出來,奇道:“咦,這蟹怎會從螺中出來?”
巫水道:“王姬,這蟹名叫‘寄生蟹’,專以螺殼為穴。”
伍封道:“我看那田氏便像這寄生蟹。他們祖上由陳國逃出來,到了齊國,寄居一兩百年,
漸漸將齊國掏得空了,齊國便成了田氏的螺殼。”
夢王姬讚道:“夫君很有學問。”
伍封笑道:“哪裏,有王姬在身邊,誰敢自稱有學問?你才是學問通天。”
妙公主在一旁笑道:“唉,這兩人居然一唱一和,互相吹捧。”
眾人都笑起來,楚月兒道:“夫君之武技、王姬之學問都是天下無雙,這一文一武,月兒的
確是很佩服的。”
伍封道:“我可不敢說天下無雙,至少還勝不過支離益。”
楚月兒道:“我看也用不了幾年,支離益便會敗於你手。”
眾人說說笑笑,仰頭往上看,隻見這如山的小島甚奇,威武之中有頗有逸然的靈性,似乎
不粘絲毫凡塵一般,山壁斜削,無從攀沿。眾人都騎上了戰馬,沿沙灘輕馳,尋覓上山之道。
走了許久未見任何人跡,到了島的北麵,沙灘漸失,便見礁石如壁,海浪拍打著礁石,水珠如
雪花般濺起甚高,這些水珠映著陽光,發出五彩斑斕之色。
眾人立馬礁石邊上,幾乎看得呆了。
楚月兒道:“很少見這樣的地方,連水珠也似乎有許多顏色。”
妙公主道:“水珠便已經如此之美,這山上隻怕更是好看。”
再行了百餘丈,幾乎轉了半個圈,終見一條類似路徑的山道。
夢王姬道:“我們這一路行走半個圈,大約有五十多裏了吧?”
商壺道:“老商算過,約六十裏。”
伍封道:“看來這島也不小,半圈就有六十裏,整整一圈豈非至少有一百二十裏?”
春雨道:“看來這島按平地算大約有方三十裏地以上。”
伍封笑道:“雨兒算得甚快,看來渠公老爺子的功夫沒有白費。”
眾人都下了馬,沿山道上山,其實這山道並非人為的路徑,而是天生夾在石壁中的一條縫
隙,寬處有五丈多,窄處不到兩丈,本可騎馬,隻是山道上麵石塊、灌木、青草甚多,非得清
除不可。
商壺擅長步行,跳了下馬,將韁繩交在圉公陽手上,自己走在前麵拿大叉開道,巫水這九
名水遁者以及二十九名鐵勇也下馬相隨,遇石則搬、遇樹則伐,伍封等人一路牽馬上去,他與
楚月兒一戟一矛撥著亂草,隻見兩旁山中怪石粼峋、奇鬆古撲,更有無數參天巨木,時有奇鳥
由道旁驚得飛起,行至半山,地勢忽然稍平,這山如同從中間削出了一片半山較平整的地出來,
平地上山土甚厚,滿地都是青草,低矮的果樹成片,生著各式各樣的果子,靠山壁處還有數片
竹林,修竹高低不一,高者十一二丈的都有,低者也有一丈多的細竹。平地上有不少野兔、黃
羊,都不怕人,看來是因這島上無人居住,是以不知道人之可怕。
伍封見這平地甚大,隻怕有方六七裏,喜道:“這平地甚好,若是拿一半來作田壤,隻怕也
使得。”
妙公主道:“這島離我們萊夷太遠,就算開墾良田,也無所用。”
眾人看了一會兒,繼續往上行,途中說不出風景之美,行不多久。猛見眼前豁然開朗,已
至山頂。
商壺大喜,在前麵跑來跑去到處看。這山頂甚奇,東、西、北三麵都是平滑的山壁,中間
圍著方百餘步的平地。忽聽商壺大呼小叫,道:“姑姑、姑丈,這裏有個山洞。”眾人循聲過去,
見一塊巨石豎在北麵石壁前兩丈多處,繞過巨石,果見壁上有個山洞,兩旁掛著無數極粗的山
藤,如同綠壁。可巧這巨石擋住視線,若不饒過來看,誰也不知道石後會有個山洞。
圉公陽將馬係在洞前的青草地上,解開肚帶,卸下馬鞍讓馬吃草休息,眾人往山洞內走去。
因為這山洞在石壁上,壁前是大片空地,是以山洞前端頗為光亮。這山洞甚闊,但隻有十餘丈
深,洞內也十分幹燥,行至洞後時,見到山洞的另一出處,還未走近,便聽見輕微的水聲,出
洞口看時,隻見地勢低矮了一兩丈,往下看時,隻見數十餘丈低處赫然是一處小湖,廣約裏許,
被山壁圍住。那湖水映著碧藍的天色,湖水並不深,四麵有十餘道山溪流入湖中,又有數道山
溪盤恒而下。
眾人見這海島之上居然有湖,而且這湖地方甚怪,若不過這山洞而下,無論從何處上山都
覓不到這湖。
伍封心忖若論地勢之奇妙無常,自己所見中無過於此島。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商壺飛跑了下去,俯在湖邊看了好一陣,又嚐了數口湖水,大聲道:
“哈哈,這湖中竟然是淡水。”
伍封喜道:“我們大舟上的食水未知夠否,如果不夠,大可以來此湖補給。雖然辛苦些,但
總是有水可補。”
楚月兒埋怨道:“這老商甚是莽撞,萬一這湖水有毒,怎生是好?”
一起下到湖邊,見湖水碧藍如鏡,並不甚深,一眼可看到湖底。
楚月兒檢查過湖水,笑道:“這湖水甚是幹淨。”眾人正覺有些口渴,都捧水飲了數口,隻
覺湖水清冽微甘,令人心怡。若非春水稍寒,恨不得下湖暢泳一番。
夢王姬沉吟道:“看來這湖水是雨水匯入,再加上山上積雪所融,才會是淡水。”
伍封指著那數條流出的山溪道:“若是雨水少了,大可以將溪暫時堵住,用以貯水。”
巫水道:“海上雨水甚多,湖水隻怕還不易少,何況島上也沒人用這水。”
伍封道:“若要引水到山腰的平地灌溉,用水便不少了。”
妙公主愕然道:“夫君真想在山上墾田?就算這是夫君的龍伯國境,未免太小了吧?”
在湖邊盤恒了好一陣子,眾人才沿湖旁的山道進了山洞,穿過山洞,夢王姬看著洞前那顆
巨石,道:“這石頭也奇怪,竟然是整塊頑石,如同一麵照壁擋在洞前。”
伍封點頭道:“洞中隻有微風,全靠這塊巨石所擋,否則必然風大。”
商壺早已經跑到前麵去,過一會兒又叫道:“原來這裏可上到山上最高處。”
眾人循聲過去,隻見北麵山壁有一處較緩,可以登上去二十多丈,商壺正站在頂上大呼小
叫。伍封見路徑不太好爬,牽著夢王姬在前麵,緩緩登上去,隻見上麵是隻有十餘丈闊,正是
此島最高地方,四下望去,隻見大海茫茫,一望無際,島西島北是礁石如壁,島南是沙灘,島
東卻是兩排蟹鉗般的石壁,直插如海,然後各往內伸出數裏,在中間圍了個天然的水灣,水灣
靠陸地處一半是石壁,一半是沙灘。眾人都上了山頂,夢王姬和妙公主自小少行路,今日遠行
了三個多時辰,都呼腳痛,圉公陽拿了兩塊厚席放在山石上,二女坐下來看景。庖丁刀見已經
是下午申時,忙取取出幹糧來,眾人權以當飯。
這時商壺從懷中取了麵旗出來,這是伍封一路上常用的旗,上麵寫著龍伯名諱,他到先前
那洞前巨石旁,將旗緊緊紮在一棵大樹上,大聲對上麵道:“這地方避風,姑丈,便將旗兒紮在
此處好麽?”
伍封奇道:“你紮麵旗在這兒幹什麽?”
商壺笑道:“老商早想得明白,既然這島是我們先覓到,自然是姑丈的轄地,先留個旗兒在,
日後出海玩時,說不好到此一遊。以後萬一再有人來,也知道這是姑丈的地方。”
眾人見他得意洋洋地,忍不住好笑,妙公主點頭道:“這也沒錯。日後我們可乘舟來瞧瞧。”
此時天風漸烈,遠處海浪漸高,從島上下望如同一條條白線飛速移動。眾人見島東蟹鉗般
的石壁所圍之中的數裏海域平整如鏡,碧波微漾,無論島外海上風浪如何勁烈,一入其中便如
消失了一般。
夢王姬和妙公主指指點點看著,咂咂稱奇,夢王姬歎道:“這水灣真是天生的避風之處,靠
石壁之處可以停大舟,靠沙灘處可以嘻戲為樂。”
楚月兒笑道:“月兒看這島甚美,若長居此島,豈非如同神仙?”
伍封心中一動,忽想起當日在萊夷時,樂浪乘曾經說過海上仙島之事,還說其先祖有人飄
流仙島,島上還有淡水之湖,莫非就指此島?樂浪乘還說島東海域不受風浪,正與此地相同。
想到此處,笑道:“我知道了,這島以前有人來過,便是樂浪族的先人,這島必是他們口中的仙
山。”
楚月兒和妙公主也想起來,夢王姬細問,妙公主將那日樂浪乘與田力的話說了一遍,夢王
姬甚為驚訝。
妙公主道:“這島甚好,既然夫君和月兒都喜歡,總該有個名字吧?沒的總是這島那島地叫,
越說越讓人糊塗。”
伍封道:“是該起個名字,不過這事非王姬不可。”
夢王姬沉吟道:“我們到這島甚是不易,這島上並無人跡,有人來時自然是好。孔子曾說: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看這島便叫‘朋來’。”
眾人都稱這名字甚妙。
秋風見旁邊一塊石頭頗為平整,覓了塊白灰石交給夢王姬,道:“王姬可將‘朋來’二字寫
在這石頭上,給此島定名。”
夢王姬接過白灰石,在石上寫了大大的“朋來”二字。
妙公主笑道:“這字過兩天就掉了,沒什麽用。”
楚月兒拔出劍來,順著夢王姬寫的字,用劍尖在石上刻了下去,深有寸許。眾女見她力透
劍尖,刻石如木,無不稱讚她手上的勁力。
刻完之後,眾人看這字跡甚為工整,不住地點頭。
楚月兒走開一些,看這二字,搖頭道:“這字跡終是太細,稍遠看看便不清晰了。恐怕還是
要夫君出手才行。”
伍封走到石前,伸出三指,將這“朋來”二字抹得粗些,便聽“吱吱”之聲,石屑紛紛落
下,不一會兒將這二字筆跡加得甚粗。
眾女見他手指比楚月兒的鐵劍還要堅硬,能刻石成粉,驚佩不已。
伍封看著這二字,拍掉手上的石屑,大笑道:“此名極妙,日後諸事平定,我倒想跑來這島
上隱居,自由自在,悠哉由哉。”
楚月兒喜道:“正好,月兒也這麽想,到時候我來陪你。”
妙公主道:“隻有我們幾人肯定不行的,非得帶一二千人來,那才熱鬧。”
伍封笑道:“要熱鬧的,又何必跑來朋來島?”
夢王姬笑道:“夫君是龍伯,周行列國大有權勢,正該創立不世功業,怎麽就生了隱居之念?”
伍封歎道:“我隻是這麽想想,若回到齊國,便要與田恒鬥過你死我活,隻怕想隱居也難。
不過我們暇時泛舟海上,到朋來一遊也是好的。”
妙公主點頭道:“是啊,這朋來島東麵的海灣上可停大舟,又不懼風浪,大可將餘皇駛進來。”
伍封忽然一驚,想起一事,低頭四下往海上瞧去,駭然道:“我們的大舟去了哪裏?”
眾人都看海上,隻見海上空空,先前大舟停處並不見大龍、飛魚、飛牛的影子。
妙公主道:“是否他們移到了島角看不到處?”旋又搖頭,因為在這朋來島頂上,看哪裏都
是清清楚楚,並沒有什麽見不到的地方。
伍封臉色微變,道:“隻是三個多時辰,怎麽……?你們慢慢下山,月兒,我們先去瞧瞧。”
二人急展身形,如兩隻大鳥般由山頂往山下飛去。眾人見他們二人在空中嫋然盤旋、翩然
若神,驚駭之餘,不敢再停,匆匆下了山頂,取馬下山。
伍封和楚月兒下飛速度甚快,他們在空中由上而下,看得十分清楚,既然原處不見大舟,
便饒山飛旋,直至圍著山轉了一圈,將周圍看得十分仔細,連每個水灣也看得十分清楚,仍不
見任何舟楫的影子。等回到了朋來島海邊他們以前上岸的地方,夢王姬等人也已經下山到了此
處。
眾人麵麵相覷,先前他們上岸登島時,展如引著二十餘艘小漁舟在此等候,卻連一艘漁舟
也未見,大龍、飛魚、飛牛三艘大舟蹤跡全無,海上隻是一片空寂,隻有他們由舟上卸下的許
多空置大甕在海麵上飄蕩。
夢王姬一向鎮定,此刻也有些驚慌,道:“難道這島上有敵人,展爺他們被……”,伍封道:
“若是被人襲殺,就算全部沉了,這海上斷不會幹淨至此,好歹有些斷漿殘楫在海上。”
妙公主麵露恐懼之色,道:“莫非這島上有妖魔鬼怪,片刻便將大小舟船變得沒了?”其時
人都相信神怪之說,妙公主這麽說著,眾人都驚駭變色。
楚月兒忽然見沙灘被海水拍擊處有些閃光,急忙向海水中跑過去,於半掩的細沙提起兩件
物什來,隻是先前作橋板放在漁舟頭上的那兩麵金鐵大幹。她將大幹拿了回來,眾人圍看著,
一顆心沉了下去。商壺又在海邊找到了先前在金鐵大幹上墊腳的舊帆來,順手扔在一旁。
伍封向海上瞧去,心忖莫非大小舟楫真的是遇險沉落?向楚月兒看了一眼,見她眼光中甚
是擔心,顯是有同樣的想法。二人也無須商量,一齊向海中衝下去。二人身穿甲胄,腰懸劍、
手執鐵戟長矛,卻絲毫不影響在海中的速度,直到海底,二人將掛在胸前的夜明珠從衣甲中拿
出來,兩珠相映,照得三丈範圍內十分光亮,如同陽光透到海底。二人四下看時,隻見一些大
甕因甕內灌了海水之故,沉在海底。
二人遊往先前大舟停靠之處的海底,還未到時,赫然見到幾具屍體,上前看正是幾名大舟
上的士卒,伍封與楚月兒心往下沉,再遊過去,隻見屍體漸多,足有三四十具,全是一路由成
周跟來的倭人勇士、侍女、寺人。二人各挾著兩具屍體回到岸上,夢王姬等人見他們帶著屍體
由海中冒出來,都變了臉色,商壺等人都上來接。
伍封與楚月兒又下海去,將屍體帶回島上,忙了許久,直到將所有見到的屍體盡數帶上島,
此刻已經天黑,伍封和楚月兒的夜明珠映在一起,如同燃著三五根大燭。伍封細細看著這些屍
體身上的傷口,見都是被兵器所殺,臉色越來越難看。妙公主本想說話,見他神色十分嚴肅,
不敢問他。
伍封看了許久,歎道:“明日在島上覓個地方,將他們都葬了。”
這島上雖然景色如春,但夜間冬風甚冷,眾人先前忙著接搬屍體,身上都弄得水淋淋地,
此刻頗有寒意。
伍封道:“我們就在這海邊燃火夜宿,如果有舟船過來,當會見到。”商壺帶著鐵勇去山邊
斬了許多樹枝,在離海二十丈的沙灘上堆起來,庖丁刀用火刀火鐮將樹枝點著,眾人圍坐在火
旁,用了些幹糧,圉公陽將馬牽到山邊吃草。
人人都是心頭狐疑,妙公主忍了許久,此刻忍不住問道:“夫君,這是怎麽回事?我們的大
舟去了哪裏?”
伍封歎道:“我們都上了展如的當!我們一上這島,展如便下令將大小舟楫便駛走了,將我
們扔在這島上。”
眾人大駭,夢王姬道:“舟上士卒漿手都是我們的人,怎會如此?”
伍封道:“那日風雨大作時,我和月兒下四下瞧過,當時覺得士卒有些麵生,但我軍中數千
人,自不可能都識得。那些漿手更是從來少去看,就算換成了敵人我也不認識。現在想起來,
這些士卒、漿手定是敵人假扮的!”
夢王姬驚道:“夫君的意思是說,展如帶著大舟來燕國接我們,其實舟上的人全部是敵人?”
伍封點頭道:“正是。”
妙公主道:“怎會如此?大舟自然是由五龍水城出來,公冶老爺、趙爺、蒙爺決計不會讓敵
人上我們的大舟。”
伍封道:“展如將大舟駛出來,或者途中停靠了何處,與預先約好的敵人聯手,將舟上士卒
漿手或殺或逐,全部換了人。他是主將,讓大舟停靠何處隻須下令便是。嘿嘿,我若是他,由
五龍水城出來時,便不帶士卒,隻帶漿手,漿手不習武事,換起來便輕鬆了。”
夢王姬歎道:“想不到這展如大有問題,夢夢對展如和田爺都不了解,先前一直想著,料想
今日之事不在展如、便在田爺身上,原來是展如搞鬼!”
伍封搖頭道:“田兄智勇忠義,隨我們由北地而來,決計不是他。”
夢王姬點頭道:“是我想錯了,我原想他是田恒的家臣,與田恒打在一起最為正常不過。”
妙公主不解道:“這事與田恒有何相幹?”
夢王姬解釋道:“公主,展如要將舟上的士卒漿手換下來,自然在齊燕之地,我們在燕國沒
有敵人,展如定是與田恒約好,田恒先派了大軍守在齊北岸上,展如將大舟駛往齊北,田恒的
人上舟將士卒殺了,將漿手擒住,再派自己的士卒扮成士卒漿手,也好行事。”
伍封道:“齊國除了田恒,誰也不能無聲無息將近千人換了,而使萊夷的人不覺。何況他有
心害我,能在齊燕之境派士卒劫殺,為何不會來個釜底抽薪,索性將大舟上的人換了對付我們?”
妙公主道:“小戰、小興兒決計不會聽展如的,他們怎麽也放在我們不管,將舟楫駛走了?”
伍封歎道:“他們在另外二舟上,隻要展如有心瞞著,他們甚至連我們上島的事也不知道。
他們又不大懂水軍本事,漿手和舵手都是展如的人,全看大龍的號令。展如若下令將船駛走,
飛魚和飛牛自然會遵令而行。”
楚月兒驚道:“這麽說來,小戰、小興兒他們十分凶險了?”
伍封點頭道:“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田恒的智謀兵略十分高明,所謀之事自然是狠毒無
比。他和展如決計不會由得小戰、小興兒將大舟駛回,把我們接回去。依我看來,田恒派田豹
引大軍在齊北邊境築城,是故意弄得聲勢浩大,讓我們知道,從而逼我們由海路回去。這樣一
來,他可以借展如之手來對付我們,甚至因此而奪得我們天下無雙的餘皇大舟。”
楚月兒道:“舟上還有我們由成周一路帶來的士卒,再加是胡人勇士,寺人、侍女也能戰,
展如想騙他們許久定不容易。”
伍封道:“這些屍首便說明先前舟上曾有過戰事,看來田兄與其他勇士都被展如給製服了。
本來我還不相信展如會出賣我們,可先前見屍首身上的傷口,有二十二人的創口細薄而長,是
展如劍上的‘斷水之訣’特有的,看來他親自動了手,田兄的劍術並不及他,隻怕凶多吉少。”
夢王姬道:“怪不得展如這一路上帶了千餘人半年的水糧,其實是有意將我們扔到數千裏之
外的海上,再自己回去之用。”
妙公主愕然道:“原來我們到這個地方也是展如故意而為?”
伍封道:“他未必知道這座仙山,或是想將我們拋在海上,再將舟楫駛走,由得我們渴死餓
死。可他料不到這仙山之上既有淡水,又有羊兔,饑渴而死是不大可能。”
夢王姬道:“他故意弄了個假的司南,趁風雨之機改而東行,飛魚、飛牛上的舵手漿人又是
他的手下,自然是一路東行了數千裏,可惜我們仍無所覺,竟然下舟往島上來,正中了他的詭
計。”
妙公主忿怒道:“怪不得他總是在我麵前誇海上、島嶼之美,原來是想讓我們自行提出離舟
上島的事!唉,這上島之議都是我先提出來,怪我不好。”
伍封搖頭道:“這不能怪你,就算你不提出來,他也會找些理由讓我們上島。這事全怪我太
過信任他,我這大龍有個餘皇令鮑義,這人忠義無雙,忠於職守,可我們上大龍時未見到鮑義,
展如說鮑義病了未來,我當時便該有所懷疑。以鮑義的忠心,就算生了病也必定會隨舟而來。
後來我們遇風雨拖延了多日,也該疑心的,被他用假的司南搪塞過去。”
夢王姬道:“夫君若不是對家臣部屬推心置腹,也不會有這麽多名臣勇士來盡心輔助,這事
怪不得夫君,隻怪展如太過無恥。”
楚月兒歎道:“月兒總是想不出這道理,田恒對展如未必會比夫君對他好,為何定要投奔田
恒,還要大費周章來加害我們?”
伍封道:“這中間定是有理由的,否則展如必不會如此,何況這途中他有許多法子加害我們,
沒必要將我們放在島上自生自滅,想來他多少也念了一些舊情。”
眾人見他現在仍為展如說好話,無不搖頭。
楚月兒道:“展如曾說,他投夫君之前田恒便招攬過他,他卻到了夫君處。是否那時他已經
暗投了田恒,由田恒派來投奔夫君?要不就是怕波兒不願意,才會來投奔夫君。”
伍封心忖這事大有可能,夢王姬道:“我猜展如投奔田恒是為了報仇。既然他一家被吳國的
王子不疑所害,夫君雖然與王子不疑有仇,但為了吳國的大事,多半不會去對付王子不疑。展
如了解夫君的性子,自然也知道靠夫君暫不能殺了王子不疑報仇。隻要田恒答應展如設法殺了
王子不疑,展如或者因此心動,出賣夫君。”
伍封點頭道:“必是如此。唉,可惜小鹿兒不在,他是水軍將領出身,有他在時,展如必不
會這麽輕易得手。”
妙公主道:“如今怎麽辦才好?是否便在島上守著,等上一年半載地,娘親定會派人到海上
尋覓,說不好便能找到。”
夏陽插口道:“我們還有一隻信鴿,幸好陽兒帶了上來。”
眾人大喜,伍封一把將夏陽抱起來,重重親了一口,道:“陽兒當真是我們的大救星,想不
到上島來玩玩,你竟然也帶了信鴿。既有鴿兒,事情就好辦多了!”
夏陽羞澀道:“陽兒是想起雪兒以前說過的,這信鴿有時候能救大家的性命,所以每次離開
鴿籠所在,都會帶一個小鴿籠放在袖中。”
眾人想起冬雪,不免傷心,又看著這幾十具屍體,不禁垂淚。
夢王姬強笑道:“這便好了,我們放一隻信鴿回去,告訴我們所在之地,娘親便會派人來接
我們。”
伍封沉吟道:“這事又不大好辦,我們的舟楫除了大龍、飛魚、飛牛外,其餘的三翼戰船雖
可行於海上,可不一定能行這麽遠。何況展如脅大舟回去,小戰、小興兒本事都勝過展如,我
們舟上的勇士也不弱,展如未必能盡數殺了,最怕是小戰、小興兒還蒙在鼓裏,都以為我們在
大龍上麵,到時候大舟駛回去,必定落入田恒的大軍手上,那時候便再無生機了。”
夢王姬道:“莫非你和月兒想追上去救人?”
伍封苦笑道:“我們的禦風之術雖快,但這大舟行速頗快,又先走了幾個時辰,以月兒之速
或能追上去,但我卻是追不上了。”
楚月兒道:“那我先追上去奪舟。”
伍封搖頭道:“展如未必毫無防備,當日支離益追我們時,被我們的連弩迫退,眼下你不及
支離益,而展如的人又比我們多,他有大舟之利,你不懂詭計,追上去也難辦。”
夢王姬點頭道:“是啊,隻要展如以一人為脅,譬如他用劍脅著小戰或小興兒,月兒多半隻
有棄劍而退的份兒,弄不好反會被展如加害。”
伍封道:“我最擔心你們在島上,若是我與月兒不在,你們的勢力便弱了不少。這是海上的
荒島,比不得陸上,我怎放得下心來?”
妙公主歎道:“這也不行,那也不可,我們該怎麽辦?”
伍封道:“田恒能向我動手,自然不會放過娘親、外父和小傲他們,我們若在此處死等,隻
怕胡子白了也難等到舟楫相救,到那時萊夷必定已被田恒攻殺強奪,死傷無數。到時候他便會向國
君下毒手了,這事情不可不防。”
其實他還想著盡快趕到吳國,將西施救走,免她亡於兵亂之中。自從他得知越人圍吳之後,
心裏一直擔心這事,對西施之掛念之情更是與俱增。不過他最擔心的是莊戰和鮑興等人的安危,
眼下他們生死未卜,若不盡快趕上去,隻怕他們會招展如毒手。
眾人默然點頭,伍封道:“我先前想起了個笨法子,便是自製大舟,一路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