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之中也沒有什麽人,水如上到二樓,一個包間一個包間的仔細找過去。
越是往前走,水如最開始的那份決心就越是被削弱一分。等她站在一間包間門口,聽到裏麵有人說話的聲音時,立馬打了退堂鼓。
聽屋子裏麵的聲音,應該是兩個男人在說說笑笑。
水如仔細聽聽,認出其中一個人是古嵐,另外一個是巫凡。
往返揚雲山的路途中,水如一直隔著布袋聽巫凡和古嵐聊天,所以對他的聲音也已經非常熟悉了。
水如心想,原來古嵐是與巫凡在一起,不是何曉曉……那自己還要不要去找他了?他們二人在這裏說話,自己闖進去,恐怕不好……
越想越覺得自己來的實在是衝動了,轉身就想回去。
她剛轉身走出一步,包間裏麵就穿出古嵐洪亮的聲音。
“是送酒來了嗎?怎麽不進來,又要回去了?”
聲音落下,水如就沒敢再邁步。不多時,房門一開,古嵐探出頭來。
一見外麵站的是水如,古嵐也是一愣,連忙出來,隨手掩上了門。
“水如?你怎麽跑這兒來了?”古嵐壓低聲音問。
水如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古嵐見她樣子不太對勁兒,低頭仔細去看,這才發現水如雙眼都腫的跟桃兒似的,臉上也還留著哭過的痕跡。
古嵐一皺眉,問道,“怎麽回事?你怎麽哭了?難道曉曉又回去鬧了?”
水如使勁兒搖搖頭,淚水似乎又要湧上來,她急忙深吸了一口氣,把那感覺壓了下去。
就在這時,房門一開,巫凡走了出來,邊走還邊說著,“嵐少爺你這兒的酒上的可是夠慢的啊……哈哈哈……”
他一出來,就看到了低著頭的水如和麵帶怒色的古嵐。巫凡就是一愣,仔細打量水如兩眼,就將她認了出來。
“這不是花魁水如姑娘嗎?啊,好久不見……怎麽?被什麽人給惹哭了?”巫凡走過去,看看古嵐,再看看水如,突然咧嘴一笑,“莫非是嵐少爺怪你來遲了麽?莫哭莫哭,嵐少爺憐香惜玉,什麽事情還說不開呢?”對水如說完,他又對古嵐說,“既然水如姑娘都到這兒來了,不知嵐少爺能不能給巫某個麵子,請花魁姑娘一起進來喝一杯呢?”
古嵐也不想讓水如就這樣回去,算是做了個順水人情,點頭應允了。
水如隨著古嵐和巫凡進到包間之中,發現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菜肴,隻是幾個酒壺都放在一邊,看樣子他們都沒少喝酒。
三個人剛坐下,一個夥計模樣的人就端著幾壺酒送來了。
古嵐讓那人又去給水如取了杯碟碗筷,等齊備了,屋中仍隻剩下他們三人。
巫凡見水如那個樣子,應該是有什麽解不開的心事了。不過那些應該都是她的私事,巫凡也不便打聽。他隻好想辦法逗水如說說話,緩和緩和氣氛。
前幾次與水如見麵,巫凡都覺得水如是個天真無邪的姑娘,可這次看她鬱鬱寡歡的樣子,巫凡卻覺得其中也有些說不出來的韻味。就連那雙哭腫了的眼睛,巫凡都覺得恰到好處。
不知這雙眼,是為何人而哭腫的……
“相傳這世間有種奇物,用做藥引,可以使人斷肢重長,續氣補命,起死回生。嵐少爺,水如姑娘,你們二位可知那是何物?”巫凡問。
古嵐搖搖頭,好奇的問,“世間還有如此神奇的東西?這我可真的不知道了。是什麽?”
水如也抬頭望著巫凡,等著他說。
巫凡一笑,抬手一指水如的眼睛,說道,“美人淚。”
水如一愣。
巫凡接著說,“女子真情最動人心,心動則氣脈通,氣脈通則血脈通,氣血都通暢了,自然藥可到、食可至,事半功倍。”
古嵐聽出巫凡這是想哄水如開心,便也順著他說,“原來如此。巫公子果然見識廣博。隻是這美人淚應該也有分類吧?”
巫凡點頭,“一等自是真情淚,情到深處意上心田,這時的淚水最好。二等該是欣喜淚,喜極而泣,落下的淚水,這淚水中夾著私欲,所以較第一種次之。三等是悲情淚,心中有苦楚時落下的淚水,這樣的淚水寒性太重,所以隻能排在第三。”
說完這些,巫凡提起酒壺,給水如倒了杯酒,輕聲問,“且不知水如姑娘方才的淚水,算是哪種?”
水如抬頭看看巫凡,又看看古嵐,端起酒杯,低聲說道,“想哭的時候便哭了,誰還能想著給自己的眼淚分個等級。我的眼淚,怕是做不了藥引……”說完,她一口將杯中的酒都喝了。
一口酒下去,把水如嗆的夠嗆。
巫凡可沒料到水如竟然不會喝酒,連忙去找茶水。
趁著這個時候,古嵐小聲對水如說,“若是不舒服,你就先回去,有什麽事情,晚上再說。”
水如搖搖頭,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與其自己回去胡思亂想,還不如在這裏與古嵐不遠不近的坐著……至少能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笑容……
巫凡倒了茶水放在水如麵前,然後帶著些歉意的說,“在下沒有想到水如姑娘如此不勝酒力,真是失禮了……”
水如喝了口茶,笑著搖搖頭,“這話該是我說才對。是我突然跑來,擾了巫公子與嵐少爺的雅興。”
巫凡笑著擺手道,“是水如姑娘來了之後,才添了雅興……哈哈哈……”
古嵐也笑道,“巫公子方才還在抱怨,說這次來鶯啼閣是吃了大虧呢,這下倒好,也算是見到我這裏的絕景了,該不虧了吧?”
“絕景?”水如不解的問,“什麽絕景?”
古嵐一指水如,“不知做了多少藥引子之後直接跑過來的花魁姑娘,這還不算絕景麽。”
水如臉上一紅,剛要說什麽,這時屋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
古嵐和巫凡的神情都是一變,兩人對視一眼,古嵐站起身來,對水如說,“你就在這裏陪巫公子說會兒話好了,我去去就來。”
說完,古嵐風風火火的離開了包間。
屋中隻剩下巫凡和水如,水如這才重重的歎了口氣。
巫凡看著水如那個樣子,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水如覺得奇怪,便問,“巫公子為何邊笑邊搖頭?”
巫凡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才說,“水如姑娘真是奇人,每次做的事情說的話都讓我摸不透。方才嵐少爺在時你還假裝有些精神,沒想到他一走,你一下子就蔫下去了。通常的情況,花魁姑娘不是應該在我這客人麵前裝樣子才是麽?”
水如又歎了口氣,低聲說,“我在你麵前裝樣子有什麽用……”
巫凡點點頭,“難得有這樣看得開的花魁姑娘。你果然不同尋常。水如姑娘,算我多問一句,你那眼淚,是為嵐少爺流的?”
水如抬頭望著巫凡,不置可否。
巫凡接著說,“想必你是見過那位何姑娘了吧……”
水如這才點頭,低聲說,“見過她之後流出來的眼淚,巫公子,你說能算是真情、是欣喜還是悲情?”
巫凡也歎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一樣,望著手中的酒杯說,“船行千裏,終有一岸,世間真情雖困苦,守得雲開見月明……”
水如不明白巫凡這兩句話的意思,看著他,等著他解釋。可巫凡卻放下酒杯,笑著對水如說,“水如姑娘,你可知道,為何美人淚能起死回生?”
水如搖搖頭。
巫凡接著說,“試想,一個男人若是將死,或是死了,隻要一縷魂魄還在,看到一位美人伏於自己身側垂淚,還不是得想盡辦法還陽麽?哈哈哈哈……”他笑了半天,才低聲說了一句,“隻要時至運至,略加隱忍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