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北風其涼,雨雪其滂1
大隊出了肅慎地帶,一路上人跡稀少,往南行了四日,便到了燕北邊境的寧城。
燕世子姬克帶了十餘侍衛在城外十餘裏的林外迎接,玄菟靈派出的遁者也在一起。故人相
見,不免諸多禮節。
姬克讓侍衛馭來二車,道:“龍伯,車上都是燕國士卒的服飾,還請諸位入林換上,以免入
城時被人所覺。”
伍封等人見他十分仔細,都換了衣飾,將“龍伯”大旗也卷了起來,這才換乘兵車,改用
燕國旗號,一同入城。
這寧城並不太大,城牆卻高厚,城內修葺十分簡陋,並不繁華,是燕國北麵的要城,著重
於軍事,是以城中的營寨建得十分整齊,不過營中並無士卒。或是由於常有士卒往來的原因,
城中燕人看見伍封一眾,並無訝異,顯是習以為常。
姬克為了避人耳目,將伍封一眾帶往營寨駐紮。姬克將伍封的部屬安置營房,帶著伍封一
家和玄菟靈入了中軍之營房。房中早已經準備了酒肴,為眾人洗塵。
酒宴上姬克道:“自從成周與龍伯一別,已有一兩年時間了,想不到王姬終成了龍伯夫人,
可喜可賀。”
伍封道:“是啊,可惜世子遠在燕國,未能飲上喜酒。”
姬克道:“朋友飲酒,未必非要喜慶時才覺得有趣,譬如現在同飲,在下覺得與喜酒也並無
差異。是了,玄菟法師的名頭在下聽聞已久,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玄菟靈道:“在下是個閑散之人,隱居僻地。雖聞世子之閑,但往來燕國多次,一直未曾拜
訪,今為小婿之事麻煩世子,似乎功利了些,慚愧慚愧。”
姬克笑道:“法師說哪裏話來。法師是朝鮮王之師,朝鮮與燕國中間雖有山戎間隔,仍算近
鄰,日後燕國有事,在下隻怕還要請法師相助。”
玄菟靈笑道:“如果能幫上手,在下自然不會推辭。”
姬克道:“龍伯要穿過燕境到海邊,這事在下自然是義不容辭,必然幫手。其中緣由在下雖
然所知不詳,但大致猜得出來,這事權當在下並不知情。正好在下的邑地在無終一帶,龍伯便
打著在下的旗號南下,在下又一路同行,途中自然無人阻攔。海邊也已經安排妥當,到時候龍
伯上船入海,便可回萊夷。”
伍封道:“累世子一路奔波,在下可有些過意不去。”
姬克笑道:“以在下與龍伯的交情,這點忙自然要幫的,何況世事無常,說不定哪天在下還
要龍伯相助,也未可知。是以權當在下勢利,先賣個人情可好?”
伍封哈哈大笑,道:“在下欠了世子這人情,日後自然要報答。”
玄菟靈見大局已定,道:“封兒,我離開朝鮮已有半年,也該回去了。有世子相助,我便放
心,明日我便起程回去,你一路要小心。”
伍封心中頗有不舍之意,歎了口氣,點頭道:“外父也要多多保重,說不好哪天我會乘大舟
到朝鮮去探望。”
次日伍封與姬克起身時,玄菟靈也帶著他的遁者告辭,叮囑珍重自不必說,伍封看著玄菟
靈一眾走遠後,這才登車,與姬克並車而行。
途中伍封道:“世子,在下看這燕北之地,大多是荒漠少人,其實途中有水有山,地域又廣,
燕人為何不占而據之?”
姬克道:“這些地都是山戎所有,這山戎其實便是東胡人,隻不過據於山林之中,我們慣了
稱其為山戎。這些地方人數雖少,卻是有主之地,我們若是派士卒占據,必會引來燕胡戰事。”
伍封歎道:“這些地方大多可種植粟稷,卻被山戎空置,委實可惜。”
姬克道:“山戎以牧放為生,居無定所,有良田也不能用。其實在下也曾想過逐走山戎以擴
地,但燕國還不足富,燕國也頗多空地,父君正設法廣置良田、打造農具,先使燕民富足,方
可用兵。再者說山戎人甚是強悍,士卒勇猛,就算也逐之而奪地,也不大容易。”
伍封點頭道:“這也說得是。”
姬克道:“如果燕國有龍伯這樣的名將,驅逐山戎便容易了。不瞞龍伯說,在下對龍伯佩服
得五體投地,隻要有龍伯在,天下戰事無一不能獲勝。”他這話發乎內心,伍封見他對自己不僅
是欣賞,簡直是一種近乎盲目的崇拜,苦笑道:“世子將在下看得太重了。”
夢王姬道:“當年秦穆公霸西戎,辟地千裏,全靠一個叫繇餘的人。繇餘原是晉人,素有大
才,在晉國並不得誌,投奔了西戎。秦穆公用反間之計,迫使繇餘歸秦。繇餘熟知戎事,獻伐
戎之策,百發百中,遂成秦人之功。”
姬克眼中一亮,道:“王姬之意,是否覺得我們也可學學這法子?”
夢王姬搖頭笑道:“夢夢是有感而發,倒沒有其它的意思。”
殊不知一百多年後,燕國名將秦開在東胡當人質,後來逃回燕國,引燕軍逐東胡,開地千
餘裏,使燕國能夠立於七國之雄,正與繇餘大為相似。
燕國處在北地,此刻正是大冬天,飛雪連天,路上積雪甚厚,所程頗緩。
沿途經過酉城、孤竹,伍封隨三燕女先後去三女故居,果真如三女所說,其家中已無親人,
甚至連先人墳葬也覓不到。不免又讓人想起冬雪,心中感觸良多。
過了孤竹不遠,便近海邊,前方早已經有十餘人應了上前,為首的便是展如。
展如上前道:“龍伯終於到了,在下在此等候了七八日,甚是擔心。”
夢王姬微覺詫異,在伍封的家臣中,人人都自稱“小人”,唯見這展如自稱“在下”,與眾
不同。
伍封道:“展兄辛苦。”
展如道:“奉夫人和公冶先生之命,在下率了大龍、飛魚兩艘餘皇和飛牛而來,共有漿手七
百人,士卒百人,都是精擅水戰者,以防途中生變。”
伍封愕然道:“飛牛是什麽?”
展如笑道:“是一艘改造過的運兵大舟。”
原來,玄菟靈曾泛舟入海,多日未回,伍封讓小鹿乘飛魚和一艘運兵大舟在海上去找尋,
那運兵大舟不夠平穩,每有風浪便要十分小心,小鹿在海上不勝其煩。後來在朝鮮找到了玄菟
靈,玄菟靈見以運兵大舟遠涉大海有些冒險,苦思數日,設計了一圖,讓小鹿回到萊夷按圖改
造大舟。
伍封眼下有三艘運兵大舟,兩艘是齊國的,原是伍封從曆下和琅琊借來,齊平公後來賜給
了他,還有一艘是由吳國回齊時,王子季壽所贈。玄菟靈與屈狐庸一族相傳,極善建構,按他
的圖,將三艘運兵大舟並著連在一起,加以改造,三舟整體相合,中間用了二百多個大鐵環相
扣,三舟艙麵之間用厚木板釘起來。這運兵大舟本就極大,三舟相並,艙麵上幾乎可以跑馬。
又加固船身,使這艘運兵船既扁又闊,大了三倍,比飛魚還能抵受風浪。不過這麽一來船速便
更慢了,因此重新設計漿口,將漿手擴充到四百人,是以速度快了許多,比大龍餘皇便慢不了
多少。這工程太大,費了三年才改造完。運兵大舟本來就與餘皇大舟不同,餘皇是用以為戰,
重於兵革,運兵大舟是用來載物的,三艘相並成一艘,載物奇多,因此將這艘改造成的大舟叫
喚作“飛牛”,意思是能載重物,速度也不弱。展如這次來應接伍封,便將這剛剛改造好的“飛
牛”駛了來。
伍封笑道:“原來如此。”
展如道:“在下猜想龍伯這次家眷不少,繞道北地,輜重又先運了回國,怕路上糧草食水不
足,是以用飛牛裝了滿舟水糧和一些兵器,除了漿手外,盡數放了糧草食水足夠千人半年之用。
一來因海上無法補給,二是怕萬一遇到麻煩,也好輕鬆應敵。”
伍封奇道:“由海上回萊夷,不過是十餘日的行程吧?”
展如笑道:“雖然隻有七八百裏海路,但謹慎一點總是好的。在下領兵之事,向來是如此。”
伍封點頭道:“你這謹慎之心甚好。”見展如身後這十餘人頗有麵生,順嘴問道:“他們是我
們軍中的人麽?”
展如道:“他們是在下新收的親衛,頗擅行舟駛船。”
到了海邊,夢王姬見到了三艘巨舟停在海上,如同三座小島,餘皇頗高,那飛牛雖不及其
高,卻比餘皇寬闊。雖然她早聞伍封說過餘皇之大,此刻見了,仍是暗暗吃驚。胡弦兒及那些
未見過餘皇的胡人更是目瞪口呆,想不出這巨舟是如何造出來的。因這海邊無停靠渡頭,三艘
大舟吃水都深,無法停靠水邊。好在大舟上都帶著小型的舢船,在海邊等著接人上去。
此時姬克笑道:“龍伯既然到了,在下也該告辭回去。”
伍封道:“世子怎不上餘皇坐坐?”
姬克道:“在下離開薊都許久,若不趕回去,隻怕父君會責怪。”伍封讓人拿了口“步光”
劍來相送,夢王姬等女都謝過姬克,看著他帶了燕人走了。
小鹿向來是水軍統領,展如隻是其副手,但小鹿不在,便由展如統領水軍,此刻展如上來
問伍封如何安排人數。
伍封先讓展如帶人將輜重、戰馬運上三舟,自己與夫人的戰馬器械、隨身物什自然是放在
大龍之上。然後與莊戰、鮑興盤算了一下人手。大龍有漿手三百,飛魚與飛牛各有二百漿手;
再加上三船攜來士卒百人,百人中有三十擅水的倭人勇士,多是隨伍封去過晉國和成周的那班
人;索家人和樂浪人各五十水卒,他們自小在水中討活,水性更精。伍封隨行的一眾人中,尚
有二百四十多倭人勇士、遁者四十五人、鐵勇二十九人、胡人勇士五十人。加起來共有士卒四
百多人,其餘寺人、侍女各近五十人、胡人夫婦五十對。
伍封與莊戰等商議一陣,讓莊戰夫婦帶著胡人夫婦乘飛牛,看守輜重,因他們都不擅水性,
又派了巫木帶木遁者和二十名索家水卒上飛牛去。鮑興、展如帶倭人勇士一百人、樂浪水卒十
人、索家水卒三十人、胡人勇士、剩餘胡人夫婦乘飛魚餘皇,其餘的鐵勇、遁者、士卒、侍女、
寺人都與自己和各位夫人乘大龍餘皇,商壺、田力、圉公陽、庖丁刀都上大龍。這餘皇可乘二
百士卒,如此安排正好。
分排妥當之後,眾人一一上舟,渠牛兒和公斂陽掌著大旗,牢牢插在大龍船首的旗洞之中,
這麵天子親賜的大旗使大龍餘皇更顯得威武不風。
鮑興道:“龍伯,是否用銅鏈子將大舟連上?”
伍封點頭道:“飛牛慢了些,還是用你的法子,用銅鏈將餘皇和飛牛連在一起。”小鹿曾涉
大海找尋玄菟靈和被離,當時乘飛魚出海,用銅鏈與運兵船相連,回萊夷後特意打造了數根極
粗的銅鏈,置於餘皇之上,又見大龍船身上蒙著生牛皮,既利破水,又能防箭矢,也將飛魚、
飛牛船身上都蒙上生牛皮。此刻在兩艘餘皇之間用兩條大銅鏈連著,相距二十丈,餘皇尾上又
各用兩條銅鏈共四條連在飛牛的船頭,也是相距二十丈,使這三船成三角之勢,大龍飛魚在前,
飛牛在後。
展如走過來道:“龍伯,在下想上大龍,與龍伯在一起,順便討教些兵法。”
伍封讓他與鮑興在一起,便是因為鮑興較為粗魯莽撞,雖然這兩年已經有所長進,也學了
一點點兵法,畢竟還是不夠沉穩,有展如與他一起,正好補其不足。可展如此刻要上大龍,伍
封也不好說不行,笑道:“也好,這海上之事我可不大明白,各位夫人問起來,有你在便好回答。
是了,那餘皇令鮑義怎麽未見到?”
鮑義原名為大頭,是慶夫人親賜的姓名,當然他在剿滅徐乘時立了大功,失了一臂,伍封
令他為餘皇令,平日監守大龍餘皇。
展如怔了怔,道:“噢,鮑義本應隨來,但他前些時染了風寒,隻好留在五龍水城。”
伍封點了點頭,並沒有在意。
展如叫上自己的隨身親衛,讓他們分上三舟親自掌舵和登上觀台指揮方位。這裏最擅水戰
的海行的便隻有展如和伍封,而伍封的水戰之學多是從展如處學來,是以伍封也不好多說話,
由得展如安排。伍封想了想,讓巫金、巫土二人帶金遁、土遁者到飛魚上去,有巫金巫土的相
助,便可免得鮑興性急闖禍。
眾人陸續上了船,各船細細檢查了一遍,伍封下令出發,三舟相連,揚起巨帆南行。本來
三舟之中,飛魚最快,大龍因為在板中夾了銅片重了,是以雖然多一百漿手,仍然比飛魚稍慢,
飛牛是三艘運兵大舟改成,又裝滿了輜重水糧,是以最慢。
伍封讓兩艘餘皇減速,按飛牛的速度同駛,以免讓餘皇拖著飛牛而行,漿手太過費力。三
舟相距頗遠,展如站在船尾最高的觀台中,與舵手互通聲氣,一路以旗號為令。這觀台比甲板
高出兩丈,如同一間小室,由三根銅柱支撐,十分堅實。
伍封與眾夫人在船頭看了一回,隻見周圍碧波輕漾,陽光映在海麵上,波光粼粼,偶見舟
艏所至,驚得大魚躍出水麵,遠處海天一色,風景甚佳。
眾女除了夢王姬外,都熟悉海景。夢王姬是首次見海,又是首次乘大舟行於海上,見周圍
景色之美,不禁心曠神怡。伍封見她第一次乘舟入海,怕她暈船,過了良久並不見有異,才放
下心來,攜著她的手道:“王姬,我帶你看看這大龍,包管你更加驚奇。”眾女在船頭嘻嘻笑笑,
與站在船頭旗位處的田力打趣,伍封帶著夢王姬在大龍上到處細看。
伍封道:“這艘大龍本是吳國三艘餘皇之一,寬十丈,長五十丈,設上下二艙,可乘六百人。
上艙可乘甲士二百多人,下艙有漿手三百人。夫差派水軍司馬徐乘率水軍伐齊,戰敗之後,徐
乘不敢回國,便在海上為盜,自稱‘海上龍王’。他想長居海上,是以將大龍船身上蒙了生牛皮,
船首、船尾和船身還嵌了薄銅片,可避箭矢,又能撞翻敵船,水上無可抵擋。”
夢王姬道:“這人想來精擅造船之技。”
伍封道:“是啊,徐乘先輩是巫狐庸的弟子,他與展兄一樣,一家數代都在吳國水軍之中,
最精造舟。船上所有柱架都是青銅所鑄,是以構建甚固,三百漿手中配以三十銅漿、舵用銅舵,
以免戰事漿斷舵毀,在水上動彈不得。”
夢王姬愕然道:“船上用這麽銅,豈非甚重?”
伍封笑道:“這還不算,這大舟船身兩側用雙層的厚木板,中間還嵌了一寸厚薄的青銅片,
銅片相交處磨成凹形,灌以銅汁,數百塊銅片連成一體,整艘船如同嵌了一層銅甲一般,就算
損了一層也不怕有水滲入,船首船尾和艙底之外層還加用了厚銅板鑄在一起,專用來撞擊,船
身連木帶銅,厚達尺餘,故不怕觸礁或被人鑿穿。”
夢王姬驚道:“若拆了外層木板,豈非就是一艘銅製的大舟?”
伍封笑道:“那也差不多,不過銅片不算太厚,每片之間熔銅汁而嵌合,直接被巨浪衝擊怕
不持久,是以外層那木板非要不可。”
夢王姬沉吟道:“這徐乘想得周到,一般的舟船都用木製,有些怕火,用了銅片後,便大可
放心。”
伍封帶著她到前艙,這前艙一隔為三,前麵有大案,是發號施令之處,後麵隔為兩間,一
間有臥具,鋪設裘衾革席,另一間仍放著那可容二人的精銅浴桶,兩間之中有門相通,侍女早
放了火盆生火,艙中甚暖。
伍封指點著艙底和壁頂,道:“這裏都嵌入薄銅片,既可防水火,又可防箭矢,在戰船之上
可算鋪呈豪華。”
夢王姬咂咂稱奇,又看了前艙之後的三個小艙,這是將領所居,過後是可睡二百人的士卒
大艙。大艙之後有一個庫艙,眼下騰出來作馬房,以養戰馬,圉公陽帶十餘個擅養馬的寺人也
居其中。
二人到後麵的兩個頗大尾艙,見左艙中是寺人侍女的睡房,用木屏中隔。右艙稍大,放在
盛酒水大甕十餘個,還有大小二十個煮食的銅製的鼎、鬲、釜、甑諸物,另有尊、觥、壺、爵、
盤、簪、刀、俎、簋、豆等物不計其數,除了俎外都是銅製。庖丁刀正帶著他新收的那班學庖
藝的寺人正忙著酒肴飯食。
夢王姬見這庖室艙底艙身皆貼著薄銅片以防火,不禁歎道:“徐乘連庖室防火也想得到,算
是個了不起的人材。他若不當海盜,到哪裏不可展其所長?夢夢早知道此人,必招到成周去重
用。”
伍封笑道:“這人當海盜時作惡多端,人品不甚好,到了成周說不好會害人。”
夢王姬道:“這卻難說。許多人都是形勢所逼,或是被恩怨情仇所苦,才會由善變惡,未必
是天生的壞人。”
伍封點頭道:“你說的話總是有道理的。譬如我們這親事萬一不遂,我定會來個偷香竊玉將
你拐走,豈非見罪於天子?這便是為情所苦,好人變壞了。”
夢王姬臉色微紅,嗔道:“你以為我會跟你走麽?”說著橫了他一眼,頗見嬌媚。她向來恬
靜雅致,極少嬌媚之態,此刻被伍封之言所感動,露出女兒之態,伍封看在眼中,隻覺得她千
嬌百媚,美豔之極,不免食指大動,一手攬住,扯著夢王姬入了前艙。
過了好半晌,夢王姬臉帶微紅,懶洋洋由艙內出來,到船頭正想與妙公主和楚月兒說話,
伍封追出艙來,道:“各位夫人,為夫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非得與你們商議一下不可。”
楚月兒奇道:“什麽大事?”
伍封笑道:“這前艙雖然夠大,可臥床隻夠三同睡,免強擠擠也隻能睡四人,我們七人怎麽
好擠著睡?”
眾女臉帶羞色,夢王姬瞥了在船頭暗笑的田力一眼,將他扯到一邊,嗔道:“不是還有三個
艙麽?”
伍封搖頭道:“雖然小陽在馬艙、小刀在庖室,但這三個艙中,有兩個艙是田兄、展兄所居,
還有一艙給老商,怎可將他們擠到士卒大艙去?”
眾女都走過來,楚月兒點頭道:“這也說得是。”
妙公主笑道:“無非是加兩張臥床是事,有啥了不得?晚間加上,起床便拆,並不礙行走,”
伍封皺眉道:“萬一晚間有事,我起來豈非要踩著你們?”
妙公主吃了一驚,忙道:“這可不成,你這人像大象似的,一腳踩下來還了得?”
楚月兒笑道:“夫君睡外麵不就成了?”
妙公主笑道:“我倒有個絕妙的主意。”
眾人忙問道:“什麽主意?”
妙公主側頭看著伍封,笑道:“前艙中不是有個大浴盆麽?容兩三人都可以,夫君不怕水,
晚間便睡盆中最好。”
伍封惱道:“沒良心,趕我睡盆中?!”
妙公主格格笑道:“不是我沒良心,實在因你太長大,擠在一起,晚間被你不小心伸一臂壓
著,輕者惡夢連連,重者氣窒,不可不防。”
楚月兒笑道:“要不月兒睡盆中。”
夢王姬笑道:“公主說笑的話,怎可認真?我看加臥床的法子尚可,夫君和月兒要睡靠外處
以防不測。”
侍女取來臥具放在艙中,伍封見臥艙甚擠,讓侍女到前艙去,見臥具不太長,鋪在艙中仍
能留出通道,索性不等晚間,此刻便讓眾女自己鋪設。儼然成了一張極大的床。伍封看著眾女
忙碌,不住地搖頭歎息。
楚月兒問道:“夫君怎又煩惱起來?”
伍封歎道:“天下男人都想多娶夫人,但夫人多了也有不好處,你看,這麽點事情,居然要
商議許久才有定計。”
妙公主笑道:“夫君現在後悔了麽?誰讓你平日花心,油嘴滑舌騙人嫁你?”
伍封斜眼瞧著她,道:“我隻嫌少哩!”
妙公主見他神色古怪,似乎不懷好意,笑道:“那泥卡夠由烏兌斯卡?”
伍封怔了怔,醒起這是夢王姬教的扶桑言語,意思是“你想幹什麽?”笑道:“你這丫頭一
路上專與我作對,嘿嘿,今日居然想趕我睡盆,決計不能就此將你放過!”伸身將她抱起,扔在
厚被上,壓身下去,妙公主嬌呼一聲,呢聲道:“夫君……”,才說兩個字便被伍封堵住了嘴。
眾女偷笑溜到旁邊放著青銅浴盆的房中,夢王姬想起那大匠尹送的那薄銅浴盆來,出外讓
渠牛兒拿來,放在浴盆之旁,眾女坐在火盆邊小聲說話不提。晚飯之時,伍封與妙公主由臥艙
出來,叫眾女一起到前艙用飯,這前艙是施令之處,類於府室大堂的用處。
伍封這一路行程殊不簡單,一直小心提防,再加上趙飛羽、田燕兒、平啟、任公子、冬雪
之死,以及支離益一路追殺,他表麵上鎮靜自如,其實心情一直抑鬱。今日到了大舟之上,如
龍歸海,終於放鬆下來,心情大好,用飯時不住口與眾女說笑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