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月驅車來到陳逸明的公司,與其說是一個公司,不如說是一間工作室,在崗的是三個看上去像血液裏流動著一腔熱血的青年。
陳逸明促然見到姚知月來到他的公司,嚴肅的臉上不由然露出一絲笑意,朝姚知月走過去,柔聲道:“你怎麽來了?”
三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看到陳逸明臉上難得的一絲笑意,彼此都一番了然於胸的樣子,隻聽他們異口同聲地向姚知月打了一聲招呼,“嫂子好。”
姚知月焦灼的心情被這一聲嫂子好猛然安撫了下來,臉上露出羞澀的笑容,心裏流淌著一股蜜意,不好意思地回應道:“你們好。”
陳逸明帶著姚知月走到他那一小間的辦公室,早已經注意到她來時臉上焦急的神色,擔憂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姚知月從包裏掏出章若伊給她的那張小卡,遞給陳逸明,一臉疑惑地說道:“這是章若伊給我的,她說這或許是你想要的東西。”
她仔細地察看著陳逸明的神色,見他絲毫沒有打算跟她解釋的樣子,心裏微微泛酸,很不是滋味,但到底還是沒有開口詢問。
陳逸明眼眸深處的愕然一閃而過,他伸手接過姚知月手中的東西,眉宇微皺,沉默了一會兒沉聲問道:“她還跟你說了什麽嗎?”
姚知月搖頭,目光緊緊地看著他,心裏驀然一沉,一股說不上來的失落堵著她胸口發悶。明明她和陳逸明突破了靈魂的最後一層障礙,可是這一刻她覺得橫在彼此之間的那堵牆似乎又建築了起來。
陳逸明將小卡插入筆記本電腦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修長靈活的手指在鍵盤上不停地敲打著,像是演奏著一曲慷慨激昂的交響曲。
突然,隻見陳逸明猛然捶了一下辦公桌,而後頹然地坐在辦公椅上,一手扶著額頭,周身散發出一絲絕望的疲憊感。
姚知月的心猛然一疼,對陳逸明的在乎和擔憂勝過心裏的糾結,她走過去輕輕扶住陳逸明的肩膀,輕輕撫摸著,擔憂道:“怎麽了呢?”
陳逸明這才從深深的無力感中掙脫出來,頭疲憊地靠在姚知月平坦的小腹上,有力結實的雙臂抱著她纖細的腰肢,嗓音有些許的沙啞,懨懨道:“就差那麽一點。”
“你要查的是誰的信息?”
“黎承皓。”
姚知月杏眼圓睜,身體的肌肉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了一下,陳逸明感覺到了姚知月身體上的微微變化,緩緩放開她,直視著她問道:“你,心裏還有他?”
這麽久以來,這是她和他之間第一次提及以往的那些人。而以往的那些事,他們至今還不敢去觸碰,生怕碰到那個鴻溝,兩人極力維持的關係會分崩離析。
姚知月突然覺得心裏一片空洞,那些沒有解開的結,以及那些心裏沒有清理幹淨的過往糾葛,最終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刻猛然出現,將一切美好毀於一旦。
姚知月的失神讓陳逸明的眉宇漸漸擰巴起來,眼眸中的冷冽取代了溫情,他起身站了起來,背對著姚知月,簡短淡然道:“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工作。”
姚知月蹙眉,明顯感覺到了陳逸明突然間的無力和冷淡,解釋道:“沒有!我跟他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我知道了。”
姚知月突然想起,上次聽吳昊說,季羽在軟件開發這個領域還挺冒尖的。她盡量忽視和陳逸明之間的不愉快,調整好情緒和聲說道:“也許有個人可以幫我們。”
陳逸明的態度和軟了下來,眉宇間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慚愧,“誰?”
姚知月稍微猶豫了一會兒,目視他的目光,神色肅穆誠懇,“季羽,他對電腦似乎很了解,也許他有辦法。”
陳逸明微楞,腦海裏立即浮現出那個以擔憂和不滿的語氣通知他趕去悅來酒店的男子。但見陳逸明的嘴角一挑,流露出一絲嘲諷,眼底的平靜漸漸被一層克製的慍怒取代,冷聲道:“就是上次聯合吳昊一起給你灌酒的那個男人?”
姚知月心裏又氣又難過,但想起陳逸明也許至今還不知道她當初為什麽會和吳昊應酬的原因,盡量去忽視他語氣裏的嘲諷,淡淡地解釋道:“他跟那個吳昊不一樣,而且我現在就是跟你就事論事,如果你覺得沒必要那就算了,我隻是跟你提個建議而已。”
陳逸明雙手插在口袋裏,背對著姚知月,眉頭間攢著一股恚怒,“不一樣?看來你很了解他。”
姚知月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我對他不了解。隻不過他介紹了一個朋友去我的谘詢室而已。”
陳逸明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鬼迷心竅般,他心裏的醋意和憤怒控製不住地冒出來,偏離了他以往冷靜自持的樣子,“你還真是受歡迎啊。”
陳逸明的冷漠和嘲諷讓姚知月又急又氣,不由然想起章若伊至今還對他念念不忘,以及他和章若伊之間不被她所知道的秘密,心就像被摘掉了一樣痛,由愛生怒,張了張口,到底是欲言又止。
沉默了片刻,姚知月語氣淺淡地說道:“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工作了。”
陳逸明轉身,那雙受傷的眼睛緊緊地看著姚知月,臉上卻瞧不出什麽端倪,良久才沉聲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說完這句話,姚知月就轉身離開,隻覺得五髒六腑一片酸痛。
姚知月剛走出陳逸明的公司不久,打開車門正要上車時,突然聽到陳逸明喊她的名字。她的手一頓,不由然鬆了一口氣,隻覺得腹部的緊繃感瞬間消失,整個身心變得舒展起來,他到底是在乎她的。
她轉身看著陳逸明漸漸走近,他眉宇間的擔憂一絲不漏地落入她的眼簾裏。姚知月的嘴角微微上揚,目含情意地看著他。
陳逸明走到她麵前,語氣顯得有些急促,“你是在哪裏遇到章若伊的?有沒有她的聯係方式?”
姚知月那輕盈得似乎可以竄上天空的心嘭得沉下來,變得無比沉重,悶得她幾乎覺得要窒息了。她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木然地搖頭,低聲應道:“在欣城精神病院見到她的。”
陳逸明顯得有些焦灼,臉色陰沉,“我剛才又搗鼓了一下,發現那是個廢棄的賬戶。很可能,黎承皓已經懷疑她了,可能會對她的處境不利。”
姚知月一點都不想聽到陳逸明跟她說這件事,可是卻又按捺不住想窺探到他和章若伊之間的秘密。她學心理學這麽多年了,唯一的好處就是理智總會在關鍵時刻讓她冷靜下來。
姚知月深吸了一口氣,一顆心被灼傷得發顫,她極力想讓自己忘記當下的感受,安撫道:“章若伊現在是黎承皓的妻子了,他的性格也不像是很暴戾的樣子,章若伊的安全應該是可以保障的吧。”
陳逸明深深地看了一眼姚知月,而後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沉聲道:“你很了解黎承皓的性格嗎?”
姚知月一愣,眉頭輕蹙,沒有底氣地搖搖頭。這時,隻聽陳逸明輕聲地歎息了一聲,嚴肅真誠地問道:“你相信我嗎?”
姚知月抬眸對視上陳逸明的目光,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也被他嚴肅的神情驚住,而後鄭重地點點頭。
陳逸明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目光磊落,一字一句說道:“我現在必須得確保一下章若伊的安全。”
姚知月覺得,她像是一隻猴子被耍了,心裏的憤怒和失意將她最後一絲理智吞沒,她甩開陳逸明撫在她雙臂上的手,轉身打開車門,不耐道:“你隨意,我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先走了。”
陳逸明看著姚知月的車揚長而去,俊臉上是不安和無奈的神情,猶豫片刻後,他朝自己的車走去,驅車往跟姚知月離開時相反的方向行駛。
姚知月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滑落下來,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麽了?不管是章若伊還是陳逸明,竟然都當著她的麵明目張膽地記掛著對方,他們分明都知道,於情於理這麽對待她都不適合。
姚知月的目光掃了一眼手機屏幕,依然是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動靜。如果還沒開始就注定是失敗的結局,期待和等待有什麽用?
姚知月回到自己的谘詢室,剛好碰到江星河。她慌忙收斂起臉上落寞和不快的神色,笑著打了一聲招呼,正要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隻聽江星河在她背後笑說道:“你上回不是答應過請我吃飯,我可還記掛著這一頓飯啊。”
姚知月這才想起是有這麽一回事,臉上露出一絲歉然,爽快地說道:“你瞧我這記性,下班後一起吃個飯吧。”
下班後,江星河特意在身上噴了點香水,而後一臉愉快地跟姚知月走出工作室。他開車時,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她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柔聲問道:“跟我吃飯不開心嗎?”
姚知月回過神來,強顏歡笑道:“怎麽可能啊。”
“你現在就是在強顏歡笑。”頓了頓,隻聽江星河疼惜道:“這些年我還不了解你嗎?什麽事情都放在心裏不說,一個人默默扛著。跟他吵架了?”
姚知月心裏一股暖意,全身的肌肉稍微鬆弛了下來,在江星河麵前露出自然的樣子,懨懨道:“你說強求的話是不是注定沒什麽好結果?”
“也未必,看你現在這麽不開心,也許我當初執意強求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姚知月錯愕地看著江星河,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突然間有點不知所措。江星河的餘光瞥到姚知月的不自然,體貼地笑說道:“不過,過去了就過去了,我們現在是合夥人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