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錦屏鼓足勁打算臨摹完字,就去藥廬探望茉莉時,整個衛家都恭送著清河王妃車架遠去。

為首的衛老夫人長長鬆了口氣,滿麵笑意地看了眼衛大夫人。

“蕊娘,你很好,往後這衛家交到你手裏,母親很安心。”

這一回,衛老夫人就是當著所有衛家女眷麵說得,其他幾房正妻眼裏閃過嫉妒,可又不得不恭維起來。

似乎長房繼任衛家家主和衛氏族長,已經是板上釘釘。

而另一邊,頓覺揚眉吐氣的衛大夫人越發謙虛,待回了自個兒錦繡院裏,卻好心情的賞下人們雙倍月銀,大家夥就跟提前過年般快活。

白芷和茯苓身為一等婢女,卻是更穩當一些。

茯苓熟門熟路為衛大夫人揉.捏肩膀著,難得送走貴客,現下家中輕鬆一些,白芷也燃了凝神靜氣的香,望著香爐輕煙嫋嫋,便正要去外麵傳參湯。

誰料還沒走出屋子,外麵就傳來腳步聲,白芷正正與來人撞到一處,踉蹌著絆倒在地,腳踝處發出脆響,疼得人倒吸涼氣。

“嘶~”白芷大喘著氣鎮痛,而後怒說教著栽倒在門外的婢女,“是天塌了還是地陷了,你竟這般橫衝直撞,今兒個裝得是我倒也沒什麽,明兒個是不是還要衝撞夫人?”

婢女神情慌亂,帶著哭腔認錯。

又有屋中伺候婢女上前,匆忙將白芷攙扶起來,感受到腳踝處鑽心的疼,白芷不自覺痛呼出聲。

當下,心中更是惱怒。

誰料婢女哭唧唧又不忘說事,“白芷姐姐,明玕院出事了。”

明玕院,不就是雙腿殘廢的七公子所在院落,能出什麽事,難不成七公子腿腳又康健了?

白芷沒好氣,“吱吱嗚嗚做什麽,還不快說?”

“卓姑娘衣衫不整,眼下正在明玕院裏,還說,還說七公子居心叵測,竟敢對她下藥……”

婢女斷斷續續說完,小心翼翼抬眼覷著白芷神色,誰料白芷不怒反喜,忙搭著左右幫手,一瘸一拐進了內室稟報。

很快,衛大夫人便氣勢十足出來,點了那傳話婢女前麵帶路,茯苓急忙安排人送白芷去藥廬,順便遣人去幾位未出嫁姑娘院子裏傳話,大意就是安心待在各自院子裏。

這一出接一出的熱鬧事,簡直讓整個衛家又沸騰起來。

然而等衛大夫人一行到了明玕院時,那人頭攢動的熱鬧景象,簡直就是前所未有。

仆役們揚聲叫開道,憑著衛大夫人的派頭自是輕而易舉。

原本若是處理這樣的男女之事,就該關起門來低調一些,可衛大夫人心中自有算計,她巴不得七郎和卓家姑娘能成呢,眼下這出下藥之事,可謂是正中下懷。

是以,衛大夫人故意讓人大開院門,還做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公正態度,蓮步款款朝著裏頭而去。

可,甚至都不用去穿堂而過,僅僅是看了眼小道前的庭前,衛大夫人就愣住了,這,這是怎麽回事?

隻見那庭院水缸裏泡著個卓恒娘,鼻尖還嚶嚀著什麽,眼神也迷.離的不像話,一旁的衛十四也好,坐在輪椅上的衛厭也罷,都是雙眼蒙著黑布的老實樣。

就差把‘並無幹係’這話寫在臉上昭示眾人。

“七郎,你,你這是做什麽,好端端的豈有這般待客之禮,卓姑娘畢竟是我衛家女客。”衛大夫人自覺化蝶話本之事塵埃落定,也沒有什麽能求到衛厭頭上去的,自然又拿捏起來態勢。

衛厭神色蒼白,未語先咳,一副氣若遊絲的模樣,“母親來了,咳咳咳,恕七郎有失遠迎,咳咳咳。”

茯苓微微拽了拽衛大夫人衣袖,意在提醒這七公子似乎生了病,如此便要換個章程,委婉一些來促成親事。

衛大夫人也明白,聲音僵硬的道:“七郎這是生病了,怎得不傳喚大夫?”

“咳咳,勞煩母親記掛,七郎這也是落水後的老.毛病,換季之時尤為反複,”衛厭賣慘之後,頂著那眼簾上的黑布循聲抬眼,“正好母親過來,煩請母親做主,將這位不請自來的卓姑娘安置。”

水缸周圍,水花四濺。

這水缸本就是為了放火之用,平日裏都是承接雨水備用,隻有水位低於一半時,才會從水井挑滿,三五日清一回權當灌溉花木,如此周而複始。

衛大夫人眼神動了動,朝著水缸裏撲騰的卓恒娘走近,卻在嗅到那一股腐臭味時,忍不住舉帕子掩口鼻退開來。

卓恒娘整個人都很不好,麵上頸肩胳膊上,都糊了層腐葉枯末,綠油油得瞧著就讓人膈應。

渾然沒有半分官家姑娘的氣場和雍容。

衛大夫人眼底有些嫌棄,可一想到這卓姑娘背後的卓家,還有那個不靠譜嫁去卓家的大姑子,就不得不繼續試圖‘撮合’。

“七郎,卓姑娘是名門閨秀,怎會無緣無故隻身出現在你院子裏?”

衛大夫人剛問完,不等衛厭回答,那水缸裏發酵的卓恒娘滿麵潮.紅裏找回一抹神智,傾訴道:“大夫人給恒娘做主啊,七公子說是邀恒娘下棋,誰知道那送上來的茶水裏有乾坤,恒娘一時不察竟中了招。”

卓恒娘咬唇,極力忍住喉間那不雅的聲調。

這是她的孤注一擲,自打婢女鶯兒被重罰,甚至被衛家送回卓家後,她就惴惴不安,生怕哪天醒來就瞧見卓家來人要帶她回去。

回去做什麽,做姑子麽?

不要!

卓恒娘心想與其忐忑等待,不如奮力試一試,好在鶯兒是個聰明人,先前就準備了許多有用偏方,這回卓恒娘吃了那春.藥,就想著來這明玕院先斬後奏。

這謠言一傳十十傳百,外人隻會說衛七郎惦記卓恒娘,又哪裏會細細追究個中因果?

到時候,這婚事不定也得定!

可卓恒娘失算在衛厭他養病呢,衛十四這個仆從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還想將她觀在院門外,幸好她卓恒娘仗著男女尊卑有別,強闖進來明玕院。

可等到迷迷糊糊闖到屋子裏時,就看見那床榻上衛七郎正半死不活著,屋子裏還彌漫著濃重的藥味,熏得人隻想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