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偶然碰到一個女子伏在樹下哭泣,我上前一問,原來那女子是心有委屈。她說的那些委屈倒是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她說的那些關於今年花魁的事情,卻蹊蹺的很!”何曉曉橫眉立目,說的很有氣勢,“古嵐,我聽說當時廳中大鼓沒有人敲打,自己就響了,燈光燭火一齊熄滅,還有什麽幽藍的鬼火,這些,都是真的麽?”

古嵐皺著眉頭,也不反駁,點頭道,“都是真的。”

“這麽多奇怪的事情都發生了,你難道就沒懷疑?”何曉曉難以置信的看著古嵐。

古嵐冷聲道,“我懷疑什麽!這些都是我安排人做的。”

何曉曉死死的盯著古嵐的雙眼,想在他眼中看出些破綻。

可惜,她沒找到。

沉寂半晌,何曉曉突然長出了一口氣,臉上表情也輕鬆下來,歎道,“嘁,我還以為真的有什麽妖魔鬼怪呢,長這麽大都沒見過……沒意思,沒意思!”

說完之後,她轉身就走。

古嵐也不攔她,望著她走過回廊,轉過拐角看不見了,才回過身來,看看水如和文陽他們,低聲說了一句,“文陽,把她們送回魁院去。”說完之後,也大步離開了。

水如他們都沒有想到,那個氣勢洶洶的何曉曉,竟然聽了古嵐一句話,就自行離開了。水如呆呆的望著古嵐離去的身影,腦子裏想的隻有一件事。

他們是朝一個方向離開的,古嵐……不會是去追何曉曉了吧……

冰燕剛才被嚇得夠嗆,這時也緩過來許多了。思寧在一旁扶著她,哭的比她還淒慘。

原來那時思寧見大事不妙,想起了最開始冰燕交代的話,趕忙跑回去,想找找有沒有看上去能打架的夥計。可她剛跑出不遠,竟然發現了剛從外麵回來的古嵐。思寧這才鼓足了勇氣攔下了古嵐,給他講了事情的經過,古嵐這才來到這裏。

冰燕緩過神來,還得不停的安慰思寧,她也知道,多虧了思寧在最後一刻開竅了,不然今天指不定要鬧到什麽程度呢。

一邊的文陽得了古嵐的吩咐,自然得辦事兒。不過剛剛他幾句話掀了水如的底,不知道水如有沒有怪罪自己。

文陽小心翼翼的上前,輕聲對水如說,“水如……他們都走了……我送你回魁院歇著……”

水如這才回過神來,神情有些呆滯的望了文陽一眼,默默轉身,與思寧一起攙扶著冰燕,緩步往回走。

一路上文陽一句話都沒敢說,他一直觀察著水如的臉色,見她好像是在沉思什麽,所以不敢打擾。

文陽這個男人是不方便進魁院的,所以到了魁院門口,他就想告辭了。可水如站在門口和冰燕、思寧交代了幾句,也沒進去,而是拉著文陽去了旁邊演歌習舞的房子。

這房子平日裏不會有人來,水如和文陽還是繞過層層的屏風,到中間的空場坐下。

這一坐下,水如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突然放開了聲音,嚎啕大哭起來。

“文陽……怎麽辦啊文陽……”

水如邊哭邊說,“那個何曉曉,她居然說這世上要是沒了古嵐,也差不了多少……差多了!差多了啊!……她為什麽會是古嵐的婚約之人啊……”

文陽被水如這突然一哭可是嚇得不輕。他在那邊手足無措的,心想,剛才還沒事兒的樣子呢,怎麽這麽一會兒還就哭上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其實事發的時候,文陽在一邊看得清楚,古嵐自打到場,說的話裏麵,處處都是維護著水如的。隻是文陽也不知道這是因為古嵐偏袒水如,還是因為水如是這裏的花魁,而古嵐把那個何曉曉當做“自家人”,所以才會故意這樣說話的。反正不管是那邊,都有足夠的理由讓水如這樣嚎啕大哭了。

如果古嵐是護著水如,說明古嵐心裏真的有水如,可心裏有了,卻又有婚約在身,兩情相悅卻走不到一起,豈能不悲傷?

如果古嵐隻是做戲給水如看,而內心已經把何曉曉當做“自家人”了,那水如一片真心就算是白用了,結果還是一樣。

文陽不禁歎息,水如這姑娘哪裏都好,就是太過癡心……

其實這癡心也是好處……隻可惜,用在了嵐少爺身上……

水如邊哭邊嘟囔,說的什麽,文陽也聽不清楚了。過了好長時間,水如的哭聲才漸漸小了下來。

文陽看她也發泄的差不多了,這才掏出懷裏的汗巾遞過去,輕聲說,“水如……別哭壞了身子,那就不值當了……”

水如接過汗巾,抹著仍然不停掉落的淚水,一雙眼睛又紅又腫。

文陽皺著眉頭在一邊看著,心裏像是被刀子割了一樣。可他也隻能看著,什麽都做不了。

等水如哭夠了,眼淚也流的差不多了,她把汗巾往文陽手裏一塞,站起身來往外就走。

文陽一看她滿臉毅然的表情,趕忙追上去問她要去做什麽。

“我要把古嵐搶回來!”水如嗓音有些嘶啞,但說的很堅定。

沒錯。剛才哭到一半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想這件事了。

何曉曉不喜歡古嵐!至少她沒有像自己這樣對古嵐癡情一片!為什麽古嵐要娶一個這樣的女子?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水如不管了!她不信古嵐做不了自己的主,她不信古嵐會連自己要娶一個什麽樣的女子做妻子都聽別人的!

水如也想到了,如果古嵐與何曉曉是兩情相悅呢?他們兩個據說是從小就在一起,多年的玩伴了,萬一他們之間的感情,比自己想象的要深的多呢?我水如是什麽?那何曉曉說的也對,連個人都算不上。古嵐不也曾經說過好幾次麽,他是人,我是個小妖……

可水如又想到了那晚。

那晚紅燭幔帳,她與古嵐二人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古嵐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她都能回想起來。

那時的古嵐,難道沒有想到過自己身有婚約嗎?難道沒有想到過他們是人妖疏途嗎?

為什麽?

水如百思不得其解,她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認真的去思考一件事情。

頭痛欲裂,卻不知道是哭的,還是想這些事情想的。

最後水如也不願再想了,她隻知道,古嵐,自己是放不下的,若此時不搶,以後就沒有機會了。若搶不回來,那自己也再無怨言……

就這樣,她拭幹淚水,讓文陽幫自己將頭發衣衫歸弄整齊,要尋找古嵐與何曉曉。

文陽不放心,也要跟著,卻被水如拒絕了。

水如知道,事情若是成了,那何曉曉不是個好惹的角色,說不定就會是一場大鬧。事情若是不成,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平靜的離開……

不管最後出了什麽事情,她都不想文陽被牽扯其中。

文陽也知道事情走到這步,水如是狠下心要鬧了,自己去了也於事無補,沒準又給倒添了什麽麻煩,所以隻好看著水如獨自前去了。

水如又走回那條回廊,順著古嵐和何曉曉離開的那個方向慢悠悠的走過去。蜿蜒曲折的回廊像是長的沒有盡頭,水如憑著感覺往前走,再抬頭,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鶯啼閣的後堂。

水如沒有遲疑,進了後堂,發現這後堂中竟然沒有什麽人影。

鶯啼閣都是掌燈之後開門迎客,前廳後堂也都是那個時候開始忙活,如今差不多已經是午飯時分,在這裏做籌備的人,可能也都去吃飯了。

水如沒有多想,走過後堂那條有些幽暗的長廊,直奔前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