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多,任伽奕開車趕到岑家,方聽楓和岑母鬆了一口氣,還以為他不來了。
上午九點到下午三點,任伽奕一直沒閑著,從市中心到城北再到市中心,快餐店和公司兩頭跑。
快餐店的納涼餐賣得特別好,成各大高校考研軍和白領們每日必點餐品。任伽奕請假的半個月,老板招了兩個兼職幫忙送餐,可見有多紅火。再過兩周高校陸續開學,老板計劃再出點新花樣,找任伽奕研究一上午晚夏初秋減肥餐。不得不說,任伽奕有些點子很符合學生們的需求,不枉他在院校間穿梭和不同學院的學生打交道。老板綜合他的意見進行調整,省時省力又精準定位,很是信服任伽奕,在店裏沒事的時候就斜眼看其他送餐的夥計。
同是做送外賣和送餐的工作,人跟人的差距咋這麽大呢。
今兒也是發工資的一天,老板特意當眾人麵給任伽奕發了績效獎金,很大的紅包,看得大包小川高興,王勇眼紅。
任伽奕原來的工資因小川減到一半,這個月請了半個月假,比之前的一半還少一半,但是提成不少,加起來還是比其他送餐員多。小川終於不再糾結任伽奕工資的事了,和大包既佩服又覺得跟著他是無比明智的選擇。
王勇卻不服找老板講理說任伽奕半個月不送餐還工資高,被老板罵了一頓。老板說他要能找到好點子幫店裏增加利潤也給他開高工資和獎金,他沒那能耐隻能閉了嘴,回頭和小華挑撥離間講任伽奕壞話。小華抱著手機玩遊戲,一個耳朵聽一個耳朵冒,氣得王勇搶了他的手機,兩人差點兒打起來。老板警告小華上班期間再玩遊戲就辭掉他,這事兒才算完。
中午小川休班給他爹寄錢去了,任伽奕和大包去交通大學送餐。法學院的兩個學生來送任伽奕需要的書,三個人聊了會兒。
楠子上午和軟件公司開會,下午找任伽奕研究APP上線推廣,在辦公室等了又等。任伽奕到城北晚了半小時還沒吃午飯,楠子又給他點的餐。兩人邊吃飯邊商議,結束後楠子讓任伽奕從快餐店辭職別這麽累,任伽奕卻說再等等。
其實楠子開這個藝術品公司隻想做藝術工藝品的進出口售賣,後來他得知任伽奕從醫院離職便邀請他加入自己的公司。任伽奕讀的是醫科,離開醫療口的就業麵非常窄,一時找不到想做的行業便上了楠子的車,提出藝術品代理的想法,和楠子一拍即合,於是公司就改名成藝術品經紀公司了。
然而公司剛起步沒有渠道也沒有太多資金,任伽奕倒是不缺錢,但不能幹坐著等機會,於是提出去快餐店送餐先從高校入手摸門路,以學生的作品開路將公司做出名氣後再找機會洽談藝術家。楠子覺得有道理,兩人便分工合作。
他們倆是高中同學。任伽奕在高中時就出了名思維活絡,老同學們一致認為他不學醫經商也能有不小成就。所以楠子找他不無道理,可畢竟是老同學加好兄弟,不想他太累。
關於岑杺,楠子已得知任伽奕的想法便沒說什麽。任伽奕認準的事,很少會改變。
岑母正愁怎麽向岑杺解釋,聽見院裏停車的聲音忙迎出去。
任伽奕帶了水果和南方小館的桂花糕進門,右手提著卡通柴犬的帆布包。包裏似乎裝著東西,岑母瞧著有點沉。
“抱歉,我有事來晚了。”任伽奕將水果擱到玄關櫃上。
岑母想他能來就行,根本不在乎時間,擺手道:“我們老麻煩你往這兒跑也不好意思。你來就行,買這麽多東西。”
“岑杺喜歡這個。”任伽奕遞桂花糕給岑母,“這糕太甜,您別讓她多吃。我問過餐館,糕裹上保鮮膜放保鮮裏不影響口感。”
岑母忙不迭說好,心底暖和和的。她接下桂花糕道:“小杺在樓上畫畫。她今天情況挺好,雖然吃不多但正常進食,也不焦慮了。”
“最好是循序漸進增加食量。”任伽奕說,“她太瘦了。”
“可不是麽。”岑母也為岑杺的體重發愁,和任伽奕親近許多。
“伽奕來了?”方聽楓從樓上下來,“我正準備打電話問問你,小杺不讓。她說你答應她就一定來。”
任伽奕也沒想到忙到這會兒,回道:“有點事耽誤了。我去看看她。”
“我和媽從後院摘了不少菜,一會兒給你和小杺做排骨湯。你留下吃飯吧。”方聽楓道。
岑母附和:“要不你今晚也住家裏吧,明天再讓你伯父送你回去,他挺喜歡和你聊天。”
任伽奕明天一早要去快餐店準備兩個學校送餐,婉謝了。岑母沒強求,隻挽留他吃晚飯,他答應後去了樓上。
樓梯傳來腳步聲,岑杺倏地抬頭,內心的平靜被一點點攪亂。
隨著腳步聲由遠及近,她的心情仿佛蜻蜓點過的清澈湖麵,泛起點點漣漪。
她不能定義這是怎樣的感覺,隻是隱隱期待。
任伽奕走到工作室門口,岑杺雙手撐窗沿仰頭看他。
晚暉穿過樹椏縫隙投進來照亮岑杺的麵容,她像融進一幅色調柔和又溫暖的畫裏。任伽奕沒馬上進門,隻是回望她。
岑杺心裏浮動的漣漪隨著任伽奕的出現安定下來,她挽了挽耳邊的發絲,竟莞爾一瞬,令任伽奕片刻失神。
這是岑杺第二次對任伽奕展露笑容,純真但短暫,雖然她可能是無意識,卻令人心動。
“我在等你。”岑杺說,“你說過會來的。”
她的話像在抱怨又不像,帶著些許篤定,挺暖心。
任伽奕忙了一天的疲累頃刻間消散。他拎帆布包進門放到岑杺懷裏,拿過飄窗上的藥箱取酒精棉片,蹲下擦手消毒。
岑杺的視線落在兩個柴犬圍桌吃火鍋的圖案上,她好奇問:“這是什麽?”
“回贈你的禮物。”任伽奕說,“你看看。”
岑杺打開帆布包瞧了瞧,又被裏麵兩隻可愛的小柴犬封麵吸引住了。
任伽奕從城北趕回市區是為了給岑杺買平板電腦,又去電子城花了二十多分鍾找到柴犬式樣的保護殼套裝,來來回回花了一個多小時才趕到岑家。
岑杺最喜愛的小動物是柴犬,岑家之前想買一隻給她養,但考慮到狗的壽命短會刺激到她又沒買。她隻能做點手工過過癮。
任伽奕輕輕解開繃帶查看岑杺腳傷的愈合情況,坐到地上說:“我一會兒教你怎麽用。”
“這是什麽?”岑杺不用電子產品,對平板電腦不熟悉,翻開保護殼隻看到黑漆漆的屏幕。
“你按那個圓的按鈕。”任伽奕換著藥,頭沒抬道。
岑杺依言找到按鈕摁了一下,屏幕又是兩隻小柴犬疊在一起的畫麵,很快轉到桌麵菜單。她以為任伽奕讓她看柴犬,左右滑動沒找到剛才瞧見的畫麵,納悶:“沒有了。”
“什麽沒有了。”任伽奕抬眸瞧。
“柴犬。”岑杺舉起平板電腦上下看,“剛才有兩隻抱在一起的。”
任伽奕被她迷惘又認真的表情逗笑,係好一隻腳的繃帶坐到她旁邊教她怎麽用。
平板電腦裏已安裝繪圖軟件、讀書類APP、聊天軟件、視頻學習以及購物軟件。任伽奕先教岑杺用聊天軟件,讓她以後可以對外聯係,當然主要是聯係他。
岑杺學新事物非常快,僅看任伽奕操作一遍就將幾個軟件學個大概,還會下載表情包,自然首先各種柴犬表情。任伽奕不會繪圖軟件,從網上找了各種教程資料給她看,她學得也特快。
任伽奕為她另一腳換藥的空當,她已用觸控筆畫出任伽奕側臉的速寫肖像,用的炭筆效果,並在下麵署上了簽名。任伽奕抬眼一看,教她另存為發到自己的手機上,然後他用這張肖像做所有聊天軟件的頭像。
很快有美院學生來問任伽奕的肖像是不是岑杺畫的,他們都認得岑杺的英文簽名。
任伽奕統一回複一個字——對,這消息立馬在美院傳開,猜測隨踵而來。
岑杺一連看了好多視頻教學,用繪圖軟件越來越順手,天也黑了。
方聽楓端飯上樓,來回兩趟快送快走,不當電燈泡。
飯香在工作室彌漫開,任伽奕關掉視頻和岑杺商議:“你每天除了聯係我,最多用兩個小時這個平板,看屏幕時間長了會傷眼睛。”
“嗯。”岑杺抬頭問:“我可以隨時聯係你嗎?”
“可以,隻要我沒在忙會盡快回你。”任伽奕溫聲回,“你喜歡這個禮物?”
“喜歡。”岑杺開朗道。
“那你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任伽奕邀功似的,眼裏有幾分和煦笑意。
岑杺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明所以地看他。
任伽奕提醒:“你昨晚送我柴犬的時候,我跟你說了什麽?”
岑杺回想昨晚任伽奕拿到柴犬後的反應和動作,鼻尖有點癢癢的,她躲開任伽奕的目光說:“謝謝。”
她從小到大因岑家的保護對所有照顧和示好都認為理所當然,很少向別人道謝,這還是好多年來頭一回呢。
任伽奕並不滿足,挑眉道:“這就結束了?”
岑杺還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幹脆把臉湊過去。這回岑杺明白了,但是沒動。
任伽奕側眸,煞有其事地問:“我的臉不幹淨?”
岑杺搖搖頭,仍沒動作。
“你不喜歡這樣?”任伽奕坐回去頗受傷的樣子,讓岑杺明顯能看出來。
岑杺抿起唇又搖了搖頭。
任伽奕想了想,問:“那你是不好意思?”
岑杺沒反應了。
“算了。”任伽奕很失望,撐著窗沿起身,“我們吃飯。”
岑杺拽住寬大白T恤往後拉,任伽奕又坐了回去。她湊上前親了任伽奕的右頰,蜻蜓點水很快離開。任伽奕側臉見她低下頭雙手拘謹的模樣,她可不就是不好意思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