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不錯嘛!”

上午11點,當最後一顆螢火蟲球被粘在燭台上,我們高等部S1班和中等部S1班合辦的“螢火蟲茶點吧”的準備工作便正式結束了。

為了保持神秘,茶點吧被一塊不透光的黑色幕布整個掩蓋住了,在五顏六色的夏夜祭一條街裏顯得十分突兀。

琉璃弓著身體從幕布裏鑽出來的時候,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她踮起腳尖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認可。

這些天的忙碌得到了讚揚,如果在以前,我一定會覺得特別開心、特別有成就感,但是現在的我正沉浸在低氣壓中,完全打不起精神來。

琉璃見我一直哭喪著臉,不由得好奇起來:“喂!我這不是表揚你了嘛!你怎麽看起來垂頭喪氣的?”

“沒事啊。”我死氣沉沉地回了琉璃一句。

我怎麽可能告訴她原因呢?

難道我要告訴她,我對她的偶像狂性大發,差點把他從閣樓丟下去嗎?

昨天晚上,我和皇冥曦齊心協力地把成堆的螢火蟲球安置在儲物間之後,皇冥曦興衝衝地拖著我來到了他那間神秘的實驗室。

他的實驗室跟爸爸媽媽的實驗室完全不一樣,沒有瓶瓶罐罐,也沒有複雜的機械和儀器。

皇冥曦的實驗室非常大,空曠但是井然有序。

靠牆壁的位置擺放著幾個高大的儲物架,儲物架是木製的,不規則地分布著許多木格子,每一個格子裏都擺放著一件物品。有奇怪的玻璃瓶,有無風自動的花,有造型奇怪的擺件,還有一些散發著奇怪的光芒。

皇冥曦的實驗室就像一個巨大的博物館,但是裏麵放著的既不是珍貴的文物也不是奇特的珍寶,而是很多……類似於玩具的東西?

不知怎麽的,我一點好奇的感覺也沒有,隻覺得……這家夥的實驗室真奇怪啊……確定不是玩具室嗎……

皇冥曦走到一排木架子跟前,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沒一會兒就拿出了一個注射器,就是生病的時候打針用的針筒,看起來非常普通。

我乖乖地伸出了胳膊。

皇冥曦非常默契地舉起針筒就紮。

“等等!”我迅速地後退了一步。

難道紮針的時候不要先用沾了酒精的棉簽塗一塗嗎?

“這個是特別設計過的取樣工具,抽取‘樣本’的時候一點也不會痛,更不會破皮,所以不用消毒,直接貼在皮膚上就好了。”皇冥曦一下就看出了我的疑惑,立刻善解人意地解釋道。

一個小小的針筒居然這麽神奇?

我將信將疑地湊了過去。

皇冥曦趁機在我的手臂上一劃,閃著銀光的針頭貼在了我的皮膚上,一股冰涼的觸感從細小的針頭傳來,接著我就看到了一股細微的紅色在針頭匯集,並順著針管緩緩流入針筒,不一會兒,針筒裏的紅色**便逐漸多了起來。

針頭真的沒有刺入我的皮膚,我也真的沒有感覺到一絲絲的不適。

好神奇啊!

我驚訝地瞪大雙眼仔細打量著這個奇怪的“取樣工具”。

紅色的**似乎在微微發光。

那閃爍著奇怪光亮的紅色**到底是什麽呢?難道是我的血液嗎?

為什麽看到這些**我突然有一種渾身不舒服的感覺?

一種很危險很危險,想要馬上逃離的感覺……

“就快好了,這些是你的生命能量,適當抽取不會對你的身體產生影響……”皇冥曦的聲音就像蒙著一層紗布,遠遠地傳來,聽起來虛無縹緲,好像下一刻就會隨著空氣飄散掉。

這是怎麽了?

我疑惑地看向皇冥曦,他不是應該站在我麵前嗎?為什麽聲音會那麽遙遠?為什麽我會有一種生命受到威脅的感覺。

正在吸取我“生命能量”的針筒突然間變得麵目可憎起來,我想也不想一把推開了皇冥曦的手。

閃著寒光的針筒這一次並沒有與我保持安全的距離,因為我的動作幅度過大,那冰冷刺骨的針尖一下沒入了我的皮膚。

我像受驚的小白兔一般“噌噌”急退了幾步,與針筒還有皇冥曦隔開了一段距離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這是你的敵人。”一個低沉的聲音闖入了我的大腦。

“你怎麽?”對麵的皇冥曦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看到他的反應,我的心裏突然冒出了一股無名火——還問我怎麽了?還不都是因為你!

“他是敵人……是你的敵人……”腦海裏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著這句話。

奇怪的是我居然覺得“他”說得很對,我應該立刻做點什麽。

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玫瑰花香突然傾入了我的鼻子,我本能地伸出雙手抓住了一個軟軟的東西,然後舉過頭頂,轉身衝出了實驗室。

窗外,一輪血紅的月亮似乎立刻就要從天空墜落下來。

我幾個起躍便跳到了閣樓頂上,雙手一縮一伸,直接將手裏抓著的東西從樓頂上丟了下去。

看似複雜的過程,我是一氣嗬成,全程用了不到兩秒的時間。

所以當被我丟下去的“東西”驚慌失措地開始尖叫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我自己做了什麽。

“啊啊啊!”皇冥曦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朝著遠處掉落。

“咦……啊!我了個去!”我被皇冥曦如雷貫耳的“魔音”嚇了一跳,在呆愣了幾毫秒之後,眼看皇冥曦就要與大地親密接觸了,一種世界將要毀滅的危機感和焦灼感占據了我的大腦。

皇冥曦要受傷了!

幾個鮮紅的大字飄在了我眼前。

我頓覺四肢充滿了力量,血液沸騰,心髒急劇地跳動著……

不能!不能讓他受傷!

這個念頭瘋狂地占據了我的大腦,並且控製著我的四肢以至今為止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應。

我一個箭步踏到了樓頂邊沿,腳下狠狠一踩,借助著腳下的反作用力,我像離弦的箭一般飛速地衝向了皇冥曦墜落的位置。

3米……

1米……

0.5米……

“撲通!”

伸出去的手臂上狠狠地壓下來一具軀體。

我努力地大睜著眼睛,生怕一不小心就沒接住或者沒接穩。

皇冥曦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在被我接住的同時,他下意識地摟住了我的脖子。

當我穩穩地踩到地麵上的時候,抱人的我以及被我用“公主抱”抱住的皇冥曦都短暫地呆愣住了。

皇冥曦的身高畢竟比我高很多,所以在我們倆都冷靜下來之後,我立刻就發現現在的姿勢很不和諧,因為皇冥曦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而我呢,正努力地仰頭看著他。

我們麵麵相覷,一時愣在了那裏。

“你們倆……在幹嗎……”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就像炸雷一樣驚得我和皇冥曦同時一抖。

天啊!被看到了!

一股莫名其妙的羞澀突然襲擊了我的大腦,我雙臂一抬,就將懷裏溫熱的軀體拋了出去。

“啊!哎喲……”可憐的皇冥曦由於沒提防,再次被我丟個正著,這回我可來不及“救”他,所以他立刻屁股著地,非常應景地慘叫了一聲。

“主人!”紀悠然恍如一陣旋風似的從我身後繞了過去,衝向了皇曦。

這下慘了,我好像做了一連串無法用言語解釋的事情……

看到皇冥曦吃痛地揉著自己的屁股,我不內疚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真的無法解釋我剛才的舉動。

我就像……被什麽奇怪的力量控製住了一樣,不由自主地對皇冥曦產生了惡意。

我似乎還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那個奇怪的聲音一直慫恿我把皇冥曦當成敵人看待,可怕的是我居然真的照著“那個聲音”所說的話去做了!

天啊!我的身上難道正在發生什麽可怕的轉變?我怎麽可以對皇冥曦產生那麽可怕的惡意呢?

難道我變成血裔的速度加快了嗎?

“對……對不起!”我突然慌亂了起來,急急地丟下一句“對不起”就悶頭朝自己的房間跑去。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皇冥曦。

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皇冥曦伸出了援助之手,不僅收留了我,還積極地幫助我麵對生活。可是我卻“恩將仇報”,居然想要傷害皇冥曦!

我真是一個壞女生!

……

“喂!茶夜!”琉璃不滿的喊聲將我從沮喪的回憶中帶回了現實。

我哭喪著臉一把抱住了琉璃,一邊蹭著她滑嫩的臉蛋一邊感慨道:“嗚嗚嗚,還是待在琉璃身邊好!”

起碼我不會有攻擊琉璃的念頭。

要知道紀悠然在與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激起了我“血裔”的那部分衝動,讓我恨不得跟他打上一架。

而原本一直都處於安全狀態的皇冥曦也在昨晚成功地讓我“狂化”了。

隻有紀琉璃同學,不論我靠她多近,都不會讓我產生“想打人”,“快揍她”、“教訓她”這樣的念頭。

難道我以後都要躲著皇冥曦和紀悠然嗎?

要知道從昨晚逃回自己的房間開始,我就像過街的老鼠一樣,處處躲著那兩個人。

而且我真的很害怕,當我完全變成了血裔,我就再也不能留在玫瑰城堡了吧?為了大家的安危,我應該離開玫瑰學院,離開玫瑰城堡,更要遠離紀悠然和……皇冥曦……

咽喉突然像是被什麽掐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皇冥曦可愛的笑容浮現在眼前,那麽美好、那麽快樂。

我怎麽能傷害他呢?

“放開我!放開我啦!”琉璃劇烈地掙紮起來,好不容逃脫了我的“魔掌”,她心有餘悸地指著我問,“你今天發什麽神經啊!不要隨便靠近我!變態!”

“變態?”我心不在焉地哼了一聲,自嘲地說,“應該說是怪物吧?”

“啊?”琉璃茫然地看著我,“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沒什麽!”我深吸了一口氣,晃動著雙手做了一個伸展動作,“準備工作都完成了,接下來就沒有我的事了吧?”

琉璃別扭地點點頭,然後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突然叫道:“啊!對了!雖然你的工作任務已經完成了,但是晚上還是要來茶點吧裏哦!”

怕人手不夠來幫忙嗎?

我爽快地點了點頭:“好。”

琉璃“視察”完畢,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於是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看著琉璃歡快的背影,我不禁羨慕起來。

她就可以待在皇冥曦身邊,不像我……

咦?待在皇冥曦身邊?

心裏咯噔一跳,臉蛋的溫度急劇爬升,我大驚失色地捂住了滾燙的臉頰,碎碎念道:“你腦殼壞掉了吧!老想著皇冥曦幹嗎!”

一定是我心裏的內疚太深刻,所以我才無時無刻不想著皇冥曦!一定是這樣的!

有些感覺一旦發芽就像離離原上草一樣,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不論我如何自嘲、自我解釋,這種“我離不開皇冥曦、我很想看到皇冥曦”的想法還是如脫韁的野馬一樣奔馳起來。

以至於我渾渾噩噩地浪費了一整個白天,像遊魂一樣飄**在校園裏。

幸好大部分同學都在忙於準備晚上的夏夜祭,壓根就沒人注意到我,所以我順利地磨蹭到了傍晚。

然後,我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說起來,雖然紀悠然一直都給我不太好的感覺,而且他也以欺負我為樂,但是他對皇冥曦從來都是畢恭畢敬,言聽計從。然而,我居然看到了這樣一幕!

紀悠然正在焦急地說著什麽,我立刻側過耳朵仔細地偷聽起來:“主人!您不能這樣做!”

向來淡定的皇冥曦則語氣堅定地回應道:“注意你自己的身份,悠然,你已經犯下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難道還想繼續錯下去嗎?”

“主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啊!”紀悠然神色悲愴地握住了皇冥曦的手,一副“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辭”的模樣。

這麽想的我頓時渾身一個哆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咳咳!大家都看到了嘛!我真的不是有意偷聽,隻不過是“不小心”聽到了而已!而且他們似乎在討論很重要的話題,所以我現在出去打招呼也不太合適,對吧?

所以……我就躲在了一旁,繼續默默地……偷聽。

“悠然,你明知道我最憎恨被人欺騙,你卻欺騙了我,不論如何,我是絕對不會再讓你繼續錯下去了!”皇冥曦聲色俱厲地強調道,“你沒有資格剝奪別人生活在陽光下的權利!”

我從來沒有見過皇冥曦這樣的表情,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黑曜石一般深邃的雙眼似乎能射出兩道閃電,他說完以後就將嘴抿成了一條直線,看起來特別嚴肅。

我一點也不喜歡皇冥曦現在的表情,這種褪去了可愛和青澀、顯露出鋒芒的表情那麽遙遠,第一次讓我覺得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看起來那麽高高在上,一言一行絲毫不容他人質疑。

事情好像很嚴重,我還是不要偷聽下去比較好。

我終於打起了退堂鼓。

然後,向來雷厲風行的我貓著腰偷偷地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他們在聊什麽呢?皇冥曦看起來似乎很生氣……

對了!皇冥曦的手上怎麽帶著白色的手套?又好像是……紗布?

剛才光顧著看皇冥曦的表情,沒有在意他手上白色的東西,現在猛然反應過來,我立刻聯想起了昨天晚上幹過的蠢事。

在森林裏,我曾經狠狠地抓過皇冥曦的手腕,他當時還痛呼過一聲。完蛋了,以我那可以輕易捏碎木板的力氣,皇冥曦的手腕不會斷了吧?

這樣想著,我正在挪動的腳步就再也走不動了。

我應該去看看他的手腕,如果他受傷了一定要好好向他道歉……

我應該為昨天晚上的“發狂”向他道歉,我一定嚇到他了吧……

他會不會害怕我?會不會……以後都不敢和我住在同一屋簷下?

天啊!我要怎麽辦!

越想越害怕,我崩潰地抱著腦袋蹲了下來。

昨天晚上我怎麽就那麽逃跑了呢?

可是那時候我真的很害怕看到皇冥曦的反應啊!要是他用一種好像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我一定會很傷心的,他可是我的“朋友”啊!

“喂!別蹲在那裏擋路行嗎?”就在我自怨自艾的時候,琉璃走到了我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難道這是最新的招攬顧客的方式?我以前沒見過呀。”

我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在心不在焉的時候居然走回了我們S1班合辦的茶點吧,正蹲在門口做門神呢!

“呃……不是。”我尷尬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琉璃蹙著秀眉埋怨道:“你們三個今天都怪怪的,裝什麽神秘呢,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怪怪的?

說我嗎?

我連忙摸了摸自己的頭,沒有長出奇怪的角和耳朵;我又舔了舔自己的牙齒,也沒有變尖;我又提防地後退了幾步,仔細感受了一下身體狀態,沒有想要襲擊無辜路人的衝動。

“我沒有哪裏怪吧?”我心虛地問道。

琉璃翻了個白眼,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你現在的舉動就很怪好不好!”

“嗬嗬……”我無言以對,隻好幹笑了一聲。

琉璃也懶得理睬我了,她吩咐跟在她身後的同學把黑色幕布掀開。

在此之前,茶點吧兩旁的店鋪都已經亮起了漂亮的霓虹燈,附近隻有茶點吧被籠罩在一片黑色之中,不仔細看的話,還會以為這裏是一片空地。

然而,當幕布被拉開,散發著柔和熒光的螢火蟲茶點吧漸漸露出了它的真麵目。

一顆顆圓圓的螢火蟲球綴滿了茶點吧的入口,一亮一滅。為了防止茶點吧裏出現照明不足的情況,琉璃已經安排電工在茶點吧裏的四周點綴了一排低瓦數的夜燈。淺粉色和亮藍色的夜燈照亮了螢火蟲茶點吧,加上螢火蟲這一點睛之筆,讓整個茶點吧看起來就像夢裏的仙境一般,充滿了夢幻色彩。

“哇!”其他店鋪的同學紛紛驚歎不已。

就在大家驚訝於眼前的情景之時,茶點吧的門被打開,兩排著裝整齊的侍應生邁著優雅的步伐走了出來。

身著白色蓬蓬裙的女生和穿著優雅西裝的男生姿態優美地彎下了腰,齊聲道:“歡迎光臨S1班螢火蟲茶點吧。”

“哇!S1班今年的安排也很棒啊!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去參觀啦!”一個女生興奮地歡呼起來,說完便拉著身旁的朋友一起走進了茶點吧。

“看起來很有趣啊!”

男生們也不甘落後,三三兩兩地開始往茶點吧裏走。

琉璃向學校申請特批的場地非常大,所以整個螢火蟲茶點吧的占地麵積也相當可觀。

雖然裏麵的桌椅和道具都是我和活動委員們一起布置的,但是看到躍躍欲試的同學們,我也產生了想要走進去的念頭。

這是同學們一起努力的結果,能得到其他人的好評,真是一件令人驕傲的事情呢。

“還等什麽!我們趕快進去看看吧?如果人手不夠,我們還要去幫忙呢!”琉璃用胳膊肘推了推我的腰,調皮地眨了眨右眼。

於是,我們也匯入了進入螢火蟲茶點吧的人流。

“歡迎光臨!”在我們進入茶點吧的時候,負責門口接待的茉莉微笑著向我們打招呼,在看到是我和琉璃時,她的笑容突然僵硬了一下,但是她很快調整過來,十分敬業地打了個手勢說道:“兩位客人請往這邊走。”

我還以為她會叫我去幫忙呢,畢竟現在螢火蟲茶點吧裏幾乎已經坐滿了人,負責門口的另一位男生暫時製止了同學繼續往裏湧,等在門外的同學們已經開始領起了排號卡。

看著茶點吧裏井然有序的情景,再想到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茉莉對我不像一開始那麽排斥了,她與琉璃的關係也得到了緩和,我就覺得心裏滿滿的,有一種曆經艱難險阻終於守得雲開見明月的輕鬆感!

我和琉璃跟著班上的一個男同學朝著為我們安排的位置走去。

“啊!”一直沉默地與我並排走在一起的琉璃突然驚叫了一聲,“哎呀!我還有點事情!先失陪一下啊!”

然後不等我反應,她就轉身跑掉了。

“喂!”琉璃仗著個子小,一頭紮入了人群裏,馬上就不見了蹤影。

“茶夜同學,你的位置在這裏。”男生彬彬有禮地說。

我遲疑了一會兒,覺得這種在大家都很忙的時候跑去享受的行為有點不妥,於是拒絕道:“那個……我還是去幫忙吧!”

“等等!”誰料男生一個箭步擋住了我的去路,他臉上笑容不減,動作卻顯得十分堅決:“請到那邊就座!”

“呃……”我尷尬地抓了抓頭發,再觀察了一下茶點吧裏的情況——好吧,一個侍應生招待一桌,大家都已經被琉璃“培訓”過了,根本就不需要我再操心。於是我隻好摸了摸鼻子,接受了同學的好意。

我原本還以為是為我引路的同學來給我點餐,誰知道在我坐下之後他就不知去向了。

也許是臨時有事?

我默默地打量著四周,在心裏想著。

反正我也算不上是“顧客”,招不招待我都無所謂啦。

於是,我幹脆興致勃勃地觀賞起茶點吧裏的美景來。

螢火蟲茶點吧的總麵積大概有一個室內籃球場那麽大,整個茶點吧呈長方形,用來製作茶點的工作室在最裏麵,吧台就橫亙在工作室外。茶點吧裏的桌椅被分成兩列擺放,中間有一條較寬的走道,走道兩邊呈對稱狀擺著兩排雕花鐵藝桌,每張桌子可以坐兩到四個人。在整個大廳的正中央擺著一台白色的三角鋼琴,琴台是旋轉展台,一個女生正在彈著柔和的曲子。在鋼琴旁還有一個正在拉小提琴的男生,悠揚的小提琴琴聲與鋼琴琴聲配合得天衣無縫,也為螢火蟲茶點吧營造出一股浪漫又溫柔的氣氛。螢火蟲茶點吧的天花板設置了很多鏤空的燈托,圓圓的螢火蟲球被安放在燈托裏,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每一張桌子,每一個燈托都是同學們自己放置的。

其實這是高等部S1班和中等部S1班第一次自己動手搭建夏夜祭的店鋪。

在以前,隻要活動委員們投票通過了活動策劃書,接下來的準備工作就自然有人來安排。通常都是某一個活動委員請一家裝修公司來搞定。隻有這一次,搞不清楚狀況的我動員大家一起動手,而且琉璃也采取了空前絕後的緊迫盯人的方式,所以同學們都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地參與了夏夜祭的準備活動。等我發現大家情緒不對的時候,同學們的想法已經發生了新的變化。

茉莉告訴我說:“沒有想到這種自己動手的感覺會這麽好。”

琉璃說:“雖然有摩擦,過程也不順利,但是高等部的人也沒有那麽討厭。”

同學們也說:“一開始真的很厭煩,但是幾天下來,這種與同學合作的感覺還不錯,那就繼續這樣做下去吧。”

所以夏夜祭的準備工作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進行著,直到順利結束。

其實在準備工作開始的第一天,這件事情驚動了新聞社的人,不過在那個時候,學校裏的所有人都抱著一種不以為然的態度,上至老師下至中等部的學弟學妹,無一不在覺得我們隻是一時興起,並且認為我們很快就會放棄。

而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很快就成為了同學們的動力。因為對於自信的同學們來說,被身邊的人質疑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吧?

我以前總覺得我跟同學們處在不同的世界——沒有辦法,我不夠聰明,總是大大咧咧的,還總是學不會怎麽做一個優秀的淑女……要不是因為皇冥曦,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踏入玫瑰學院一步吧?

不過,還好我來到了玫瑰學院,還好我們趕上了夏夜祭,還好大家都做得棒極了!

我也終於覺得我和同學們的距離拉近了一點呢。

回想起這些天的點點滴滴,我不由地露出了微笑。

別看我整天無憂無慮的,其實我也會覺得很不安,會很想念爸爸媽媽。但是我隨時都會變成血裔,所以我不能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也無法把心裏的難過跟別人傾訴。能和同學們好好相處,讓我心裏的大石頭卸掉了一半。

媽媽說得對!忙碌是消除苦惱的辦法之一!

因為我根本就沒有空苦惱啊。

“你好,這是菜單。”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份散發著夢幻氣息的菜單伸到了我麵前。

菜單上的圖案和字體采用的都是夜光材料,一點也不會出現看不清楚的情況。圓圓的字體加上卡通化的配圖,讓菜單看起來十足的可愛。

“茶夜……”侍應生突然驚訝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一愣,才反應過來這個低沉而又優雅的聲音的主人,不正是皇冥曦嗎?

我反射性地抬起頭來看向皇冥曦。他穿著白色襯衫、白色的馬甲,頭發往後梳,露出了光潔的額頭,讓他看起來要比平常成熟一些。

當我的視線與皇冥曦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相撞,我立刻心虛而又懊惱地收回了視線。

大概是因為他換上了工作服,身上沒有那股讓我熟悉萬分的玫瑰花香,加上燈光並不明亮,我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招待我的侍應生是皇冥曦,所以,我理所當然地……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時機。

“好巧啊!哈哈哈……”我裝作低頭看菜單,幹笑著打招呼。

我悄悄地把菜單擋在麵前,卻忍不住偷偷地看向皇冥曦的手。

他的右手腕戴著一隻白色的護腕,與他的侍者裝扮格格不入。

好好的為什麽要戴護腕呢?我可從來沒見這個家夥參加過什麽體育活動。

我不由得好奇起來。

皇冥曦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不動聲色地把手藏到了身後,幹巴巴地問道:“你要點什麽?”

這個欲蓋彌彰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更可疑了,也讓我堅定了心中的猜測。

“你的手腕受傷了嗎?”想到他的手腕之所以受傷都是因為我的緣故,我的心髒就禁不住地抽痛起來。

皇冥曦不自在地撇開了臉。

氣氛一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我自責不已,想要查看一下皇冥曦手腕的情況。

誰知道,還沒等我的手碰到他,皇冥曦就猛地後退了一步。他躲避的動作那麽明顯,就連向來遲鈍的我都感受到了明顯的抗拒。

皇冥曦覺得我很可怕,就連讓我靠近都不願意了嗎?

“還是換一個人來招待你吧。”皇冥曦的表情有一點尷尬,他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嘴,最後歎息了一聲,丟下一句話後就準備離開。

“Stop!停停停!”消失了有一段時間的琉璃突然冒了出來,她伸開雙手擋住了皇冥曦的去路,忙不迭地嚷嚷道,“不是說好了要給茶夜一個驚喜嗎?你怎麽能半途逃掉呢?”

“驚喜?”

“驚喜?”

我和皇冥曦異口同聲,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哎呀!您難道忘記了嗎?皇大人!”琉璃見皇冥曦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模樣,泄氣地跺了跺腳,抱怨道,“我就說你們幾個今天都不對勁嘛!我前兩天不是跟您說過了嗎?茶夜為這次活動付出了很多努力,同學們很感謝她的付出,所以我們決定在今天晚上給茶夜一個驚喜,那就是讓您特別招待她呀!”

皇冥曦訝異地聽著琉璃的解釋,最後似乎終於回想起了什麽,他逐漸露出了懊惱的神色。

琉璃一直在仔細地觀察著皇冥曦的表情,見他露出了不愉快的神色,她小心翼翼地對著手指,斟酌著語氣說道:“在征求您意見的時候,您回答得很爽快,我還以為……”

見皇冥曦的臉色越來越陰沉,琉璃連忙改口道:“哈哈,換個人也一樣啦!能表達同學們的心意就是了,皇大人您說是不是呀!您還是去休息吧,哈哈哈……”

這個見風使舵的丫頭!

驚喜什麽的,在我得知“同學們的心意”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了,但是皇冥曦的反應卻讓我的心墜入了穀底。

在昨天晚上以前,我們之間的相處還很正常,就算很少見麵,也不會因此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在不知不覺中,皇冥曦已經成為了我的“定心丸”,隻要能見到他,我就覺得很安心,也會立刻充滿了鬥誌。

可是,現在的皇冥曦好像一點也不願意見到我。這樣的皇冥曦讓我想要逃跑,這種忐忑不安的感覺和昨天晚上因為害怕被皇冥曦討厭而選擇逃避時的感覺一樣,會讓我的呼吸變得困難,也會讓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痛。

這是什麽感覺呢?

為什麽會這麽難過?

難過到我想像鴕鳥一樣把自己的頭埋進沙坑裏,自欺欺人地杜絕外麵的世界。

“好吧。”就在我以為皇冥曦會順水推舟地離開之時,他卻整理好了情緒,麵無表情地點頭答應了。

“呃……”琉璃這下也搞不清楚情況了,但是礙於皇冥曦在場,她也不敢置喙,於是她隻好一步三回頭地往吧台走,離開之前還不忘擠眉弄眼地朝我暗示著什麽。

可惜我的聯想能力有限,完全看不懂啊……

而且皇冥曦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壓抑的氣氛讓我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怎麽還有心思去揣摩琉璃的“暗示”呢。

“繼續點餐。”皇冥曦拿出一個小本子,麵無表情地命令道。

我縮了縮肩膀,乖順地聽從了皇冥曦的命令。

“焦糖瑪奇朵!”菜單是由琉璃負責製作的,每一個品名後麵配上的圖案都非常可愛,一下就俘虜了我的心,於是我想也沒想,立刻點了一份推薦欄裏的甜點。

“糖分多,吃了容易發胖。”皇冥曦雲淡風輕地“建議”道,“甜的別吃了,換一個。”

“哦……”我不疑有他,昨天才“得罪”了人家,當務之急還是乖一點比較好,也許這樣他就不會覺得我可怕了吧……

“鹽酥長生果。”這個總不是甜的了吧?

誰知道皇冥曦眉毛一挑:“鹽也不能多吃,換一個。”

甜的不能吃,鹹的也不能吃,那就隻能喝茶了。

“碧螺春?”隨便選了一種茶,我抬頭征求皇冥曦的意見。

“晚上喝什麽綠茶!換一個。”皇冥曦毫不留情。

“那……我能吃什麽……”我可憐兮兮地抱著菜單。一整天都在擔驚受怕之中,根本就沒吃什麽東西,我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了!但是菜單上的所有茶點我都不能點!因為皇冥曦不給點!

自始至終,皇冥曦的每一個表情都牽動著我的心,哪怕他眉頭皺一下,我都想抖三抖。

反正他都不肯給我好臉色,幹脆我就厚臉皮一點,裝可憐吧!

這樣子算破罐子破摔嗎?

我緊張地觀察著皇冥曦的反應。

“咕嚕嚕——”

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唱起了空城計。

皇冥曦繃著臉與我對視了一陣,然後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他拿起熒光筆在點菜單上刷刷刷寫下了幾排字,接著直接抽走了我手裏的菜單,瀟灑地轉身離開了。

咦,這是怎麽一回事?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皇冥曦又端著一堆東西回來了。

牛奶,三明治,培根,都是我喜歡吃的。

他端盤子的動作看起來可別扭了,大概是因為從來不伺候人的緣故。

他直接將整個盤子推到我麵前,然後在我對麵坐下。

難道是要跟我談些什麽嗎?我受寵若驚地盯著他。

“快吃。”皇冥曦神色稍微緩和了一點,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右手的手腕。

我拿三明治的手停頓了一下,愧疚地說:“對不起,昨天晚上嚇到你了吧……手……被我抓傷了嗎?”

皇冥曦後知後覺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他若無其事地把手放了下來,輕聲道:“那並不完全是你的錯。”

“不要安慰我了。”我沮喪地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後化悲憤為食欲,大口地吃起了三明治。當我把一整個三明治徹底吞入肚中,才難過地嘟囔道,“你一定覺得我很可怕吧?”

說完我便豎起了耳朵。

皇冥曦低頭看著手腕上的護腕,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神遊天外,一點也沒有回答我問題的意思。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皇冥曦歎氣道:“也算不上可怕吧……”

回答得這麽猶豫,也就是說他其實就是覺得那時候的我很可怕吧?

也是,就算是我經曆了“被舉起來從樓頂上扔下去”的過程,也會覺得十分後怕吧?

那樣……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會做出的舉動。

他沒有問我當時為什麽那麽做,大概也知道我是“血裔病”犯了吧……

這也是屬於皇冥曦獨有的溫柔吧?他對我這麽好,我卻傷害了他。

“你為什麽戴著護腕?是為了遮住什麽傷痕嗎?”我情緒低落地看著皇冥曦的手腕,“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皇冥曦遲疑了一會兒,在我鍥而不舍的注視下,他終於無奈地取下了護腕,5個烏青色的指印赫然出現在皇冥曦白皙的手腕上,看起來可怕極了。

“對……對不起!”我幾乎快哭出來了,強烈的自責像海嘯一樣席卷了我的心髒,喉嚨就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讓我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別擔心啦!很快就好了,沒事的,你看……”皇冥曦轉動了一下手腕,大概是想要安慰我,結果卻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連忙站起身來,手忙腳亂地想要為他做點什麽,但是卻一點也不敢靠近,我害怕自己再次傷害他。

皇冥曦靜靜地看著我,突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茶夜,你告訴你,你覺得你是什麽,我又是什麽人。”

“啊?”我茫然地頓在了原地,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我……我是個將要變成血裔的人類……你,不是一個血裔博士嗎?”

“血裔博士?”皇冥曦雖然語帶疑問,卻立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是的,第一次見麵你就說過這個,血裔博士……”

我尷尬地站在他跟前,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說起這個。

皇冥曦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頭來與我對視。

他的頭發在燈光的照射下似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藍色,那雙黑色的眼睛也透出了一抹朦朧的微光。

“茶夜。”在螢火蟲和彩色夜燈的輝映下,皇冥曦慢慢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的嘴唇微微翹起,揚起了一個很漂亮的弧度。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微笑透著詭異和**,明明十分好看,卻讓我立刻產生了莫名的危機感。

我在不知不覺間握緊了拳頭,緊盯著皇冥曦。

“離開我身邊……”無情的話語從皇冥曦形狀優美的嘴唇裏吐露出來,讓我一瞬間焦躁起來。

我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我不要!”

大概是因為我的反應太突然太激烈,以至於皇冥曦被嚇了一跳,他渾身一震,繼而捂住嘴巴咳嗽起來:“咳咳!咳咳咳……”

我們之間過於“激烈”的互動立刻吸引了同學們的目光,但是這時的我根本就無暇顧及。

“對不起!”我忙不迭地道歉,“對不起!皇冥曦!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

為什麽我每次都會把事情搞砸!我真恨不得扇自己幾耳光。

咳嗽聲漸漸停止,皇冥曦做了幾個深呼吸,終於平靜了下來。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我,眉頭深深地皺起。

麵對這樣的皇冥曦,我的心髒早就被一種名為“焦急”的情緒占據,我隻知道我絕對不能離開玫瑰城堡,也不能聽從皇冥曦的“命令”離開他身邊。

“茶夜,你已經可以自己一個人生活下去了,你已經不需要我了。”他淡淡地說著,就像在說要放一隻迷路的小鳥返回它的森林那樣輕鬆。

但是我一點兒也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玫瑰城堡就是我的森林,我從來沒有想過未來的某一天會被皇冥曦以這種方式“趕走”。

可是我壓根說不出什麽求情的話,隻會不停地說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受傷的,對不起……”

我實在搞不清楚為什麽自己會突然襲擊皇冥曦,明明平時都好好的!

難道是因為我變成血裔的速度加快了嗎?可是皇冥曦昨天明明說過,也許我不會變成血裔。

“你說什麽?”就在我和皇冥曦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驚叫道,“皇大人你的手受傷了!怎麽弄的!”

琉璃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來,她把我擠到了一旁,小心地查看著皇冥曦的手腕:“天啊!這麽可怕的傷!不應該啊!”

我心虛地站在一旁,想要為自己辯駁,卻又沒有那個勇氣。

我要怎麽解釋?說我正在轉變成一個可怕的血裔,並且傷害了皇冥曦嗎?大家一定會把我當成怪物吧?

而我身邊的同學也迅速閃到了一旁,就像我是什麽可怕的細菌一樣。

原本在招待客人的茉莉也走了過來,在看到皇冥曦手腕上的淤青的時候,她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凝重的氣氛開始在茶點吧裏蔓延,就連作為顧客的其他班級的同學也屏住了呼吸。

“茶夜,你是什麽人?”茉莉嚴肅的表情似乎已經很久不見了。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指,不由有點委屈。

為什麽大家都要用這種提防的眼神看著我?我並沒有想要傷害任何人!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那樣!

身處旋渦的正中心,大家緊張的情緒立刻就影響到了我。

視線好像變得有一點模糊,附近每一個人的呼吸我都能清晰地聽到,但是耳朵又像被什麽蒙住了一樣,那些聲音聽起來虛無縹緲,似乎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就是昨天我襲擊皇冥曦時的感覺嗎!

糟糕!

然而我已經阻止不了事情往更惡劣的方向發展。

因為,我的腦海裏清晰地響起了一個聲音:“危險!”

我還以為“他”會像昨天晚上一樣慫恿我去做些可怕的事情。誰料接下來,“他”卻說:“這裏危險,快逃!”

就像昨天晚上一樣,在聽到這個奇怪的聲音的“命令”之後,我的身體立刻自動自發地做出了反應。

我謹慎地打量著被圍得水泄不通的螢火蟲茶點吧,發現完全找不到可以順利逃走的出路。但是我可不是一般的人類,所以,我立刻抬頭看向了螢火蟲茶點吧的天花板。

如果我沒有記錯,那隻是一層薄薄的木質天花板,經受不起太強烈的衝撞,十分容易損壞,隻要我往上一躍,劇烈的衝擊力就能在天花板上破開一個洞。

我的大腦像計算機一樣迅速鎖定了逃跑路線以及逃跑方式,但是,就在我蹲下來準備起跳的時候,一個訊息突然掠過了我的腦海。

——如果我破壞了天花板,那麽螢火蟲茶點吧很有可能因此而毀於一旦。

天花板破裂造成承重牆倒塌的情景在我的腦海裏預演了一遍,讓我心中一凜。

不!我不能這麽做!

我不可以破壞大家的勞動成果!

我也不能繼續給皇冥曦添麻煩了!

“你是誰!你是我心裏的‘血裔’嗎!我不能這麽做!”我在心裏大聲呼喊著。

不論如何,我都要阻止我自己!

指甲深深地摳入掌心,我咬緊嘴唇,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

同學們麵帶提防的臉映入了我的眼簾,他們中有很多人是我的同班同學,我們一起搭建了這個螢火蟲茶點吧。我不可以做出傷害他們的事情,如果我這樣做了,我不敢想象以後將要怎麽麵對他們。

我不要他再躲避我,更不要被他當成“危險人物”趕走!

我隻是一個平凡的女生,我以後也要做一個平凡的女生。

濕漉漉的**劃過指關節無聲地掉落,我卻感覺不到掌心傳來的疼痛。

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同學們的表情已經逐漸看不清了,天花板卻在我的視線裏逐漸變得清楚起來,每一道紋理、每一顆螺絲帽上的花紋都清晰可見。

雙腿已經在做最後的下蹲動作,我絲毫不懷疑我的身體會在下一刻彈跳起來。

為什麽在我的身上會發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一點也不想要強大的力量!我到底該怎麽辦?

我覺得我整個人都要崩潰了,洶湧的委屈和莫名的危機感籠罩著我的思緒,我明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還是無法製止身體的動作。我一定已經變成了真正的血裔,不然怎麽會無法控製我自己的身體和動作呢?

身旁的人明明都是我的同學,我卻覺得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是濃濃的敵意。我明明在一個再安全不過的地方,我卻覺得自己正處於極度嚴峻的危險境地——我是不是已經瘋掉了?所以才會聽到奇怪的話?才會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危險?

嗚嗚嗚,爸爸媽媽,你們快來救救我!

皇冥曦!你快來救救我!

下蹲的幅度已經到達了身體所能做到的極限,眼看我就要像離弦的箭一樣直衝著天花板跳去,手臂上突然傳來了一絲冰涼的觸感。

那觸感像電流一般侵入了我的意識,讓我不得不把注意力從天花板上收回。

“茶夜。”皇冥曦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我身邊,他緊緊地握住了我的雙臂,用力地將我拉了起來,他溫和地與我對視,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味縈繞在我的鼻尖,讓我緊張的心情逐漸平緩下來。

“茶夜……”他又叫了一次我的名字,聲音宛若流水一般清澈,蒙在我耳朵上的那層看不見的紗布也不見了,我再次聽到了同學們急促的呼吸,還有皇冥曦溫柔的聲音,“茶夜,不要怕,沒有人會傷害你。”

這句話就像世界上最靈驗的咒語,奇異地安撫了我心裏的躁動和不安。

那個慫恿我逃跑的聲音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消失不見了,控製著我身體的力量也已經失效。

我呆呆地看著皇冥曦的臉,那麽溫柔那麽親近,與先前的躲避截然不同。

我突然覺得很委屈。

眼眶酸酸澀澀的,一層薄薄的水霧淹沒了我的眼睛。我隻是下意識地眨了眨眼,淚水便爭先恐後地掉落下來。

我真的不想哭,可是淚水就這樣撲簌撲簌地掉落下來,我根本無法阻止。

頭頂傳來了一聲歎息,皇冥曦無奈地拍了拍我的後背:“好女孩,不哭。”

“嗚嗚嗚……”他不吭聲還好,一說話就打開了我淚水的閥門。我的淚腺像噴泉一樣源源不斷地輸送著鹹苦的**,我也不再壓抑心裏的難過和害怕,一頭埋在皇冥曦胸口號啕大哭起來。

“喂!”琉璃氣急敗壞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們兩個為什麽要抱在一起!我絕對不允許!給我分開!”

我才不管別人的反應呢。

從昨晚到現在,我先是被後悔和內疚衝擊著脆弱的心靈,然後便是沉浸在難過和悔恨之中,接著又經曆了可怕的“被控製事件”,心髒的承受能力早就達到了極限。這一下發泄了出來,我頓時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新生感!

到底還是皇冥曦夠義氣,他佯裝嚴肅地說:“昨天我在和茶夜切磋空手道的時候不小心把我自己弄傷了,茶夜覺得這是她的錯,覺得很自責,其實沒什麽事情,不必緊張。”

“騙人!”琉璃一點兒也不買賬,她圍著我和皇冥曦團團轉,想要伸手把我們分開,卻又不敢動手,“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在皇大人身上留下傷痕!而且她也隻不過是一個‘新成員’,所以更加不可能有那個能力了!”

我聽罷心虛地抹了抹眼淚,心想:也許你們家皇大人是個“武功高手”,但是姑娘我可是一個可能已經成為了血裔這種不明生物的……曾經的人類,我四肢發達,力氣不凡,別人傷害不到皇冥曦,可不代表我也一樣。

當然……這一點也不值得我驕傲……

皇冥曦麵色不改地繼續撒謊道:“她當時手裏拿著‘寶物’,你該知道,‘寶物’是很神奇的存在,誰也不知道‘寶物’有什麽力量。”

“真的是這樣嗎?”琉璃將信將疑地來回觀察我和皇冥曦的表情,最後終於還是選擇了相信皇冥曦。但是相信歸相信,卻不代表她願意放過“傷害了皇大人”的我,“不管怎樣!你讓皇大人受傷是不爭的事實!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她氣哼哼地拉著皇冥曦的袖子將他拉到了一旁,順便隔開了我和皇冥曦,接著,她就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掏出了一個小盒子和一根棉簽,開始給皇冥曦處理傷口。

也不知道那是什麽藥膏,簡直堪比靈丹妙藥,一塗上去,那些烏青的指痕就開始逐漸變淡,等到了塗了三遍之後,皇冥曦的手腕已經恢複了之前的白皙,一點痕跡都看不到了。

“幸好這個藥膏對‘寶物’造成的傷痕也有用。”琉璃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早知道就該多帶一盒出來。”

皇冥曦轉動著手腕試了試,似乎已經沒有不適的感覺了,他微笑著向琉璃道謝:“多虧了你。”

琉璃立刻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然而皇冥曦的笑容很快就收了起來:“琉璃,這是長老殿珍藏的‘寶物’,你怎麽可以隨便偷拿出來!”

張老店?那是什麽店?

“有備無患嘛!”琉璃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服氣地嘀咕著,“誰知道會不會遇到獵人呢……”

“你連獵人都不知道嗎……呃!”琉璃正打算順勢奚落我一頓,卻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哥哥?”

向來與皇冥曦形影不離的紀悠然終於姍姍來遲。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夏夜祭難道還沒有開始嗎?”紀悠然捂著琉璃的嘴不讓她開口,他笑吟吟地四處逡巡了一圈,“S1班今天準備的特別節目難道就是這個?好像也沒有為‘客人們’帶來什麽樂趣嘛。”

因為紀悠然的出現,同學們的情緒頓時放鬆了下來,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也煙消雲散了。

最後還是茉莉站出來解釋道:“今年並沒有準備特別節目,但是我們設置了一個特別服務,是特地為‘對今年夏夜祭的籌備活動做出傑出貢獻的同學’量身定做的,這位‘被服務’的同學就是茶夜,而服務者則是由高等部S1班和中等部S1班一起抽簽,誰抽到就由誰擔任。”

“所以皇冥曦就是那個‘中獎’的人?”我好不容易聽明白,這才恍然大悟。

聽到結論的紀悠然果然露出了凶狠的表情,他不悅地眯起了雙眼:“你們讓皇冥曦同學去為別人提供服務?”

雖然老師們從來都不幹涉夏夜祭,但是紀悠然顯然是一名“威名赫赫”的班導。

他冷冰冰的話語一說出口,茉莉就深吸了一口氣閉緊了嘴巴。

就在這種氣溫陡降10℃,並且寒風呼嘯的時候,我們可愛的救兵琉璃同學終於掙脫了紀悠然的鐵掌,她一邊抹著被捂紅的嘴巴一邊不怕死地補充解釋道:“真的隻是抽簽啦!沒有任何作假哦!人家也不願意皇大人去做卑微的侍應生啊!可是規則是我定的嘛……”

隨著紀悠然眼中的溫度越來越低,琉璃的聲音也迅速地小了下去,到了後來已經沒有人敢發言了。

“行啦,不過就是給這個丫頭送點吃的嘛,沒關係。”皇冥曦作為當事人終於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也讓我避免了被紀悠然用眼神殺死的悲慘結局。

“那個……”琉璃以微弱的聲音提醒雲淡風輕的皇冥曦,“皇大人還要實現茶夜一個願望……”

咦?還有這種事?

我頓時來了精神。

“什麽!豈有此理!”紀悠然就像一個護犢心切的監護人一樣,因為擔心自己的孩子被“非禮”而氣得跳了起來,“我絕對不允許!”

皇冥曦也露出了驚愕的神色,顯然是沒有想到“服務”的內容裏還蘊含了這麽一項。

“不過!別擔心啦!”琉璃狡詐地笑了起來,“皇大人可以選擇拒絕。”

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被涼水澆熄了。

我心裏一陣失落。

在琉璃說出“皇冥曦可以實現我一個願望”的時候,我立刻就想到了我的願望。

大家也都把視線集中在我身上,顯然是默認了紀悠然的提議。

琉璃征求地看向皇冥曦,皇冥曦沉思了半晌,選擇了點頭同意。

我開始僥幸地想著:也許皇冥曦會答應我呢?畢竟他已經收留我這麽久了啊。

“我能一直住在玫瑰城堡嗎?”我滿懷希冀地問。

其實我更想問:我可以留在你身邊嗎?

但是我那比絕緣體還要遲鈍的神經元居然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句話的不妥,所以我舌頭一縮,瞬間篡改了內容。

嗚嗚!差點就說出了奇怪的東西!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好害羞!

我的臉頰莫名其妙地開始紅了起來,以至於我錯失了皇冥曦臉上天人交戰一般的表情變化過程。

所以,我聽到的回答是:“不能。”

當我如遭雷擊一般地看向皇冥曦時,他的表情早已冷得像冰。

我傻愣愣得問他:“為什麽?”

皇冥曦以我從未見過的冷酷表情朝著我慢慢地吐出了五個字:“你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