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葙抱著一束野花進來,卻聽見奚雲連聲噴嚏,默默數了數後驚歎一聲。

整整八下噴嚏啊,青葙活到這麽大,還是頭回聽到這麽厲害的連打噴嚏。

“五姐姐,你哪裏不舒服,可要請觀主前來查探?”

奚雲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自然不用,許是有人想我了,這才打得噴嚏,不必勞煩觀主他老人家。”

青葙‘哦’了一聲,又美滋滋將花遞到奚雲麵前,“五姐姐,你仔細感受一下?”

奚雲:“……”

“要不你還是說仔細點兒,要我感受什麽方麵啊?”

青葙看了看遞到奚雲麵前的花束,還有神色平靜的奚雲,忽然之間開了竅,“五姐姐,我方才在樹上捉了一隻臭蟲,可是怎麽洗手也洗不掉那臭味。”

奚雲從善如流,順勢道:“是這樣啊,那想必是不臭的。”

屋外傳來細微腳步聲,奚雲動了動耳朵,試探道:“是四姐麽?”

青葙猛然回身,正好與抬手掩麵的方奚河對上,慌張地將花束挪開,像是做錯了事兒似的低下頭去。

方奚河咬了咬手指,努力讓自己聲音平靜下來,裝作沒事人般道:“是我,小妹你如今的耳力是越發厲害,我都這般小心翼翼了,還是被你聽出來。”

邊說,方奚河邊對著青葙擺了擺手。

兩人到門口鵝卵石子路上說話。

樹蔭婆娑,小道童青葙低頭認錯,方奚河並未責怪他,而是柔聲說道:“青葙,你怎麽看出來小妹她……失了嗅覺的?”

青葙忽然仰頭,欲言又止道:“四姐姐,你沒看出來麽,五感之中五姐姐失了其三,她沒了視覺、嗅覺和味覺。”

“若隻是失了嗅覺,那人舌尖上亦能感受到味覺,然而五姐姐每每喝湯藥,不論是否燙手還是苦澀,她都沒有反應,那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更像是……感受不到。”

前段時間,方奚河被村中事務牽絆,一直陪著遠道而來的衛芙忙活諸事,又不願引起觀外人的察覺,是以無法分.身照顧奚雲,都是青葙一直陪在奚雲身邊。

青葙雖是小孩子,但小孩子的洞察之力可不一般。

是以今兒個拿了花束再度試探,果然應了心中猜測。

站在青葙對麵的方奚河踉蹌著靠在道旁樹上,一張臉上寫滿了苦澀,她抿著嘴仰頭望天,忍不住淌下兩行淚,“老天爺你不開眼啊,小妹怎麽這般命苦!”

窗外打雷時,屋中的奚雲眨了眨眼,好生疑惑。

怎麽回事,老天爺這是打噴嚏了?

方才青葙還說觀主夜觀天象,近來天朗氣清不見雨水的,還是說觀主老花眼算錯了?

奚雲撇了撇嘴,左右也跟她沒關係,她如今是個廢人,天塌了也無能為力。

沒過多久,方奚河跑了進來,“外麵突然下雨,好生令人猝不及防,不過也好,我也能趁機好好陪陪小妹你,順便與你說說觀外的事。”

“……昨兒個衛族長手書六十六張名帖,名帖時期分了三批,已經分別送了出去,聽說此次極為嚴苛,名帖上落款了受邀人的名姓,每人隻能攜一位同伴入場,想來過不了多久,咱們無量山就能在雲滄響當當了。”

這麽多名流雅士雲集的地方,便是不出名也會沾了才氣變得出名。

“到時候,且讓三哥那個書呆子好好熏陶一下,瞧瞧真正的書香世家是什麽模樣。”方奚河笑眯眯說道。

奚雲勾了勾唇,“若是如此,三哥見過衛族長不就長見識了,衛族長出身的曲陽衛氏本就盛名天下,更是培養出數不勝數的文臣才子,何況衛族長本身之才氣就不輸揚名天下的衛七郎……”

原本好好的姐妹密談,似乎在說及‘衛厭’之時,就連空氣都變得沉默。

奚雲:“……”

方奚河:“……”

哪怕明知奚雲如今瞧不見,可見小妹這般欲言又止,方奚河還是忍不住揪緊了心,忍不住追問起來,“小妹,你當初為何墜崖,衛厭身為攝政王又為何連你也護不住?”

奚雲黝黑的眸子閉了閉,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窗外的雷聲變小了,白雨似是也消停下來,奚雲歎了口氣,頗有些曆盡滄桑的感覺到:“四姐,都過去了,我這不是回來了麽?”

看得出來奚雲不願舊事重提,方奚河捏著手心點了點頭,“好,既然小妹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強迫你,你安心養傷吧。”

七月下旬開始,從無量山飛出的數波請帖,經過衛氏門人的快馬加鞭,紛紛送到了受邀人手中。

單單是打開請帖的一瞬,所有受邀人就覺得頗為稀奇。

明明是薄頁的兩麵請帖,打開之後卻好似鮮活起來,上麵平地升起山峰,還有座道觀拔地而起,更有兩隻蝴蝶展翅盤旋。

右上角題的小字是邀請正主於八月十五至十八日蒞臨無量山,共觀‘梁祝’新戲。

落款則是‘曲陽衛氏·衛芙’。

收帖之人被那精美新奇的立體畫震撼到,各個都覺得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無不答應。

有那急性子的,恨不得立刻收拾行囊上路才是。

誰人不知道這《梁祝》之精妙,當初先故的峯王就是看這戲而感動死的,這些文人墨客們最好附庸風雅,都想要一睹《梁祝》之風采。

照京城,皇宮雅苑八角涼亭內。

“不行,誰都能去無量山,你攝政王不行!”率先否決的是鎮西侯,先前攝政王突然失蹤,朝中事務又跟雪花似的,鎮西侯那陣子頭疼地都快炸掉。

好不容易盼到攝政王回來,不過七天就將一應事宜處理的井井有條。

鎮西侯見天琢磨著怎麽讓攝政王能者上位,直接穩坐新君之位號令雲滄呢,私底下甚至還各種‘笑麵虎’似的找了重臣旁敲側擊。

這眼瞧著不日百官就要聯名上書,請攝政王繼位新君呢,這個時候你攝政王說要去什麽無量山聽戲,胡鬧!

衛厭熟門熟路伸手斟茶,將茶盞推過去,“侯爺,多少先坐下慢慢說,別總急火攻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