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對小華一家來說非常重要,小華父親一聽岑杺是畫家慌了神。雖然他不太信任伽奕的話,但出於對錢的顧忌,他沒再找岑杺的茬,又將話題繞到任伽奕身上。
保安科派了兩個人上樓勸走小華父親,一頓拉扯到電梯口,小華父親大聲喊:“你別以為我是賣菜的就什麽都不懂!你有相關部門發的什麽複蘇的證書嗎你!”
這層樓的電梯間隻有一個,任伽奕帶岑杺也走過去,說:“我沒有急救證。”
後麵跟上來的醫生腳下一頓,詫異道:“你沒急救證也敢按壓?”
小華父親聞言又囂張起來:“你給我等著!我一定告你!”
保安拉都拉不住他,小華母親幫忙將他往電梯裏推。
電梯關門前,任伽奕說:“我沒有急救證,但我有醫師資格證。你可以告我,可你贏不了,不如留著錢給你兒子治病。”
電梯門關閉,這個樓層可算安靜了。
“原來你是同行啊。”醫生恍然大悟,“難怪你懂這麽多。你是哪個醫院的,規培了嗎?”他覺得任伽奕很年輕才這麽問。
規培又稱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屬於四證合一中的一個。按照相關要求,醫學生需持有規培證上崗。任伽奕屬於八年連讀,按照學校規定在最後一年規培拿到證書,因成績優異和能力突出直接入職附屬醫院,距離規培有好幾年光景了。
任伽奕沒解釋,隻對醫生點頭再道聲謝帶岑杺進了電梯。
“我說他怎麽敢下手。”醫生自語著往回走,碰上剛做完手術來查房的心外錢主任。
“那個人吆喝什麽呢。”錢主任將病例擱在護士站的台子上寫字,頭不抬道:“我看還有倆年輕人?”
“嗨,一小孩差點兒猝死,被一青年救了,現正躺在ICU。”醫生簡短道,“小孩家裏不富裕,拿不出ICU費用想訛青年,說人家不是醫生急救有問題。結果青年有醫師資格。這不傻眼了嘛。”
“是嗎。”錢主任挺感興趣,合上病例問:“他是哪個醫院的?”
“他沒說。我聽他沒有咱這口音。”醫生道,“他說規培了,那在醫院也待好幾年了。”
錢主任了然,說:“那小孩命好,碰上個學過的,要換別人不定按斷幾根還不一定能救活。有的病人家屬不理解這些。在醫院碰上這種事還有不算完的,更別說在外麵了。”
“可不是麽。”醫生說起醫患關係也是沒轍,“我拍好了資格證放手機裏,以備不時之需。”
“聰明。”錢主任笑著誇獎,合上病例給護士扭扭脖子,“我得回家休息會兒,連軸一晚加一白天,年紀大要吃不消了。”
“您科裏還沒招上人?”護士問。
“誰願意來心外啊。”錢主任提起這事就發愁,“心外不僅累,成長期也長。我們是清水衙門全靠情懷。你說我當年怎麽挑心外呢。”
“您這不也說是情懷嘛。”醫生笑回,“不過說真的,累倒是其次。培養一個心外大夫的周期太長了,我當初也是考慮性價比不高才沒選心外。但是心外技術含量高啊。各有各的好處。”
“哎,盼望我早點找到人吧。”錢主任擺擺手走了。
醫院門口的花壇邊,任伽奕低頭查看岑杺的情緒。岑杺驚魂未定,眼神沒有焦點,不知在想什麽。
“嚇著了?”任伽奕托起岑杺的臉讓她和自己對視。
岑杺回神點點頭,臉色發白,神色不太好。
任伽奕輕聲道:“今天是我不好,留你自己在外麵。我向你道歉。”
岑杺抱住任伽奕窩在他胸前,隻有這樣才能抵消心裏的懼意。
“那個穿黑衣服的男人有沒有碰你?”任伽奕輕聲問著,眼裏卻遮不住冷意。
王勇要是碰了岑杺,任伽奕雖不能將他這個人怎樣,至少能讓他的日子不好過。
岑杺搖搖頭,拽住任伽奕後背強行按捺心頭的驚慌。
她自從被拐走一次後,岑家將她嚴嚴實實保護起來,她已很多年沒和社會上的人打交道,委實嚇得不輕。
任伽奕安慰她好一會兒,找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你很害怕還是願意幫助小華,我很高興。”
“可是……”她失望地囁嚅道:“他罵我。”
他指的是小華父親。
“他做得不對,我警告過他。”任伽奕的手滑到岑杺耳垂邊蹭了蹭。微癢的感覺讓她聳起肩,緊張感消散了些。任伽奕又說:“你沒有錯不需要難過。我不會讓他碰到你,你也不需要害怕。嗯?”
岑杺很輕地嗯了聲。
任伽奕回抱她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醫院到岑家要四十五分鍾,還不算堵在路上的時間。任伽奕中午去岑家接岑杺後將車停回辦公室給楠子用,帶岑杺坐地鐵到宿舍,現臨時叫車回去耽誤岑杺吃飯。行李還丟在宿舍沒拿出來。
任伽奕打算帶岑杺去公寓吃晚飯,得到她同意後給岑家打電話。兩人正準備離開醫院,聽到後麵有人喊:“伽奕!伽奕!”
錢主任從坡上的停車場往下飛奔,火急火燎,頭頂僅剩的幾縷頭發被風吹得飄搖。
任伽奕不認識錢主任,風大削弱了錢主任的聲音,他以為錢主任喊錯了,和岑杺繞花壇往外走。
“你先別走!等等我!”錢主任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伽奕!”
任伽奕這回聽清楚了,停腳往回瞧。岑杺躲到他身後不想見陌生人。他牽住岑杺的手當人形盾牌。
“可累死我了。”錢主任跑到花壇邊扶老腰大喘氣,“我就說看著眼熟,還真是你。”
“您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任伽奕不解。
“嗨,我是你小叔的大學同學。你忘啦?”錢主任喜上眉梢,整理完頭發熟絡道:“你大一的時候,你叔帶你去我們的同學會,咱一起吃過飯。不過那會兒人太多,你可能記不得我了。我是一沾酒就跳舞的那個,你再想想。”
任伽奕上大一都十幾年前的事了,倒是記得小叔帶他去過一次同學會。那次小叔為了炫耀後繼有人,不管任伽奕樂不樂意去,愣是去學校接任伽奕去吃了這頓飯。包間兩桌將近二十個人,都有喝大跳舞的大叔,任伽奕對這位錢主任沒什麽印象。
“抱歉,我記不清了。”任伽奕說完禮貌打招呼:“您好。”
“沒事。咱重新認識一回。”錢主任激動地打量任伽奕,誇讚:“你沒太變樣,倒是比小時候更帥氣了。”
任伽奕一窘,先道謝再問:“您找我有事?”
錢主任不住地點頭,問道:“你叔上個月來開講座,我們倆碰頭吃了頓飯。他說你從鬱仁辭職了?”
“對,有一年了。”任伽奕不避諱這事。
錢主任明了,壓下被風吹起的頭發,又道:“我問個問題哈,你別介意。”
“沒事,您問。”
“你從鬱仁離職是因為你爸?”錢主任想自己打聽人家的家裏事總歸不太好,麵上有些許尷尬。
“不全是。”任伽奕說,“我在鬱仁找不到目標,所以辭職了。”
“那你來我們醫院吧。”錢主任迫不及待地說:“我絕對向院裏爭取最好的條件給你。臨床科研都沒問題!等我退休了,你就接我的班。”他沒說兩句露餡了。
任伽奕不明所以,“我叔讓您來找我?”
“你叔要知道我挖他牆角,肯定跟我急。”錢主任笑說,“他整天和我們炫耀有個能接班的侄子,我們都羨慕得不行。現在這個機會到我身邊了,我可不能放過。你考慮考慮。”
“抱歉,我不想回醫院。”任伽奕婉拒。
“你的天賦就是幹這行,不能浪費啊。”錢主任曉之以理,“我看好你的水平,你一定能盡快主刀。我們科還有個副高的位置,我也會幫你爭取。這麽好的機會,你可不能錯過呀。”
這年頭報心外的人少,錢主任手下有缺口,再加上原來的副主任調走了,科裏更是缺人。
鬱仁在楠樟市屬於省三甲,醫生綜合水平高,心外更不用說了。錢主任前幾年就和任伽奕的小叔打趣想搶任伽奕,沒曾想這願望竟然能實現,他別提有多高興。
可惜任伽奕沒有回醫院的打算,潑了錢主任一盆涼水。他再次婉拒:“謝謝您的好意。我目前不想回醫院。”
岑杺在他身後來回聽這些車軲轆話,似乎明白點什麽,輕輕拽任伽奕的手指。
任伽奕回眸看她,錢主任才發現任伽奕身後還有個人。
岑杺身型纖瘦,躲在任伽奕身後看不出來。
“這是?”錢主任壓住又飛起來的頭發端詳岑杺,問道:“這是你女朋友?”
岑杺不太想露麵,搭著任伽奕的手臂躲閃錢主任的目光。
“嗯。”任伽奕應了聲,轉身對岑杺道:“他是醫生。你打個招呼,叫叔叔就行。”
岑杺對醫生有不一樣的感覺,不排斥錢主任,但叫一聲叔叔有點難,她搖了搖頭。
錢主任聽任伽奕和岑杺說話的語氣特像與孩子交流,不禁多打量岑杺兩眼,覺得奇怪。他沒聽小叔說任伽奕有女朋友,還打算把外甥女介紹給任伽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