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卓恒娘藥力已經發作,她忍著嫌棄想要對著衛七郎投懷送抱,轉頭卻天旋地轉,再後來就是被投入這院子水缸裏,臭烘烘地她自己都嫌棄。
但既然衛大夫人過來了,卓恒娘便順水推舟,務必要讓自個兒成為無辜小可憐兒。
這樣等往後嫁進衛家,旁人也要看在被算計婚事的份上,對她卓恒娘忍讓幾分。
衛大夫人等的就是這話,當即橫眉道:“七郎,你,你糊塗,即便是心許卓姑娘,也該本本分分告知長輩,等媒人過明路才是,怎可這般不管不顧?”
衛厭薄唇緊抿,正要辯解。
誰知衛大夫人根本不給他機會,自顧自說道:“是,母親知道,你曾經也是天之驕子,可今時不同往日,你為著腿腳不便而自卑難堪,這才覺得配不上卓姑娘,想要鋌而走險,可你這般做又將衛家名望置於何地?”
“罷了罷了,兒大不由娘,眼下我這個做母親的,隻能厚著臉皮替你走上一回,好好向卓家求親……”
“母親慎言!”衛芙現身院門口,一步步走到庭院裏,神情都是不讚同。
衛大夫人心中咯噔,麵上嚴肅,“芙兒,長輩說事豈容你這個小輩插嘴,還是說你想落得個‘忤逆’的名聲?”
忤逆,是足以將一個人名聲盡毀的罪名。
衛大夫人之所以不親嫡女,就是因著這個女兒總是像杆秤一般,不講人情隻按規矩,若是放在公門裏倒是清正廉明的好官,可這是後宅,一個未出嫁的姑娘竟敢如此置喙!
圍觀眾人麵麵相覷,衛芙身旁婢女梨花臉色難堪至極,可衛芙神情堅定。
“母親,今日之事真相究竟如何,尚未水落石出,為了七郎清白和衛家聲譽,芙兒懇請母親細查,再做定論。”
衛大夫人氣得心口一梗。
“你!”
衛芙上前幾步,環視庭院和院門口處圍繞的眾人後,朗聲道:“今日之事,事涉衛卓兩家,衛芙便越俎代庖,替母親查清真相,也還各自公道。”
衛大夫人如何允許衛芙違逆她安排。
可衛芙已經抬手,“雀姑何在!”
雀姑自然來了,不但來了,身後還帶了個小尾巴——錦屏。
原本在藥廬看護茉莉的錦屏聽聞此處有大瓜,立馬就有了興致,便跟著雀姑過來看戲。
不過臨到院外,聽到裏麵動靜時,錦屏想到對她有殺意的衛大夫人,忙縮著脖子紮到人堆裏作掩護去了。
雀姑背著藥箱趕來,熟門熟路去對著衛厭探脈,而後便是大驚,“七公子這脈象不大好,想來風熱剛褪,正虛著呢?”
不但如此,雀姑還從一旁拿起茶盞,故意高高舉起,對著衛厭的手所在鬆開落下。
眾目睽睽之下,那茶盞怦然落地,碎瓷四濺。
錦屏嘖嘖搖頭,左右吃瓜群眾眼裏,這衛厭虛得連杯盞都握不住,而隻有她看穿一切,這衛厭是個演戲高手,竟能壓製慣性。
尋常人在瞧見物品跌落時,會下意識去伸手承接。
越貴重易碎的越會按捺不住那種慣性。
很顯然,衛厭的手隻艱難張開一瞬,卻因著脫力而無奈耷拉在扶手上。
雀姑皺著眉頭,拿出醫者風範,“如此可不行,待會兒我寫個藥方給衛十四,回頭讓他去藥廬抓藥。”
衛芙看了眼梨花,梨花頷首表示記下了,而此情此景落在衛大夫人眼裏,便是無比礙眼。
憑什麽,她肚子裏生出來的肉,會不懂得體貼親近她,反而三番五次去幫衛七郎這個庶子,簡直沒有將她這個母親放在眼裏。
衛大夫人的怒火在雀姑走向水缸,伸手去為卓恒娘把脈時,燃燒的越來越旺。
“觀麵色潮.紅,眼神渙散,探脈象血氣翻湧,且以常理推論,即便是催.情之藥,藥力的起效也是有時限的,”雀姑老神在在,“卓姑娘來明玕院多久了?”
衛大夫人心道不好,這雀姑快嘴一張,更別說對於醫藥之道是真有本事的,要是被她推論出來,並非是七郎對卓姑娘下藥,那今兒個事就真是貽笑大方。
而她,好不容易被婆母當眾嘉許的長房夫人,就會被其他妯娌們笑話。
不,絕對不可以!
衛大夫人狠狠咬牙,抬手就朝著身側之人重重揮下。
‘啪’,耳光聲很是響亮,驚得錦屏都張大嘴巴,繼而就是惱怒,這個衛大夫人有毛病吧,這個時候竟然掌摑親生女兒?
這衛芙也是作孽,怎麽就攤上這麽個親娘?
而對衛芙來說,麵頰上火辣辣的疼,讓她嘴角刺痛不已,口中還彌漫開來血腥之氣。
可這一切都遠不如母親眼中的恨意,她的親生母親竟然痛恨厭惡她至此!
衛芙動了動嘴,嘴角滲出來的血漬比口脂都刺目。
衛大夫人高抬起下巴,“荒唐,你尚未出閣,便擅自做主忤逆長輩,還帶著雀姑來此大鬧,這催.情藥之流也是你能聽的,真真是沒有半點兒閨中女子之柔淑。”
“茯苓,送三姑娘回去,給我禁足清水塢,每日抄寫《三從四德》百遍!”
衛大夫人決不允許任何人影響她的聲望地位!
哪怕是嫡親女兒,也絕不可以!
錦屏氣得牙癢癢,這衛大夫人就差叫罵衛芙不知廉恥了,當即握緊拳頭,想著要不要衝進去護著衛芙,實在是叫人看不下去!
老天爺,你看看這是當娘所做的人事?
這個衛大夫人,就該狠狠被落下臉麵,剝奪了她引以為傲的準主母身份,叫她知道什麽叫做低入塵埃,什麽叫做生活不易!
錦屏忍不了了,大不了她撲上去騎臉輸出,親自動手打一回著衛大夫人,好好撕下來她這高傲嘴臉!
然就在錦屏準備邁步時,原本已經準備動手的茯苓,卻瞪大眼睛愣在原地。
三姑娘手中拿著的,是,是……
“茯苓,還愣著作甚?”衛大夫人忍不住皺眉催促,餘光從衛芙身上掃過時,也不由怔愣起來。
而衛芙,緩慢又堅定地握住手中玉佩,高高舉起朗聲道:“家主青鳥玉佩在此,我看誰敢冒犯!”
那與國璽同源的玉佩,自是玉質非凡的佼佼者,陽光下裏頭像是在流淌。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自打先家主身去,衛家人遍尋不得家主玉佩,是以那長房大爺至今不能名正言順上位,可誰曾想這玉佩竟在三姑娘手中!
錦屏雙眼冒光,她覺得三姑娘整個都在發光!
黑布遮掩眼簾的衛厭也手指微動,沒想到,竟在三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