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西侯氣咻咻坐下,滿麵狐疑地看著衛厭,總覺得這人是不是聽到外麵風聲,不是很想被君位束縛,這才要借機逃離照京?

衛厭見他端起茶水,這才趁機看向右手邊的永寧王青玄。

青玄慢吞吞道:“六哥,無量山廣邀名士相赴,在共賞《梁祝》新戲時,更會將‘科舉取仕’之新規傳播開來,此新規普天之下也僅有攝政王了然於心,攝政王前去是為著正事。”

“本侯不管,要不攝政王你將新規內情告知本侯,若要注意什麽的隻管說來,本侯替你跑一趟,不就是借聲望傳播新戲中的新規麽,好說!”

鎮西侯拍著胸脯,義正辭嚴。

衛厭道:“科舉之道的折子,月前就曾送到侯爺府上,想必是侯爺貴人多忘事,忘了打開瞧看,不如衛某便為您好生解釋一番。”

青玄默默數著,在吃到第五枚果子時,果然聽見了六哥暴躁拍桌聲,“……行了,不必多說!”

鎮西侯揉了揉眉心,腦袋亂成一團亂麻。

什麽策論什麽術數什麽經義什麽詩賦,更有童生舉人貢士進士。

鎮西侯抹了一把臉,看著一臉無辜的衛厭,“你非要去?”

“非去不可。”

“那你還會回來麽?”

衛厭頓了頓,“不告而別非君子所為,此科舉新規利國利民,衛某肩負重任,必會全力推廣新規,為雲滄選拔有真才實學之人入朝。”

“真的?”

“千真萬確!”

鎮西侯想了想,終於還是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衛厭心中大定,神思卻已經離開,崖下搜索雖然艱苦,但最終尋到的骸骨頗多。

聽聞那燕尾崖又叫‘舍身崖’,所有有求之人隻要從崖上舍身躍下,便可以一命換得所求應驗,更有許多走投無路之人絕望赴死。

而經仵作查驗後,即便尋到最‘新鮮’的屍骨,也無法確定生前之人的身份和具體年齡容貌。

即便衛厭再怎麽不願意相信,可說不得奚雲就在其中。

所有屍骨經由玄清觀道士做了法事超度,而後由仵作分出的屍骨人數,在玄清觀正殿點起了長明燈台。

衛厭想,當初那茉莉卻是不曾說錯,害死奚雲之人也有他的份。

可他眼下還不能死,科舉新規是奚雲提出的政策,衛厭想要將此舉大力推行,待以新換舊之後便堂堂正正留下奚雲的名字,告訴雲滄世人此新規是出自一位奇女子之口。

衛厭想要奚雲之名流芳百代,讓後世景仰銘記。

到事了之後,衛厭便無牽無掛,可以徹底去陪她,訴說那一份從未開口的愛意和眷戀。

突然,猛烈拍桌聲又響起,打算了衛厭的沉思。

“攝政王去,是因著他有正事在身,十六弟你跟著湊什麽熱鬧!”

“本侯告訴你,老老實實給我待著,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鎮西侯磨了磨牙,一個攝政王他看不住,可一個親弟弟的永寧王他還能看不住?

永寧王眼角餘光看向衛厭,衛厭眼觀鼻鼻觀心,端著茶水沒有絲毫反應。

鎮西侯目光如炬,“看攝政王也沒用,本侯好不容易將你從道士撈回來做皇子,又豈能看你誤入歧途,錦衣玉食的皇子不好麽,身在福中不知福。”

亭子簷角的雲散開了去,事實告訴鎮西侯,永寧王這個親弟弟,他還真沒看住!

“人呢?”某天,鎮西侯被迫暫代國事,磨磨唧唧入宮後,就得知景瑞宮出了事。

“殿下昨兒個早早便歇下,誰知今晨宮人叩門,裏頭遲遲不見動靜,宮人鬥膽推門而入,這才發現內殿無人。”

鎮西侯叉著腰,皮笑肉不笑的點了點頭,“好,很好!”

等日落西山,渾身冷凝地鎮西侯踏入侯府大門,便又得知了一個‘炸裂消息’。

“什麽,阿珠也……”

“侯爺,喜怒不形於色,您可別再大聲了。”鎮西侯夫人悠悠然打著扇子,很是鎮定自若。

鎮西侯:“……”

“夫人,這眼下怎麽各個都跑了,那攝政王沒了影,小十六這個永寧王也玩失蹤,怎麽本侯嫡親的女兒阿珠也跟著湊熱鬧去了。”

“這,這叫個什麽事兒嘛!”

鎮西侯夫人抬眼,鳳眸不威自怒,鎮西侯感受到那股壓力,忙息了聲近前奪過次子手中折扇,殷勤地對著夫人打扇。

“夫人,本侯這不是關心則亂麽,若是當真想要聽戲,大可以等新戲傳開的時候慢慢聽,一天聽二十場都無所謂,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阿珠畢竟是嬌嬌郡主,這出遠門本侯不放心呐。”

“侯爺莫不是忘了,先前阿珠自西疆和照京來回奔波,也不見出個什麽事兒,此番權當是去曆練,瞧瞧各地風土人情,免得阿珠到時候許了人家出嫁,被困在後宅不得歡顏。”

鎮西侯“是是是”了一番,忽然腦袋頓住,“等等,夫人,你莫不是早就知道了?”

鎮西侯夫人眼中閃過一抹不自在,隨即又道:“自然,攝政王此番南下去無量山,帶走了他嫡親的妹妹衛九姑娘,咱們阿珠一個人跟去我不放心,便讓小十六也同去,叔侄之間也有個照應。”

鎮西侯苦哇。

他就說小十六怎麽突然沒了影,原來是夫人在後頭支應著。

想到這兒鎮西侯‘惱羞成怒’看向次子,都是你小子的錯,又是擱我麵前盡忠職守,又是聽你娘的話悄摸摸放人。

臭小子,該打!

雲景晨果斷開溜。

庭燈下的流蘇搖搖晃晃,鎮西侯夫人眉開眼笑著看著庭院裏父子追逐,抬眼間望見天際明月。

阿珠自聽聞奚雲姑娘遇害,便開始鬱鬱寡歡。

此番能跟著南下轉轉也好,經曆些人和事或許就能看開了,生離死別是世間定數,活著的人都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南下的大隊伍堪稱豪華。

負責開路的衛十四因著‘戴罪’,一路上越發沉默寡言,臨走前他還去看了牢中苟延殘喘的茉莉,茉莉如今被折騰地不成.人形,衛十四想到他被茉莉利用,心中就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三輛馬車中。

衛厭和青玄同乘一輛,樂陽郡主阿珠一輛,衛家九姑娘衛芙一輛。

除此之外禁軍和鎮西侯府兵騎馬護送,更有各自婢女相隨。

浩浩****,南下奔著無量山而去。

而努力在觀中複建的奚雲,終於在描述清需求的‘活動輪椅’後長舒一口氣,就著四姐方奚河送來的水潤喉後躺下點頭,“就這些了,四姐辛苦你了。”

方奚河卷起圖紙起身,“你我血脈至親,何須說那些傻話,隻是小妹,等到八月十三,山上就會開始忙活,四姐不會有太多空過來,你……”

“四姐放心,這不是還有小青葙陪我嗎?”奚雲笑了笑,鼓勵道:“無量山之事,咱們盡人事聽天命,問心無愧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