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爺子的情況穩定,再觀察兩天可以轉入普通病房。ICU門外不允許多人逗留,任伽奕帶任沁奕看過任老爺子便離開,喬翊北回醫院值班。
原沐蕾到心外ICU門口沒找到任伽奕,經護士指引下樓見任伽奕和原瑋君在露台說話。
原瑋君瞅見從樓梯口走來的原沐蕾登時站直了,衝任伽奕使眼色:“我二姐來了。”
“來就來,你怕什麽。”任伽奕將手往兜裏一揣,沒回頭。
“你可別說是我幫你這茬。”原瑋君語速特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隔著玻璃門朝原沐蕾揮手,又快速道:“虧著你大姨外出培訓,要不你跟倆原主任對抗,不瘋掉才怪。這錢全當我給外甥媳婦包的紅包。你該幹嘛幹嘛去。剩下的,我給你頂著。”
“夠仗義。”任伽奕抬手在原瑋君肩頭拍了拍,仍沒回頭。
原沐蕾推開露台的門說:“小君來了?”
“我來看看老爺子。”原瑋君神色自然地回,“前兩天新一屆研究生報道來見我,我沒抽出空來,剛看老爺子情況挺好。”
其實他昨晚來過一個小時,不能說漏嘴,原沐蕾非刨根問底不可。就算任家和原家走得近,原瑋君也沒必要大晚上來探望,必定惹原沐蕾懷疑。
“有小叔在,肯定沒問題。”原沐蕾說,“後來二開,伽奕也上手術了。”
“你上手術了?”原瑋君側眸看任伽奕,詫異:“我以為你不想拿手術刀了。”
“他學了十幾年醫,說轉行就轉行。我不信他不覺得可惜。”原沐蕾冒出三分火氣,盯著任伽奕的後背不無埋怨。
任伽奕回身說:“那晚人手不夠,小叔破格讓我上手術,我是二助,不可能碰手術刀。”
這話是實情。按照規定,任伽奕從鬱仁離職不可能再參與鬱仁的手術,但那晚另有兩台心外急診開刀,人手不夠。小叔考慮到任伽奕將近一年沒實操,便讓他做二助,他隻做簡單的輔助工作,確實沒碰手術刀,可這話在原沐蕾聽來是挑釁。
原沐蕾瞪著任伽奕,想起之前他那些不留情麵的話,更是惱怒。
原瑋君可不想在他二姐頭上火上澆油,忙打岔:“嗨,這些細節問題,咱就不討論了。姐,你來送飯?”
“可不,伺候都不落好。”原沐蕾將保溫桶擱在露台的椅子上,對著任伽奕沒好氣:“你趕緊吃完飯回去看看奶奶。這兒用不著你了。”她雖語氣不怎好,終究心疼兒子。任伽奕在醫院這幾天統共睡了一個整覺,其他時間在小叔辦公室和ICU之間穿梭,要不就在一樓大廳辦手續繳費。她是讓任伽奕回去休息,任老爺子脫離危險不用那麽多人盯著。
任伽奕望著原沐蕾生氣裏帶著點關心的神色,沒回話。
“快點的吧。”原瑋君用胳膊肘懟任伽奕,“等你吃完,我送你回去。”
原沐蕾轉移視線,衝原瑋君道:“你今晚沒事做了?大姐上回介紹的姑娘,你不約人家吃飯再了解了解?”
原瑋君能不懂他二姐的心思?他二姐分明是怕和兒子的關係鬧得更僵才轉移視線到他身上。他還吃飯呢,隻剩吃癟了,哎呦一聲說:“我跟那姑娘不合適。你和大姐別強扭瓜了行不?別耽誤人家。”
“你也是個強驢。”原沐蕾一臉沒法管了的表情,又去看任伽奕。
任伽奕走到椅子邊坐下,打開保溫桶吃飯,沒吭一聲。原瑋君感到氣氛有一點微妙。
原沐蕾以為任伽奕會開口要手機,準備好了說辭沒用上,不知該怎麽提這事,索性道:“你吃完把保溫桶帶回奶奶那兒洗幹淨,我明天去拿。”她打算回兒童醫院。
原瑋君不能讓原沐蕾就這麽走人,想調和下母子倆的矛盾,正要叫住原沐蕾,聽任伽奕說:“我的手機,您又忘了?”
這聲有些許疏離的意味,原沐蕾聽出來了卻淡定回複:“我差點兒忘了。”她從手提包裏拿出用紙巾包住的手機,攤開挺不好意思道:“我剛才急著往這兒走,手機掉出來摔水池裏了。我想拿太陽底下曬一曬來著,走一半散成這樣。回頭我給你重買一個吧。”
原瑋君瞧著滿屏裂紋又濕漉漉的手機,頓時急了,抬眼道:“你這是幹嘛啊。”
“我以為掖包裏了,誰知道走半路手機能掉出來。”原沐蕾回的相當沉著,還有一絲絲懊惱。
“不是,你這太……”原瑋君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被他二姐這頓狡辯氣得慌。
任伽奕放下湯接過手機看了看,不像原瑋君那樣激動,平聲靜氣問:“卡丟了?”
“沒在那裏麵?”原沐蕾故作不知情,“我從水裏拾起來就趕緊用紙包著,沒動別的。”
原瑋君才不信原沐蕾,要掰扯兩句:“姐,你……”
“沒事,我抽空找人看看能不能修。”任伽奕說完這話將手機丟一邊,接著吃飯。
手機都成這樣了,錢包裏的證件和銀行卡不見得能拿回來。
原瑋君一個轉身衝向露台那麵,雙手按在欄杆上深呼吸,真是氣夠嗆。
原沐蕾沒發覺有哪兒不對,臨走前說:“我最近很忙,讓你爸晚上去老宅吃飯。你和他說話注意點。他是你親爸,你別分不清輕重。”她這意思不就是任昌聆比岑杺重要。別說任伽奕,原瑋君聽著都不舒坦。
任伽奕不想再和原沐蕾起不必要的衝突,應了聲沒說別的。
原瑋君氣不過,跟著原沐蕾下樓道:“你怎麽能把他的手機摔成那樣。”
“我說了是不小心,你剛才沒聽見?”原沐蕾麵對質疑顯出不耐,加快腳步往外走。
“鬼才信你說的話!”原瑋君拽住她,目露失望。“伽奕對你有希冀。他在等你想通把手機還給他,結果你幹出這種事。”
“什麽叫這種事。”原沐蕾甩開原瑋君微涼目光,提高音調:“我說了不小心,你找茬?”
“不是我找茬,是你在找茬。”原瑋君真沒想到原沐蕾能做到這份上,“你還不明白嗎?你在騙他,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他都懶得質問你。你看不出來?”
原沐蕾輕蹙眉頭,瞧了眼四周有沒有熟人,沒回話。
“我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好。”原瑋君愁得都頭疼了,扶額說:“反正你心裏有數。你幹這種事就別怪伽奕跟你之間有隔閡。本來他跟二姐夫就不怎麽對付。這下好,你們這個家誰瞧誰都不順眼,都跟有仇似的。”
原沐蕾覺得這話特刺耳,怒斥:“有你這麽說話的麽?我是生他養他的親媽,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倒要看看他能怎麽著!”她說完調頭走人了。
“我要有你這樣的親媽,早跑沒影兒了。”原瑋君衝原沐蕾的背影吐槽又有點後怕,“得虧當年老爺子沒把我放你和大姐家寄養。”
他其實是原老爺子小妹的孩子,兩歲的時候父母離世被原老爺子接到身邊當親生兒子養著,實際上應該是任伽奕的表舅。
任伽奕從樓上下來了,攥著壞了的手機往醫院外走。
“你去哪兒啊?”原瑋君去追,“等等我!”
任伽奕將保溫桶丟給原瑋君去打車,“我去信息城修手機,這桶給你了。”
“嘿,我姐不是說讓你拿老太太那兒去麽。”原瑋君還沒說完話,任伽奕突然轉身,嚇他一跳。
“小舅,謝謝你。”任伽奕落下這句話,轉身打車走了。
“嘖,咋煽上情了。”原瑋君抱著保溫桶極其不適應,打個寒顫。
出租車上,任伽奕從褲子口袋裏拿出原瑋君新買的手機,裝上新的手機卡給楠子打電話。
他料到原沐蕾不能還手機,昨天晚上得空找原瑋君幫忙盡快買新手機配上卡送到醫院,再不聯係岑杺怕是出問題。
這時楠子剛下機在機場排隊打車,接起電話朝身後張望,“你好,哪位?”
“我是伽奕。”
楠子聽到這聲很是驚喜,挪開手機瞧一眼,奇怪道:“你換卡了?”
“換了手機和卡。”任伽奕簡短一說,問道:“岑家有沒有找你?”
“我剛下飛機,就是為了這事回楠樟。”楠子說,“岑杺在倫敦的情況非常不好,她媽媽和嫂子前兩天飛倫敦了,鄭教授來找的我。我昨兒訂的航班因為天氣不好取消了,今天才趕的飛機。你在哪兒呢,我這就去找你。”
“岑杺怎麽了?”任伽奕麵色一沉,“我不是和岑家說了讓她回國,她為什麽還在倫敦。”
“本來岑衍前幾天就該帶她回來,誰知道你的手機在原主任那兒,原主任不接岑杺的視頻電話,她那個情況難保多想,再加上岑衍一多嘴,這不完蛋了。”楠子恨不得懟岑衍一拳。
任伽奕心口像被人懟了一拳,卻冷靜道:“我去電子信息城。她現在怎麽樣。”
“很不好。”楠子打到車,坐到副駕向司機報了地兒,關門說:“她不吃不喝,全靠打針維持,再加上失眠發脾氣,一個星期暴瘦十斤,你敢信?”
岑杺屬於偏瘦的體型,再瘦上十斤,她豈不是快皮包骨了。
任伽奕握著手機好長時間沒說話,楠子沒見他的麵都能感受到對麵傳來的深沉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