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要狠狠撞向石頭的時候,奚雲猛然從石頭後麵跳出來,嚇得那原本就隻是虛晃一槍的小翠軟了腿腳,尖叫著癱倒在地。
奚雲一露麵,眾婦人便齊齊道了聲‘五姑娘’。
“各位婆婆嬸子嫂嫂姐姐們,大家辛苦啦,”奚雲站在石頭旁,一張笑臉落在那小翠麵上時,則成了似笑非笑,“小翠姑娘,想要撞死以證清白。”
“那還等什麽,來啊,重新起來撞一次,若是沒撞死,咱們就繼續,爭取讓你一命嗚呼,了卻這世俗煩惱,來世投個富貴好胎。”
奚雲就像是家居點金牌銷售般,抬手拍了拍身側的大石頭,甚至還露出幾分嫌棄,“這石頭可能不太硬,沒關係,咱們還有照壁,還有那青銅鑄的大鍾。”
“總能讓你如願找死的。”
一番話說完,圍觀眾人們品出了幾分不對勁,眼神交匯著慢慢冷靜下來。
便是先前主事的婦人,也咬著唇角往後退去,不想再摻和什麽是非。
方文幸從沒想到事情還能這樣子,方奚雲這明明是在熱火澆油,怎麽就能讓事態明顯平息。
方文幸疑惑地轉頭,看見了眼中微帶笑意的衛厭,像是在看好戲般的悠閑姿態,便將滿肚子不解咽了回去。
實在不行,回去找三弟問問也成。
三弟,是家裏最聰明的。
石頭寒涼,奚雲縮回手,俯視著那藍衣姑娘,“怎麽,小翠姑娘這是口是心非,嘴裏說著要尋死證清白,腿腳卻不見半點行動?”
小翠‘我我我’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分明方才局勢對她有利,怎麽這個眼生的勞什子‘五姑娘’一出麵,大家夥就都偏了心?
是了,第三批八十幾人入觀到現在,奚雲都在‘養傷’,後來更是抱著雞蛋天天研究,所以也沒怎麽和所有人打照麵。
奚雲冷笑著道:“都說人在做天在看,小翠姑娘你那般精準朝著我二哥身上倒去,偏沒預料到我二哥閃避開了,若是二哥反應慢些,讓所有人都瞧見你們不清不楚的場景……”
“可惜了,方家乃是尋常人家,可沒有那等子做享齊人之福,什麽紅袖添香什麽妻妾滿堂的規矩,小翠姑娘還是腳踏實地得好。”
眾人想了想,眼睛都瞪圓了。
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小翠姑娘竟然是這樣的人,倒貼還陷害,如今這傷了臉麵,真真是咎由自取。
小翠哆嗦著嘴唇,“我不是,我沒有,你胡說!”
“胡說?”奚雲上前抬起小翠下巴,“大家看清楚了,小翠姑娘傷在左臉頰,憑方才站位,若是我二哥出腳絆倒你,你猝不及防下該是臉朝下栽倒。”
“那樣的話,小翠姑娘該是額頭和鼻梁撞地,少說也該是兩條鼻血,又怎麽會是一側臉頰破皮?”
小翠被這番分析得慌了神,努力收回下巴,眼珠子不安地亂轉著,索性破罐子破摔,梗著脖子道:“你們都是一夥的,自然是要護著自家人,我是外人我就活該遭罪。”
果然跳腳了。
奚雲悠悠側過身,“忘了說了,方才小翠姑娘從出現到現在,我以及我大哥都盡收眼底,有沒有胡說我大哥自會作證。”
拐杖點地聲響起,方大山鐵青著臉走到奚雲身側,隻是一露麵,就讓小翠徹底亂了分寸。
第三批人入觀,多是齊韞和方大山協調,人員怎麽依照實際情況安置,還有去劈砍竹子做碗筷,查清楚眾人身體情況後,分配具體活計等等。
齊韞性情沉默,不到萬不得已都懶得出麵發言,所以自打第三批人入觀,方大山刷臉次數絕對是翹楚。
堪比一村之長的地位。
“石小翠,年十六,第三批入住,家人有外祖母和妹妹,原是闌邡郡人……”
不得不說,方大山也是做足了功課的,將這位小翠姑娘的情況朗聲說了出來。
“其人行栽贓嫁禍之舉,足見心術不正,無量觀裏是留不下你了,你……”
就在方大山冷臉準備驅逐的時候,有兩道身影破開人群匆匆跑來,更是重重跪在地上,“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饒了我外孫女,孩子還小,她不是故意的。”
老人滿麵皺紋裏都是滄桑,而小的那個則是鸚鵡學舌,稚嫩地道:“姐姐,姐姐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們不要怪罪姐姐。”
奚雲嘴角抽了抽,內心腹誹著‘怎麽哪裏都有這種‘孩子還小’論?’
在雲滄國風俗裏,女子十五就可以談婚論嫁。
要不是先前遭了旱災,眾人.流離失所逃到南方來,方家裏頭已經準備給方奚河相看人家的。
方大山本是耳根子軟的那種人,但是此時滿腦子都是奚雲先前說過的‘不以規矩,不成方圓’,是以麵色繃得更緊,“老人家,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可不是小翠姑娘陷害的苦主。”
奚雲都有些刮目相看,大哥雖說沒有支棱起來,但至少會見招拆招了啊,有進步,很有進步。
老人艱難看向大外孫女,滿眼失望,“小翠,你,你到底陷害了誰?”
小翠眼底帶著怨恨和憤懣,不甘不願地看了眼衛厭所在。
然而衛厭沒了身影,隻有方文幸站在那裏。
老人便踉蹌起身,腿腳一深一淺地朝著方文幸跪下求情,老生常談著‘孩子打小就沒了爹娘,日子過得苦,活得很不容易,且念在她這般淒苦的份上,求郎君饒了小翠。’
方文幸雖說五大三粗,但是瞧見這樣滿麵可憐的老人,不由就想到了先前那個腦子拎不清的傻子奚雲時,每每闖禍,都是爹娘去求爺爺告奶奶,懇求別人的原諒。
奚雲冷不丁接收到方文幸剜過來的眼神,一臉無辜:這個方文幸,是吃炸藥啦,她都把局勢逆轉成這樣了,還敢這樣瞪她,沒良心!
虧她還想法子跟衛厭打賭,為了將他賣身契換成雇傭契,真是不識好人心。
哼,還不如先前吧雞蛋花樣吃進肚子裏呢。
奚雲負氣地轉身離開,再沒有回頭望一眼。
事情的結果,是方文幸鬆了口,那老人家帶著兩個外孫女弓著腰身離開,小翠姑娘似是麵上掛不住,又羞又氣,半道上還甩臉子給老人家看。
氣得方文幸都想改口,可最終還是磨著牙忍了下去。
方大山滿眼稀奇,“二弟,你懂事了啊,若是先前的你,定然恨不得將小翠一家三口都趕出去,現在倒是心腸軟了不少。”
方文幸抿了抿唇,還是沒有說出來鬆口的緣由。
畢竟現在這個奚雲,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