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青春是從我愛你開始,可是為什麽,卻好像讓我看破了“愛”這個字?

高考前最後兩個月,沒有知會任何人,我翹了兩天的課,去偷偷看了一次周暮晨。

連康婕我都沒敢說,關了手機,我背著包就衝向了武漢,鬼知道他幹嘛要往外省考,浪費我的車票錢。

一路上我的心情都難以言喻,我坐的是晚上的車,一進入夜裏,車廂裏的人都安靜下來,昏暗的白熾燈在頭頂上照著,我看到車窗上的自己有一張慘白的臉。

霧深露重,我在列車的吸煙處抽煙,右手在玻璃窗上寫下他的名字。我想,此時如果有人偷偷的拍下我,那一定是一張充滿了文藝氣質的照片。

我永遠都會記得那種心情,悲傷的,絕望的,壓抑的,依然眷戀的心情。

按照他當初“請不要再來騷擾我”的指示,我沒有出現在他麵前,而是埋伏在他住的學生公寓附近看了他兩天。

第二天晚上我坐上了回長沙的火車,臨上車之前我在路邊一間花店買了一束百日菊,我幽歎一聲,我應該,死心了。

青春是從我愛你開始,可是為什麽,卻好像讓我看破了“愛”這個字?

現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孩子,很漂亮,很清秀,一雙眼睛靈動得像小鹿,但,她不是孔顏!

居然不是孔顏!

我原本以為,他們踏過傷痕累累的我走向了幸福的殿堂,可是如今,事實卻告訴我,我自以為是的犧牲是完全沒有價值的,我以淚洗麵的那些日子根本隻是我自己一個人營造的悲傷幻覺。

我真不甘心,我真恨這個賤人。

可是我又有什麽資格說他賤啊,我為了這個賤人逃課,連夜坐車來看他,我甚至打算在高考之後在我的誌願表上全部填上“武漢”這兩個字……

我悲哀的不是我終於明白他確實沒有愛過我,而是明明知道我們已經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卻還是想要拚盡全力再挽回一點什麽。

我看著那束花,想起了康婕的經典名言:人若犯賤,我必更賤。

那麽我隻能豪邁的說一聲:人不犯賤枉少年!

那束花次日清晨被我擺在了公交車站牌下,它孤零零的在晨風中凋謝。

最後一天窩在他的公寓門口站了一會兒,又看見他跟那個漂亮的女孩子牽著手一起走向食堂,我不確定那個時候他到底有沒有看見我,這一切對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他再也不能使我痛苦。

我閉上眼睛,想起了它的花語:永失我愛。

我曾經看過一句話,說有些人,一旦愛上,就永生難忘。

可是我必須要忘記周暮晨,摒棄陳舊且破敗的過去,才能換來徹底的新生。

這個道理,不需要羅素然來告訴我。

李珊珊對著我的腦袋用力的一推:“發什麽呆啊,等著你去唱歌呢。”

我這才從自己傷冬悲秋的世界裏走出來,她嘴裏叼著根煙,眼睛上塗著嚇死人的黑色眼影,一邊洗手一邊睥睨我:“還想著你跟周暮晨那些破事呢?”

我倒抽一口冷氣:“你怎麽知道的?”

我這句話換來的是她一個白眼,煙灰差點沒往我身上彈:“孔顏可是我姐,她的事我能不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嗎,不過你別緊張,其實你們兩個比起來,我喜歡你多多了,她太乖,跟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每次她回家來,看我的眼神就跟看路邊做小姐的似的,根本就沒把我當妹妹。,”

她一提起孔顏的名字我就腦袋暈,我暈得什麽都不想說,她又轉過身去像隻壁虎一樣趴在從男洗手間出來的一個人身上,興奮的叫:“親愛的林逸舟,你還沒死啊,找你幾次都沒找到,老實說,到哪裏風流去了。”

說真的,她的語氣一點都不像叫“親愛的”,反而有點像叫“狗日的”,趁著她沒注意,我找個機會就溜了。

溜到轉角的地方我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這一看才發現,被她勒著的那位仁兄竟然就是我之前撞到的那個小帥哥。

唉,這個世界上的帥哥總是跟我無緣,我懷著悲傷的情緒推開包廂門,一屋子人都喝多了,全衝我張牙舞爪,宋遠踉蹌的走到我麵前,醉醺醺的問:“看到姍姍沒?”

我也是被電擊了,腦袋一下子短路,竟然直接說了一句:“抱著個男的在洗手間那裏呢。”

然後,宋遠仿佛在須臾之間清醒了,殺氣騰騰的拉開門就往洗手間衝,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裏隻歎氣:“帥啊,帥啊,可是怎麽就都不屬於我呢!”

那個晚上李珊珊跟宋遠究竟確定了什麽沒有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後來散場的時候我無意中看見他們在樓梯間接吻。

當時我那個熱血沸騰啊,骨子裏八卦的因子全部被調動起來,我興奮的跟康婕分享這個消息,她一點也不關心,她隻知道哀求我把那盒幻彩流星分她一半。

我慷慨的同意了之後,她究竟分走了多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個盒子裏剩下的彩珠一眼就能數得清。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好死不死終於混入大學了!

報名那天我謝絕了媽媽送我去的好意,前一天晚上她一邊幫我整理行裝一邊說:“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你讀高中的時候,每一天我都提心吊膽,就怕接到老師的電話。”

她說得輕描淡寫,我卻聽得雷霆萬鈞。

短短一兩句話,卻讓我慚愧得想跪下來抽自己,這些年,我是扮演一個多麽不孝的女兒的角色啊。我當即熱血湧上腦門,信誓旦旦的說:“等我當上了少奶奶,一定好好報答你。”

她一點都不感動,而是依然淡定自如的說:“算了吧,你又不是長得特別漂亮,以前你小時候,我總擔心你長大了會怪我把你生得醜,沒想到你越大對自己越是莫名其妙的自信,這我就放心了。”

我呆了半天沒說話,末了發個信息給康婕:我懷疑我不是我媽的親生女兒。

她的嘴更讀:“那是的,要不是親生的,她養你個混賬東西幹嘛。”

氣得我捶胸頓足,大罵自己自己交友不慎。

不過這個損友還是很講義氣的,報名的時候還是她陪我去的,我們兩個背著大包提著棉被水桶,活像兩個進城務工的民工。

繳費的隊伍前進得很慢,我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然後打扮得跟隻花蝴蝶似的封妙琴興高采烈的朝我撲過來:“程落薰,真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了!”

我一時招架不住她的熱情,隻能尷尬的“嗬嗬”笑。

她依舊本色不改,今天好熱啊,幸好我爸爸開車送我來的,你怎麽過來的?

康婕在旁邊甕聲甕氣的回答:“騎單車來的。”

真不知道封妙琴是真的天真還是裝的,她兩個眼睛瞪得好大,然後又笑得像月牙:“程落薰,你朋友跟你一樣幽默。”

接著,她不著痕跡的向我們介紹了她拖著的LV行李箱,我和康婕額頭上的黑線都呼之欲出了的時候,她的電話響了。

一個穿著限量款帆布鞋戴著施華洛世奇的項鏈拖著LV的箱子的人,居然用一款夏新的手機!

我跟康婕麵麵相覷,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她掛掉電話之後,言若有憾的說:“唉,前幾天買的iPhone不小心被偷了,之前都丟了6台手機了,媽媽不給我買好的了,先隨便搞一個用著吧。”

她去後麵排隊時,康婕認真的抓著我的手說:“其實我是煤老板的女兒,不過我爸爸怕我被綁架,要我低調點。”

我重重的點頭:“知道為什麽我爸爸這麽多年不聯係我嗎,其實他在南非挖鑽石,等他挖到了,他就會來接我了。”

軍訓的一個月簡直是要了我們的命,每天早上5點多就被廣播裏嘹亮的軍歌叫醒,然後半睜著眼睛換上不知道從哪個批發市場弄來的山寨軍裝和解放鞋,然後空腹去田徑場集合。

嚴厲的教官,劇烈的操練,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烈日驕陽,我真怕一個月的軍訓結束之後,回家去我媽媽會以為家裏來了個非裔混血兒。

於是我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提前半個小時往臉上身上所有暴露在陽光下的部位塗防曬霜,我相信一分錢一分貨,所以咬牙買了薇姿的。

住我隔壁的封妙琴也相信這句話,可是她的蘭蔻的防曬霜偏偏在軍訓之前就剛好用完了,所以她隻能每天委屈自己來找我討她口中“還蠻便宜”的薇姿。

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我的生理周期。

在那一天,我以“痛經”的名義,不費吹灰之力請到了假,活潑的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時,看到了穿著蕾絲連衣裙的譚思瑤。

她站在食堂門口,樣子看上去很憔悴,看到我的第一眼,她也怔住了。

我們兩個人的形象真是雲泥之別,我腳上穿著土得要死的解放鞋,她腳上5公分高的黃色高跟鞋,並且,她還是站在台階上麵俯瞰著我的。

我轉身想走,她就跑過來拉住我,一句話都說就開始哭。

我不知道周圍那些路人是怎麽想的,反正換了我,我絕對認為是解放鞋欺負了高跟鞋。

不知道她哭了多久,我終於歎著氣說了一句:“好了,都過去了,你別哭了。”

我這句話不但沒有製止她的眼淚,反而讓她哭得更凶了,她抽泣了半天才終於寄出了一句支離破碎的話:“落薰,我失戀了……”

我是個仇富的人,在我了解到譚思瑤隻所以不需要參加軍訓是因為她爸爸在某醫院給她弄了個病例之後,我惡狠狠的對她說:“現在的人,但凡有點職權不濫用就好像顯示不出他的能耐似的。”

她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滿腦子就是她的許至君。

許至君,我怎麽會想到,這個名字與我之後的人生,竟然會緊緊的聯係在一起。

譚思瑤不知道又去找了哪個領導,居然跟我寢室裏的一個女孩子對調了床位。

我真想問問這個大小姐,你真以為我是聖母下凡啊,過去仇深似海的,現在你說一句失戀我就要原諒你啊。

為了躲避譚思瑤的哭訴,我隻能往封妙琴的宿舍跑。

封妙琴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上網,她天天泡在一個論壇裏潛水潛得不亦樂呼。

某一天,有一個帖子終於引起了她登陸的興趣。

那個帖子的標題是:有沒有喜歡陳冠希的女生,進來報個道,前50名送簽名CD。帖子裏還附加了N張陳冠希的照片。

封妙琴是陳冠希的忠實粉絲,從他出道開始就一直癡迷的喜歡他,所以她看到那個帖子的時候,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立即登陸,留下了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個回帖:我最喜歡他了,他是我老公!

她死都沒有想到那個名為“我好老實”的樓主,一點都不老實,他在回帖滿50之後,釜底抽薪,將帖子標題編輯為“有沒有喜歡我的女生,進來報道,前50名送香吻。”

慘淡中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樓主貼的自己的照片雖然看不清楚臉,但是感覺還不錯,至少,不猥瑣。

他在後麵的回帖中點名封妙琴那句“他是我老公”為最佳回帖,並邀請她參加周末在懶蟲的PRATY。

雖然封妙琴一直號稱自己混跡夜店多年,當時當晚她還是暴露出了自己膽怯的一麵,死死的抓著我說:“落薰,要是是朋友的話,就一定陪我去。”

我本想說“我們真的有那麽熟嗎?”,可是想起我宿舍裏那個“哭泣的陶金娘”,我就重重地點了點頭。

人一生的走向,往往就在於那幾個關鍵的決定。

如果我那天沒有答應封妙琴一起去,也許我跟林逸舟兩個人的人生就會完全重寫。

可是有那麽多假設嗎?

人生,能夠重來嗎?

★[5]我會強暴他?你以為小雞雞長在頭頂上就是獨角獸啊?

“懶蟲”PUB每到周末都擠得水泄不通,不管外麵零下幾度,PUB裏麵永遠都是熱帶海洋氣候,男生穿T恤,女生穿短裙。

我那天穿得非常普通,就是一件綠色的長袖Tee和牛仔褲,並且十分老土的套了個運動外套,放眼看到裏麵到處都那些潮爆的男男女女,我就感覺就像城鄉交界處來的。

當然,封妙琴她比我還放不開,她居然倒黴得在這一天,迎來了大姨媽。

這就意味著她晚上不能喝酒。

當我們按照“我很老實”發給她的短信找到97號台時,我在那一瞬間忘記了呼吸。

這個笑起來透著邪氣的男孩子,居然是當日李珊珊口中的“親愛的林逸舟”。

因為實在是太帥了,所以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簡直是刻骨銘心。這次近看,才發現他的額頭上有一道傷疤。

因為這道傷疤,他的英俊之中又有暴戾和滄桑之美。

他看了我半天,忽然湊過來問:“我是不是以前在哪裏見過你?”原本置身於震耳欲聾的吵雜環境中,我忽然覺得天地都失去了聲音。

我怔了怔,咧開嘴笑了:“在夢裏。”

不知道為什麽,我坐在林逸舟身邊的時候居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總想去上廁所似的緊張。

大概是因為他確實帥,而我又確實很花癡的緣故吧。

我拿著手機在偷偷發短信給康婕:“好帥啊,近看真的好帥,你要是看到他肯定會忍不住撲上去強暴他!”

過了幾分鍾,我的手機一震,看到了那個粗俗的女人回給我的信息:“有多帥啊?我會□他?你以為小JJ長在頭頂上就是獨角獸啊?”

在我對著這條信息極度無語的時候,林逸舟湊過來在我耳朵邊上輕輕問:“什麽好東西一個人躲著看?”

我自作聰明地判斷:像林逸舟這樣馳騁歡場的人,一定是喜歡梔子花般純真的女孩子。別的我不行,演戲我是最厲害,尤其是演那種噘著嘴眨巴眨巴眼睛的白癡女,我挺在行。

於是我就這樣做了,我睜著無辜的雙眼看著一臉邪氣的林逸舟,努力讓自己像隻小白兔:“沒看什麽好東西呀。”

他看著我,鄙夷地說:“做作死了。”

他斜著眼睛看著我的時候,額頭上那道傷疤毫無遮掩地落進我的眼裏,我竟然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可能是這個舉動太過冒昧也太過曖昧,他竟然怔怔的沒有反應。

我發誓在我問他“怎麽弄的,疼不疼啊”的時候是情不自禁的,絕對沒有別的的意思。

可是落在他和旁邊的封妙琴、以及一桌的妖魔鬼怪眼裏,我這句話就是**裸的勾引。

他笑了笑,什麽話都沒說,順勢就握住了我的手,這一握就一晚上沒放開。我本身就不是含蓄的人,他要握,就讓他握著好了,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多喝幾杯酒我就不把自己當女人了。

在我一杯一杯又一杯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時,全桌的人都在叫:“好酒量。”

得意洋洋的我根本沒注意到被冷落的封妙琴,其實她才應該是今天晚上97號台的女主角。可是由於我這個搶鏡的女配角過於賣力的演出,而導致了她在這個晚上成為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不知道喝了多少兌了綠茶的芝華士,我頭暈目眩有點想上廁所。

這時我終於想起封妙琴了,我回頭想叫她一起去,可是她在果盤裏翻著聖女果,吃得比人家喝了酒的人還要high,罷了,我還是自己去好了。

“懶蟲”的衛生間也是很有特色,天花板是鏡麵的,所以站在外麵排隊的女孩子全都是抬著頭仰視著上方。我趁空多看看了周圍的女生,各個臉上都是斑斕的色彩,身材也是沒話說,豐胸纖腰長腿,真是妖孽叢生。

但是不得不承認,真的,都挺好看的。

好不容易從衛生間裏出來,迎麵碰到徐小文,他先是一驚,接著撲上來,嬌滴滴地叫了一句:“姐姐,你也在呀。”

那句“姐姐”叫得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我像甩牛皮糖一樣甩開他:“你有個人形好不好。”

徐小文是我大學一個班的同學,軍訓的時候因為排在一起所以關係還不錯。

他長得很幹淨,在我們那個男同學基本慘不忍睹的班級裏算得上是出挑的人才,可惜大多數人都覺得他舉止過於女性化,我也曾經十分不厚道地背地裏說他娘娘腔,甚至不懷好意地猜測過他是不是喜歡男生。

雖然我自己很八婆,但是有時候還是很有正義感的。我跟徐小文真正結下交情還是因為我那個愛多管閑事的脾氣。

某天上課的時候徐小文戴了個特別亮的耳環,班上有幾個女生就唧唧歪歪議論他的性取向,聲音大了點,就被徐小文聽到了,他當時特別氣憤地跟她們幾個吵了起來,可是笨嘴笨舌的一點便宜都占不到。

也算我無聊,我走過去把徐小文拉到身後,對那幾個女的說:“這麽喜歡討論別人,不如回去問問你媽媽是不是靠光合作用生的你。”

那天下午,徐小文坐在我旁邊的位置上難掩崇拜之情,一直誇我有俠女風範,我真想讓他看看李珊珊和康婕,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晚飯是他非要請我吃的,我推辭不過,就很不客氣地帶著譚思瑤一起去了。快要吃完的時候譚思瑤說了句“好久沒有跟至君一起吃飯了”,我還沒來得及唾棄她,徐小文就問了一句“你前男友帥嗎,下次帶給我看看。”

我把碗筷一扔:“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男生!”

他翻了個白眼,不屑地說:“關你屁事。”

此時在“懶蟲”意外相遇,看見他比我還妖嬈幾百倍的樣子,我就知道我猜對了。

他趴在我的耳邊細細碎碎地說:“姐姐呀,等下去我那桌玩,介紹帥哥給你。”

我鄙視地翻了個白眼:“你這個樣子,還介紹帥哥給我,你不跟我搶就不錯了。”

他對著我一陣猛拍“討厭死了討厭死了”,我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一隻手拖進了懷裏,他笑著對徐小文說:“你打她幹嘛。”

林逸舟的下巴磕在我的肩膀上,整個人從身後抱住我,雖然是笑著,可是聲音依然是冷冷的,徐小文瞪了我一眼:“死女人,回學校再收拾你。”然後扭著他的小蠻腰就走了。

我哪裏見過這個場麵,當初我跟周暮晨最多也就是在黑漆漆的地方牽個小手親個小嘴什麽的,這個林逸舟,完全是一副流氓嘴臉,可憐我就被他這麽抱著,竟然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動彈。

我不想承認,其實這樣的感覺挺好的。

李珊珊怒氣衝衝地挎著她最喜歡的那個巴黎世家的機車包從“懶蟲”經理室裏衝出來之前十分鍾,林逸舟把我拖到黑暗的走廊,一隻手撐著牆壁,一隻手夾著煙,望著我壞笑。

其實康婕說得對,我那些端莊啊、矜持啊,全是裝的,隻要給我一個合適的場地一個合適的對象,我骨子裏那些壞就會全部顯露出來。

如果說之前,我還稍微有一點點忐忑和嬌羞,此時被他緊逼得貼上牆壁後,已經完全明白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了。

他低下頭來,說了一句話,我整個人徹底燒起來了。

他說:“怎麽辦,克製了一晚上,還是想吻你。”

我有多壞呢,我壞得直接跟他說:“我也是。”

如果沒有李珊珊突然衝出來,那我和林逸舟這對不知廉恥的小男女肯定就在這個走廊恬不知恥地接吻了,可是就在他的頭靠過來、我也不準備躲開的時候,幾米之外的門“嘭”的一聲響,臉色鐵青的李珊珊從裏麵衝了出來,後麵拉她的人差點還摔了一跤。

她橫衝直撞地拐了個彎,三秒鍾之後,又原路拐了回來。

我和林逸舟怔怔地看著她取下墨鏡,盯了我們片刻,然後衝我們尖叫:“你們兩個不要臉的在這裏幹什麽!”

林逸舟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放開我,對她攤開手:“姍姍妹妹,托你的福,想幹點什麽都還沒來得及。”

而我們三個人都沒有看見,在另外一個拐角處,靜靜站了很久的封妙琴沉默不語的轉身離開,說不清楚原因,她的手緊緊的攥成拳頭,原本舒展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從“懶蟲”出來,室內室外的溫差讓我不禁一抖,還是外麵的空氣比較清新。

封妙琴的臉色一直很不太好,我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的眼神是飄忽的,四處看,就是不望著跟她說話的我,過了半天,才懶洋洋地說:“也沒有不舒服,就是不喜歡這些地方的人,男男女女隨隨便便摟摟抱抱,看了惡心,再說,那些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了怕會頭痛。”

這句話落進了李珊珊的耳朵就像是對著一輛正在泄油的汽車扔了個打火機,爆炸是一瞬間的事,她的眼神上下來回瞟了封妙琴好幾遍,那眼神要是用來看我,我就會覺得有必要去買件羽絨服。

封妙琴倒是毫不畏懼,坦****地隨她看,那個樣子就是“有什麽好看的,小太妹”。

李珊珊點了根煙,對著封妙琴的臉噴:“要喝真酒自己找個小店子買幾瓶啤酒灌就是了,來什麽酒吧,來這裏的人幾個是為了喝酒啊,真是好笑。”

氣氛有點尷尬,我一方麵覺得李珊珊說話有點過分,搞得妙琴下不了台,另一方麵我又覺得封妙琴那個“惟我獨尊”的姿態是要有個厲害的人打壓一下,我正猶豫著接話呢,林逸舟開口了。

“女人就是事多,吃夜宵去,走走走。”

吃,最合我的心意,我當即全力配合他:“走走走,吃東西去。”

封妙琴瞪了李珊珊一眼,跟我說:“落薰,我媽不準我太晚回家,再晚了回去要挨罵的,你們去吧,玩得開心點,自己注意安全。”

最後那幾個字她刻意拖長了音,顯得意味深長,可是我就真的是沒明白她的意思。

她也不廢話了,伸手攔了個的士,上車前還跟林逸舟說:“你欠我的,下次再跟你要。”

她走之後,李珊珊不屑地問林逸舟:“你欠她什麽?貞操?嘖嘖……林哥哥,這樣的貨色你也不放過,真是饑不擇食,慌不擇路咧。”

林逸舟一巴掌推過去:“滾!”然後他自己也糊塗了,大概他也沒搞清楚他欠封妙琴什麽。

我很想提醒他,是欠了那個“香吻”,可是我又很小人之心的跟自己說“你不是也想要嗎?算了算了”。

於是,我就心安理得地陪著他們一起裝傻: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吃燒烤的時候,李珊珊剝那些蝦子殼跟剝仇人皮似的,嘴裏一直罵罵咧咧。我跟林逸舟眉目傳情瞟來瞟去,哪裏還有精力去聽她說了什麽。

一半還沒吃,李珊珊的手機就響了,她把碗筷一摔:“你們吃,老娘跟他拚了!”

我們還沒來得及問一句,她就像往常一樣殺氣騰騰地上了的士,按照來時的方向殺了回去。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她的背影,林逸舟用筷子敲我的碗:“快點吃,吃完送你回家。”

我更加瞠目結舌地看著他:“送我回家?”

他一臉鄙夷:“不送你回家,難道跟你419嗎。”

419是什麽?我發現我鄉霸得跟康婕有一拚。

在林逸舟提示我用英文念了一遍之後,我的臉紅得就像麵前那盆子裏的口味蝦。

★[6]我曾經放棄過一個孩子,是他的。

李珊珊推開“懶蟲”經理辦公室的門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外麵喧囂的音樂聲還在繼續,貼麵熱舞的男男女女半男不女也沒有減少很多,她一路前進,誰也沒有能力阻擋她衝進了經理室。

那個經常跟奧迪A6一起出現的光頭男人處變不驚地看著破門而入的李珊珊,淡淡地說了一句:“我都道歉了,那天真的是逢場作戲,就是個合作夥伴帶來的女的,後來我們一點聯係都沒有。”

李珊珊把包用力地甩在柔軟的沙發上,全身發抖,緊接著她開始哭。

房內除了他們兩個之外再沒有別人,她哭得很盡興,在這期間她還拿出了鏡子照了照,想應證一下她新買的睫毛膏是不是真的像廣告上說的防水性那麽好。

哭到她覺得可以收聲了,對方的耐心也快到極限了,她才慢悠悠地從包裏翻出煙點燃,語帶嬌嗔地說:“我剛剛吃夜宵去了,才吃一半你就把我叫回來,我委屈。”

光頭男劉總歎了口氣,他倒是真的挺喜歡這個喜怒無常的小姑娘,隻是他的年紀和精力,實在招架不住這個小姑娘的新鮮花樣,他從抽屜裏拿出一支雪茄,點燃,靜靜地看著沙發上這個眉眼精致的女孩子。

這盒艾蒂多諾雪茄還是李珊珊某次心血**的時候買給他的,隻是因為她喜歡這個牌子的廣告語:每抽一支艾蒂多諾,就像經曆了一次愉快的航程。

他永遠都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她,小小的麵孔,笑容清新。那時,她說:“我不喜歡念書,我就是喜歡玩。”

這一玩就是兩三年,她16歲出來混,遇到他,一直專心專意地跟著他,雖然花錢大手大腳,但也總能哄得他高興。

她是他的洛麗塔。

李珊珊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裏,委屈地說:“如果我這次輕易的原諒你,你以後肯定又會犯類似的錯誤,你們男人全都這樣,得寸進尺。”

劉總笑了笑,像是對自己的嘲諷,然後說:“那你有什麽要求可以提嘛,要是不合理,我們再協商。”

李珊珊咬著嘴,不說話,眼睛亮亮的看著他,那個樣子是人看了都會心疼。劉總也知道自己拿她沒什麽辦法,於是好言勸道:“要不等你考到駕照了,給你買個寶馬MINI。”

她伸了個懶腰:“車子我倒是沒什麽很大的興趣,就是想搬個房子。我不想住現在那裏了,一天到晚吵死人,換個地方行不行?”

劉總長籲一口氣,知道風暴已經過去了,於是笑著點頭:“你開心就行。”

得到允許之後,李珊珊雀躍著衝上去抱著他的光頭猛親一記:“說好了,那我這幾天就看房子去,你看,你對我好,我就聽話不胡鬧,我多乖。”

她開開心心地離開之後,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推門進來,臉上是忿忿不平的表情:“劉總,你的事她管得這麽寬,怎麽她的事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劉總沒有說話。

他當時心裏認為,這個小丫頭跟那個姓宋的小男生頂多也就是一時的心血**,搞不出什麽大動靜。

接到李珊珊的電話,叫我去陪她搬家,坐在公車上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想打電話給林逸舟。

其實後來在學校裏徐小文追問我跟林逸舟究竟是什麽關係時,我之所以沉默不語,除了是嫌棄他八卦之外,也是因為我無從回答。

那天晚上他把我送回家的時候,我們在門口說了一小會兒話。

我看著他手裏的“黑冰狼”,怔了半天,他問我:“有什麽問題?”

我笑笑:“沒什麽問題,以前認識一個人,也用這款。”

可能是提起周暮晨,我的聲音裏那些細微的顫抖還是泄露出了端倪,林逸舟想了想,偏著頭說:“那我不用這款了,改天叫你陪我去選個新的。”

他說到做到,第二天真的打電話叫我陪他去新世界百貨買了個新的,我們一致看中的——哈雷火燙鷹,跟之前的黑冰狼完全不是一種風格。

但是拿在他手上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就是這個了。

後來好幾次都是這樣,我們一起吃吃喝喝,眼角眉梢也曖昧四起,可是他就是什麽也不說。

我們離曖昧很近,可是離愛情,似乎又好遠。

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定義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坐在顛簸的公車上,看著手機上他的名字,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摁下通話鍵。

李珊珊和宋遠兩個人穿著白色外套站在樹下等我,我遠遠看著他們,心裏嫉妒得要死。

為什麽,有些人可以長得這麽漂亮!

漂亮就算了,為什麽身材還好,身材好就算了,為什麽還那麽有錢!所以,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外星人快點來把那些又漂亮又聰明又有錢的女孩子全抓走!

宋遠開車的時候,李珊珊一直在旁邊罵:“看路好不好,這個橋本來就複雜,你還這麽走……左拐,你是豬啊,叫你左拐……好啦,好啦,半個小時,回到原地,開心啦……”

在這個過程中,宋遠那個叛逆得要死的人卻始終是一副逆來順受心甘情願的笑容,我明白,這種笑容的原因,除了愛情,沒有其他。

就像我好久以前那樣——他眉頭開了,所以我笑了。

我沒話找話地說:“姍姍,我覺得你們兩個人要是結婚了,生個孩子,肯定特別好看,真的。”

我不知道我這句話哪裏出了問題,竟然招來他們兩個一致的沉默,車內的空氣陡然之間就變了味,李珊珊不罵人了,宋遠也專心開車了。

這種難堪的沉默一直持續到我們進入了李珊珊的公寓,那就是我夢想中的房間,粉色係的牆紙,大大的落地玻璃外陽光傾瀉,五十寸的彩電,雙門冰箱,榻榻米,還有那麽多潮爆的新鮮玩意,再加上她洗手間和化妝台上所有我隻在時尚雜誌和百貨商店裏看到的瓶瓶罐罐們……

我站在二十二樓高的陽台上振臂高呼:“賜我一個煤老板金龜婿吧!”

李珊珊一個抱枕扔過來,我差點沒被那股衝力推出護欄!

她冷眼看著我:“煤老板哪裏都是黑的,心也是黑的,還有,我是叫你來幫我搬家的,不是站在陽台上給我丟人現眼的!”

我不明白為什麽這麽舒服的房子,李珊珊說搬就搬,她給我的解釋很文藝:“因為那裏不是家。”

到底哪裏才是家呢?

她彈彈煙灰,看著從遠處買了奶茶朝我們走過來的宋遠,側過臉來對我笑:“此心安處是吾家。”

她當時那個笑容,真的就像春天花蕾徐徐綻放,無論往後的時光怎樣如洪荒般衝洗我的記憶,我都不會忘記那一刻,她呈現出來的笑容。

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其實這個女孩子是有靈魂的,無論她將自己置身在何其肮髒不堪的環境中,她的靈魂依然純潔無暇。

其實雖然她自己沒有明說過,但是我也看得出來,她闊綽的花費的絕對不是來路正當的錢。

那個下午,我們一起吃完飯,宋遠要先回家,趁著李珊珊不注意的時候他悄悄跟我說了一句“我跟姍姍的事別跟我姐說”。

我心領神會的點點頭,表示我絕對不是賣友求榮的人。

他走之後,李珊珊跟我說:“落薰姐,陪我回家一趟好嗎?”

我本來還高興的,因為又蹭了一餐不要錢的飯。但是在她艱難地擠出下一句話之後,我也呆了。

她說:“今天是我交家用的日子,我姐姐應該也在家。”

在路上的時候我們彼此都很沉默,除了她無意間問起我跟林逸舟之外,我基本沒有說話。

關於林逸舟,她很了解,可是她並沒有說任何勸我不要跟他來往之類的話,而是說:“要是真的喜歡了,誰拉得住你。”

這一天的李珊珊,跟我之前所認識的她,完全不一樣。

她家住在一片老式的居民區,沒有電梯的那種,我抽著煙在樓下等她。

孔顏走過來之前我還在想,林逸舟到底是什麽意思呢,要麽讓我死,要麽讓我活,這樣半死不活釣著多難受啊。

她叫了一聲我的名字,我抬頭看到這個暌違許久的麵孔,覺得有一點陌生。

其實也不是錯覺,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在很久之前共演了一出鬧劇之後,再也沒有任何的交集。隻是她和周暮晨在我生命中留下的那個印記,是怎麽都擦不掉了。

她在我身邊的石凳上坐下來,輕聲說:“穿那麽多耳洞,不痛麽?”

我發現這個女人真的很有本事,她看你一眼就知道你的軟肋在哪裏,如果她無心愛惜你,那麽她一句話就可以致你於死地。

我繼續抽煙,沒有搭理她。

她的聲音還是輕輕的:“都過去這麽久了,你還是恨我。”

她笑了,那個笑容讓我覺得時光倒退到了那天下午,我一個人赤足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滿心都是倉皇和無助。

我的聲音有一點啞啞的,我說:“孔顏,自始至終,就算我罪有應得,我搶了你的男朋友,我也為此付出了代價,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提起過去,我真的很想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

“這樣……”她的表情是若有所思:“可是我覺得,應該都跟你說清楚比較好,其實暮晨……當初真的還蠻喜歡你的,不過對我有責任罷了……”

這句話裏的深意我一時沒有體會得到,她湊到我耳邊輕輕說:“我曾經放棄過一個孩子,是他的。”

無數巨雷炸開,轟鳴聲在我的腦袋裏響起,我整個人呆若木雞。

接下來,她起身離開之前,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我,像是對著死去的屍體再補上一刀:“對了,跟周暮晨上過床的,不止我,不信你去問問……”

李珊珊板著臉下樓來,氣鼓鼓地給宋遠打電話:“是啊……每次我回來送錢,她就回來拿錢……還不是我媽媽覺得對不起她……憑什麽啊,又不是老娘欠她……”

她掛掉電話才看到失魂落魄的我,我盯著花壇的泥土裏的一條拱來拱去的蚯蚓發呆,她推了我一把:“發什麽呆啊,你被豬咬了啊?”

我茫然地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咖啡色的眼影真漂亮,嬌蘭的還是香奈兒的?

李珊珊這才察覺我確實有點不對勁了,她又推了我一下:“怎麽了啊,真的被豬咬了?”

我忽然笑了,豬也會咬人嗎?

我真是被豬咬了,有些豬,是很厲害的,扮豬是可以吃老虎的。

我用了生平最大的勇氣,撥通了康婕的電話,她那邊很吵很吵。

前段時間她說她在某個牌子賣場做銷售,店長是個很厲害的人,所以我沒事都不敢給她打電話。

而我今天的不敢卻絕對不是怕這個電話會影響到她的工作,而是像懷疑自己得了癌症的人不敢去醫院確診一樣。

她一連幾聲“喂……死人……說話啊”之後,我用幾乎是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聲音問她:“你跟周暮晨……是不是……上過床?”

是的,孔顏最後補給我的那一刀就是康婕,她後來說的那句話是:“不信你回去問問你的好姐妹康婕,感覺如何。”

那端所有的嘈雜聲都消失了,漫長迂回的沉默過後,我隻聽見康婕的聲音無力地說:“落薰……我想跟你好好解釋一下這個事……”

沒有再聽下去,我幹脆利落地掛掉電話,對著牆壁用力地摔過去,電板都從手機裏摔了出來。

李珊珊跑過去把手機卡取出來,再跑過來死死地抓住我,好像怕我會哭。

我能承受得了嗎?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