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化蝶這出戲極為出彩,清河王妃更是滿意至極。
晚膳眾人也相談甚歡,甚至戲樓所有伶人也得到重賞,有人想要分給那幫他們的兩人,卻怎麽也尋不見兩人身影,隻得作罷。
而清水塢裏,正躺在逍遙椅上淺睡的錦屏,被玉蘭匆匆叫醒。
“你啊你,當真是叫人好找,三姑娘找你呢。”
錦屏迷迷糊糊地就抬腳離開,一路上哈欠連天,等到了三姑娘屋外時,眼角還掛著一滴困淚呢。
雪青色衣裙的梨花站在屋外,笑著掀起簾子讓錦屏進去。
而等錦屏進了屋子後,梨花抬手揮退了其餘所有婢女,側身回望屋子時,眼神更是無比複雜。
衛芙身為衛家嫡女,主屋更是氣派無比,更有單獨的琴屋和書屋。
錦屏搜尋了一段路,這才在書屋尋到了衛芙身影。
衛芙正端坐書案前,提筆寫著什麽。
錦屏有些猶豫該不該進去,卻見衛芙頭也不抬的道:“進來吧。”
“三姑娘?”
“過來。”
錦屏上前站到書案邊,忽然就看見那衛芙筆下的繪畫,眼神微變。
畫中正是奔跑向墳前,邊除冠脫嫁衣的英台,漫天紙錢飄飄,本該是陰森詭譎的場景,卻又透著一絲喜氣。
而一旁題詩,也相當眼熟。
正是英台跪在墳前時,焚燒掉訣別書裏所寫的詩,“無顏到麵前,與君分杯水……”
“錦屏,你覺得這畫這詩如何?”
衛芙輕聲問道,錦屏則是一臉迷茫,隻好以不變應萬變,“挺好的,三姑娘。”
“隻可惜,我這般精雕細琢的畫作,卻遠不如徐先生先前贈予的生辰話本裏,那般惟妙惟肖,別有意境。”
“更可惜的是話本已毀,終生無緣再見。”
衛芙聲音裏都帶著惆悵和惋惜,而錦屏卻耳根子微紅腳趾扣地,老天爺啊,讓三姑娘換個話題吧,就別一直揪著這個話本說事了。
老天爺果然是有求必應,衛芙再開口便是輕點下頜,示意錦屏自取毛筆,“來,提筆寫幾個字看看?”
寫字?
錦屏咽了咽口水,隻好從毛筆架上挑了一根筆杆纖細的,生疏蘸墨後便開始在空白宣紙上落字。
等錦屏收筆,屋中氣氛已是凝滯的狀態。
衛芙美目裏都是驚愕,“你?”
錦屏謙虛低頭,老實的不像話,“讓三姑娘見笑了,錦屏出身窮苦,哪裏會寫字呐!”
衛芙閉了閉眼,終究是擺了擺手,“行了,也是為難你了,下去吧。”
錦屏離開,梨花悄然進來伺候。
“姑娘,可試探出來了?”
“應當不是那寫話本之人,畢竟哪有人能寫成這樣的?”衛芙將錦屏‘墨寶’舉起來,看得梨花眼角抽抽,“哎呦,想來便是逮隻小雞蘸墨,也比錦屏這字要好看的多啊。”
衛芙忍俊打趣:“誰說不是呢?”
梨花還是想不通,“可是姑娘,今兒個在戲台後撐場子的,的確就是錦屏,可她到底如何得知話本內容,那般熟稔地配上戲詞,想來必是爛熟於心的。”
衛芙想了想,望著窗外婆娑樹影道:“你去打聽一下,錦屏可去過明玕院?”
梨花領命,臨走前卻仍是不放心的道:“姑娘,聽聞先前您昏睡時,夫人曾去過明玕院,隻是臉色很不好地離開,想來七公子也並不知話本內情。”
如此的話,便是錦屏去過明玕院,也無濟於事。
衛芙卻搖頭輕笑,“你錯了,梨花。”
“母親之於七郎並無照拂恩情,七郎對於衛家心中有恨,是以即便他知道話本,也絕計不會幫忙。”
“但好在七郎愛憎分明,重情重義,我對蓉兒的照顧有加,便是這次化蝶戲能夠絕處逢生所在,”衛芙神色堅定,“隻是我還疑惑,七郎為何選中錦屏,所以才要你去查查。”
梨花很快就帶著玉蘭回來。
玉蘭老實交代了,九姑娘喜歡錦屏,也帶著錦屏去過一回明玕院見七公子。
果然如此。
衛芙終於確定了內心猜測,眼中帶了微微笑意,“七郎,終究是於心不忍,否則衛家也不會過此難關。”
梨花靜靜在桌角研磨,又聽得衛芙道:“如此,我們也得投桃報李,將這份人情還在錦屏身上。”
‘阿嚏~’剛回到廂房的錦屏就開始打噴嚏,末了揉著鼻尖嘀咕一番,總覺得是衛厭這個不靠譜地念叨她。
哼,明兒開始就要著手衛蓉的康複訓練,等到衛蓉能開口說話了,她就恢複成方奚雲,快活地抱著踏雪貓崽回無量觀去。
可計劃還沒開始,錦屏就被半路截胡。
梨花親自來叫錦屏,笑眯眯道:“昨兒個三姑娘考校了你的筆墨,深深覺得錦屏你孺子可教,三姑娘說了,從今往後她來幫你開蒙,務必要讓你在文墨之道有所長進,如此便是他日出去了,也有一技傍身。”
錦屏:“……”
開蒙!
她笑得僵硬,反手握住梨花胳膊,“梨花姐姐,三姑娘那般繁忙,這就不必了吧,不如請九姑娘代勞?”
梨花堅定而溫柔地反駁,“那怎麽可以,九姑娘喉疾未愈,如何能指點你,且三姑娘是大名鼎鼎的才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我要是你早就偷著樂了。”
“走吧。”
錦屏就這麽被梨花拖走,連個說‘不’的空檔都沒有。
而長廊拐角處,九姑娘衛蓉和玉蘭四目相對,美滋滋趕往明玕院去報喜。
誰不知道三姐好為人師,就是一直遇不到美玉良才,幼時衛家眾姊妹更是苦不堪言,衛蓉都不能幸免,眼下大家可算是輕鬆了,有錦屏前頭擋著呢。
明玕院裏。
衛厭病去如抽絲,還在病**躺著,不過麵色倒是好多了。
聽到衛蓉比劃玉蘭講解後,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果不其然三姐注意到了錦屏,也順利讓錦屏近身去了,接下來就是投石問路。
但願錦屏這個石子,能夠有用。
而握著軟噠噠毛筆,在不停練著字帖的錦屏,心中怨念已經排山倒海,作孽啊!
她可是九年製義務教育,本科985碩士研究生,妥妥人才一枚。
卻在雲滄國這個時代,被大一歲的姑娘壓著練毛筆字,她,她這是什麽流年不利,現代人都擅長硬筆,甚至那化蝶話本裏就是硬筆配字,這毛筆手感是真不適應。
錦屏苦哈哈地鼓著腮幫子,深深歎了口氣。
這足足十張字帖,都是她的任務量,完不成不準吃飯。
說好的‘好人有好報’呢,老天爺,來咱們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