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宋玲玲難得把姚知月約出來,她們一起看了場電影。在電影院裏,姚知月看到宋玲玲的手機響了兩三次,但她都毫不猶豫地按掉了。
兩個多小時過去後,宋玲玲挽著姚知月的手臂走出電影院,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們去吃烤肉吧,我很久沒吃了。”
姚知月驚訝地看了下宋玲玲,她從來都不吃易上火的東西,從前是因為怕長痘痘,後來有了文文,飲食更是以文文為主。
姚知月知道宋玲玲今天肯定是心情不好了,她跟著宋玲玲進了商場裏的一家韓國烤肉店。
“玲玲,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啊,發生什麽事情了?”
宋玲玲將孜然粉一股腦兒往一片牛肉上灑,笑得沒心沒肺的,“你這職業病合著看什麽人都覺得大家心裏有心理病啊。”
姚知月用夾鉗將肉片翻過來,不以為意道:“每個人的童年或多或少都有過不愉快,甚至陰影,所以就算是外表看上去很健康和快樂的人,也有著不為人所知的創傷啊。”
宋玲玲依然還是跟從前那樣,大大咧咧地說道:“今天文文難得沒有帶出來,我就想放縱一回,不行啊。”
姚知月漸漸把心放回肚子裏,思緒不自覺地飄到陳逸明那裏。自從上次他們安靜理智地吵架之後,陳逸明給她打了兩個電話,她都不痛不癢地敷衍過去了,所以大概陳逸明就覺得她沒事了吧。
“玲玲,幫我看一下包,我去一趟衛生間。”
姚知月從衛生間回來,還沒走進自己的位置,遠遠地就聽到了宋玲玲的聲音,她的心一緊,但見宋玲玲正在跟誰打電話來著。
姚知月坐在位置上,將碟子裏擺放成一朵花形的烤肉用夾鉗放在烤盤上,餘光瞥到宋玲玲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似乎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
“鍾桐哪裏過分了?如果換成我是鍾桐,我早就跟你家老死不相往來了,你反倒還有臉埋怨鍾桐拿了錢。”
盡管宋玲玲沒有開免提,但姚知月還是聽到了那頭鍾磊氣急敗壞的聲音,“你是我老婆,我們是利益的共同體,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你現在跟我說利益的共同體?之前讓我爸媽給你打借條的時候怎麽分得清清楚楚的?”
“那是你爸媽,我們跟他們是兩個家庭。再說了,我現在跟你說的是鍾桐的事情,你跟我扯上他們幹什麽?”
“嗬嗬,唇亡齒寒懂嗎?鍾桐是你親妹妹,你大學的學費都是她給你湊的,到頭來你暴發了,不想著回報就算了,還合著你爸媽聯合考驗她。你以為我不知道,那筆微不足道的小錢你們壓根沒打算真心實意給她,都覺得她日子過得好了,不會收下的。現在她收下了,你們老的大的急成什麽鬼樣子。”
“我們之前不是一樣的想法嗎?”
“我呸,誰跟你一樣了?你家的事情我憑什麽去瞎摻和?請問,我說過一句話了嗎?”
“是啊,你是什麽都沒說。不過你不是默認了嗎?如果你那個時候心裏就這麽替我妹妹打抱不平,你怎麽連吭都不吭一聲?”
姚知月看到宋玲玲的臉色促然黯淡了下來,那是底氣不足的樣子。她促然掛斷電話,將手機倒扣在桌麵上,看著姚知月擔憂的神色,全身像是被抽空的力氣,頹然地靠在椅背上,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玲玲,你跟鍾磊吵架了?”
宋玲玲現在滿麵蒼涼,連語氣都透著悲哀,“月月,我突然間覺得,鍾磊變得很陌生。我不知道他原本就是這樣,還是因為什麽事情變得六親不認了。”
宋玲玲抽出紙巾擦了下眼淚,抿了一口橙汁,繼續說道:“我爸媽就我一個孩子,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將我捧在掌心裏。我嫁給鍾磊的那會兒,他們拿出了所有的積蓄為我籌備嫁妝,把我風風光光地嫁到鍾家。”
“這些年我公婆就算看我不滿,但是看在那些嫁妝上還算客氣。現在,我爸媽年紀大了,老房子狹小逼仄不說,交通什麽的又不方便,尤其是他們這個年紀隔三差五要上醫院的。於是,他們打算把老房子賣了,換個交通便利環境好些的新房子。”
宋玲玲又喝了一口橙汁,擦了擦嘴唇,說道:“他們看了樓盤,看中了一套兩室一廳的小戶型。這不,把老房子賣了的錢加起來還差十來萬。我自己把這些年的存款都掏出來,還是差個十萬。我想著正好鍾磊家拆遷,就想讓他墊補十萬。嗬,誰知道他一開始答應得爽快,沒過幾天就藏藏掖掖的,竟然還讓我爸媽打欠條。後來我才知道,這事竟然是他媽媽的主意。我真覺得自己挺可悲的,怎麽嫁給了這麽一個男人。”
姚知月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身上剛好還有十萬現今,你先拿去應急吧。”
宋玲玲感激地看了一眼姚知月,“月月,我叫你出來真的不是跟你借錢的,我就是心情不好,想找人說說話。”
不等姚知月開口說話,宋玲玲恨恨道:“你放心吧,這筆錢鍾磊必須給我出。不然,我跟他離婚。而且,欠條我也已經寫好了。”
姚知月的心情也低落了下來,她以前是小三勸退師,後來又是心理谘詢師,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找她解決最多的問題是關於婚姻的。
想當初,宋玲玲和鍾磊是多麽相愛啊,甚至讓她因為這對有情人的愛情而對愛情和婚姻有了向往。可是,這才四五年的時間,什麽就物是人非了?
姚知月悶悶地問道:“玲玲,你說婚姻真的是愛情的墳墓嗎?”
宋玲玲一怔,而後懨懨地用手撐著腮幫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姚知月這個問題。她跟鍾磊談了三年多的戀愛,結婚四年多了,剛好碰到七年之癢的關口上。如果是對婚姻有了倦怠,那麽在認清鍾磊的麵目之前,她依然過得有滋有味啊。
“我不知道。像你們很多人,喜歡去看看外麵的大世界,生來好像就不甘心蝸居在一個小地方。可是,我就喜歡呆在小城市。大學還沒畢業時,也想過遠遊,但大多時候還是安居現狀。我就想著在熟悉的地方工作生活,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
姚知月慵懶一笑,溫聲道:“那你一直過著你想要的生活啊,婚姻從來不是你的愛情墳墓,而是歲月靜好。”
宋玲玲思索了一會兒,苦笑一聲,“也許婚姻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愛情的墳墓,而是伴侶決定了愛情在婚姻裏何去何從。就好像,女人也好,男人也罷,覺得失望並不是對婚姻失望,而是對伴侶感到失望。”
姚知月一個激靈,這麽多年了,她對於陳逸明始終不曾失望過,哪怕在墨爾本和她在一起之後,他選擇章若伊時,她對陳逸明都深愛著。似乎是從這件事後,她突然間不知道怎麽麵對他。
姚知月並不願意承認,她是因為對陳逸明感到失望,因而連著對他們的愛情也感到失望。她臉上浮現出一抹痛苦,好在宋玲玲並沒有發現。
送宋玲玲回到她爸媽那裏後,姚知月在回到公寓的路上順便給汽車加油。當她下車的時候,看到後麵開進來了一輛寶馬,隻覺得這輛車有點眼熟。
果然,寶馬車停下來後,從車上走下來的人是黎承皓。姚知月微微一怔,全身的肌肉不覺緊繃起來。
“很巧,你也在這裏。”
黎承皓的溫潤再也無法打動姚知月,她仿佛看到隱藏在他那張溫和下麵的不為人知的一麵,她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黎承皓對於姚知月的冷漠不以為然,他慢慢走近她,看似不經意地說道:“若伊是不是給過你什麽東西?”
姚知月驚愕地看了一眼黎承皓,而後快速轉移開目光,眼神有些許的閃爍,“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黎承皓嘴角一挑,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那層溫雅瞬間褪色,“沒想到,逸明竟然還是和你在一起了。”
對於黎承皓語氣裏的惋惜和嘲諷,姚知月滿心不舒服,她好像覺得這是她第一次認識到他,而這才是他真實的麵目。
姚知月沉住氣,冷然道:“怎麽,你覺得我不配和他在一起?”
黎承皓笑了笑,不情願地否認道:“現在逸明這種處境,你也不是過去的那個灰姑娘,倒也不能這麽說。”
“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東山再起。”
黎承皓的眉宇促然跳了一下,旋即微皺,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悅之色,“有你在他身邊那可未必。”
“你什麽意思?”
“你難道從來沒有懷疑過,我跟康柔是一夥的?為了知道陳逸明追查她的下落,我隻能靠近你,從你口中獲得信息。甚至有可能,還會阻止你協作他。不過,我對你實在提不起興致,大可不必為了某些事犧牲個人的人生大事。”
姚知月的心被這些話刺得血淋淋的疼,她的自尊好像在灼灼燃燒,保留著最後一絲理智,她佯裝得不以為然,“那我倒是感謝你放過我了。看來,你覬覦的人一直是章若伊嘛。”
提到章若伊的名字,黎承皓的臉上的痛苦之色一閃而過,赤紅著雙目沉聲道:“她現在是我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