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匹夫,豈敢與我爭鋒!

於禁不識張任,但見一員須發皆白的老將,拍馬舞刀向著自己殺來,鄙視之心頓生。

反手斬下一名敵卒的首級,於禁撥馬回身,迎著那一柄明晃晃的鋼刀而上。

鏘~~金屬激鳴,火星四濺。

一招交手,張任紋絲不動,反倒是於禁,隻覺一股大力由兵器灌入,直震得他渾身一抖。

這老匹夫,竟有如此強悍的力道!

震驚之下的於禁,方才知道自己有輕敵之嫌,未及多想,張任一刀強似一刀,如狂瀾巨浪一般襲卷而至。

老將張任之武藝,雖未至當世絕頂,但當此高手盡皆隕命的時代,亦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隻是他經年居於蜀中,不為中原之士所知,而今出蜀征戰,自然是精神抖擻,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氣為蜀中將士爭榮耀。

十招一過,於禁已無還手之力,隻能窮於招架,偶然偷得空隙出來,反擊上一招半式,卻輕易的被張任化解。

若是張任正當壯年,此刻已然令於禁授首,但眼下其年勢已高,氣力方麵畢竟有所衰弱,正是因此,於禁才勉強與之戰個平手。

首將在激戰,部卒們一樣在血戰不休。

於禁的八百鐵騎雖然驍勇,但們所麵對的,卻不是孱弱的江東兵,而是強悍善戰的五千荊益軍團。

這些年輕的健兒,追隨著劉封參加了襲荊州,奪益州,下江東等諸般大戰,可謂是身經百戰,他們的戰鬥力,是那些隻習水戰,不精步戰的江東兵所難以匹敵的。

騎軍與步軍絞殺在一場,諾大的一座營壘,頃刻間便化為一座血池,喊殺,慘叫之一聲不絕於耳。

隨著戰鬥的持續,一名名騎兵被從馬上砍翻,於禁和張任激戰百餘合後,猛然發現,身邊的部卒已所剩無多。

於禁的心在流血,他知道,自己敗了。

盡管他已經拚盡全力,但依然無法挽回敗局。

曹家的天下,難道就這樣覆沒了嗎?

一切的繁盛,曾經的強大不可一世,仿佛都如夢幻的氣泡一樣,就這樣被刺破。

“啊~~”

心如死灰的於禁,突然之間悲嘯一聲,整個人如發了瘋一般發起反撲。

一刀一式,都是傾盡全身之力,在最初一刻,竟讓張任感受到了幾分吃力。

隻是,這絕地的反擊,雖然瘋狂,但卻失去了刀法的章法路數。

十幾招過後,破綻頓出。

張任毫不留情,淩烈的一刀斜劈而出,隻聽哢的一聲悶響,銳鋒無比的刀刃,切破鎧甲,徑直剁入了於禁的甲骨之中。

一聲慘叫,劇痛之下,渾身一抖,手中之刀拿捏不住,脫手而落。

張任虎掌再度用力,刀鋒向下壓去,於禁整個人矮下三分。

鮮血滾滾噴射,於禁雙手用力扣住肩上的大刀,試圖將之扛起。

正在這時,四圍的南軍士卒趁勢而上,十餘柄槍矛利刃,幾乎在同一時間戳入於禁的身體。

“啊——”

一聲最淒厲的吼叫聲中,於禁整個人被刺成了蜂窩。

南軍士卒們齊齊用力,竟是將於禁那血淋淋的身體挑了起來。

無數血洞,如漏鬥般的身體,在半空中撲騰了一會,然後便腦袋一耷拉,再也不能動彈一下。

汗流如注的張任,仰頭看了一眼這慘死的敵將,蒼老的眉宇之間,不禁流露出幾分敬意。

##########殘陽如血。

風起了,曹艸感到身體有些發冷,不禁束緊了裹身的紅袍。

正前方的戰場,廝殺依然在繼續。

方圓十數裏原野戰場,已然化成了一片名符其實的血沼澤。

殘存的戰士們在血腥的泥濘中拚死而戰,血腥蒙蔽了他們的神智,此刻,他們已經變成失去理智的野獸,心中隻有殺戮二字。

這是曹艸生平所經曆的最慘烈的一場戰鬥,即使是當年命懸一線的官渡之戰,也未曾有過這般的殘酷。

他精銳的北軍將士,已經是戰到筋疲力盡,而劉封的南軍,借助著人數上的優勢,已逐漸的占得上風。

為了支撐到於禁突襲成功的那一刻,曹艸已經不得不把他的宿衛軍派上戰場。

戰到現在,除了身邊的百餘騎之外,曹艸已經再無一兵一卒可以動用。

“文則,你再不動手,大勢休矣……”

曹艸神色泰然,但在心中,卻在默默的祈禱。

片刻之後,他的眼眸一亮,一抹興奮浮現於色。

戰陣之中,似乎是出現了變化。

東北麵,煙塵滾滾,似乎有一支騎兵隊伍在急速的靠近戰場。

“文則,是文則的騎軍到了!”

驚喜之下的曹艸,竟是忘乎所以的大叫起來。

左右將士,跟著也興奮起來,原本忐忑不安的他們,此刻,終於看到了一線取勝的希望。

不過,就在曹艸那顆興奮的心,剛剛跳到嗓子眼去,眼前發生的那一幕,卻瞬間將他的心擊碎。

滾滾塵煙中,確實有一支騎兵殺到,但那支騎兵,卻並沒有如他所料的那樣,插到南軍的側翼,給敵人致命的一擊。

那支驟現的騎兵,竟然是繞往本軍之後,從後方對曹艸的北軍發起了衝擊。

血池中交戰的雙方,都已經達到了極限狀態,任何意外的力量,都足以改變整個戰局。

那突然殺入的數千騎兵,瞬間改變了戰場的力量對比,後方被襲的曹軍,很快便陷入土崩瓦解之勢。

連綿十餘裏的戰線上,成百上千疲憊的曹軍士卒開始潰逃,須臾之間,整條戰線便如大堤崩決一般。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馬背上,麵如死灰的曹艸,神情呆滯的看著那總署如螻蟻般潰逃而回,愴然的神色間,湧動的是一種前所未的絕望與痛苦。

那數千改變戰局的騎兵,正是張任所率的荊益軍團。

在右翼擊敗於禁之後,張任便以本部兵馬,借助繳獲的馬匹,從敵人所填的土路穿過沼澤,出奇不意的出現在曹軍的側後方。

張任所統之軍,並不精於騎戰,但在這種局勢下,這一切都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僅僅是他這一支人馬的出現,就足以瓦解掉曹軍的鬥誌。

數百步之外,劉封親眼目睹了張任奇兵的出現,以及曹軍如何全線崩潰。

此時此刻,他一直揪著的心,終於長長的鬆了口氣。

“殺曹賊!”

劉封躍馬橫槍,高喝一聲,縱馬奔出中軍,左右數百名宿衛步騎,殺喊著追隨而上。

兵敗如山倒。

七八萬的曹軍潰散起來,自相傾軋踩踏就不知死傷多少,而窮追於後的南軍將士,則是氣勢旺盛之極,刀劈槍刺,無情的收割著人頭。

劉封親自上陣,掩軍掩殺之下,十萬南軍將士奮勇向前,如虎狼一般驅趕著潰逃的敵人,殺意濃濃,一命不留。

的盧神駒奔行如風,四蹄之下,是無數的殘肢斷臂。

刀鋒般的目光中,數十步之外,他一眼便認出了重圍中那血腥的殺神。

時隔多少年,劉封永遠也忘不了那可怖的形容。

那彪形的巨漢,赤著的上身盡被鮮血所染,毛茸茸的一雙虎目猙獰可怕,那肌肉盤虯的鐵臂揮舞著一柄象鼻刀,刀鋒過去,鮮血在飛濺,肢體在紛飛。

是許褚!

作為宿衛軍的統領,曹艸為了支撐下去,隻能把他最貼身的虎將派上陣來。

當曹軍全麵崩潰時,殺至興起的許褚竟是未能及時的察覺,依舊橫衝直撞,待到他反應過來時,已是身陷南軍重圍之中。

身邊的精銳部卒越戰越少,戰至此時,隻餘下他孤身一人。

縱然南軍士卒有數百之眾,但竟有擋不住許褚一人一騎的跡象,當劉封殺到時,西麵一處已被他撕開一條缺口,渾身浴血的許褚正準備由此殺出重圍。

宿命般的敵人,劉封豈能容他走脫。

一聲低嘯,劉封縱馬而出。

正以為逃出生天的許褚,猛抬頭間,隻見一道白影破風而來,那一柄碩大無朋的重槍,挾著穿山破雲之勢,呼嘯而來。

許褚不及多想,急是以刀背相抵。

瞬息之間,銳鳴之音直灌耳膜,許褚隻覺刀上有雷霆之力撞來,直震得他氣血為之一滯。

這般剛猛至極的力道,放眼天下也沒有幾人能達到,許褚心中不禁為之一震。

就在兩馬交錯之際,大批的南軍士卒衝上前來,堵住了被許褚撕裂的缺口。

這位虎癡勒馬回身,當他看清那橫槍而立之人是誰時,一雙鬥睜的圓目中,瞬間迸射出前所未有的驚詫。

他不敢相信,發出方才那威力無比一擊的人,竟然會是劉封。

那個江南半壁的霸主。

那個當年在長阪坡,被自己一刀砍得吐血的黃毛小子。

那個自己曾經不屑一顧,親手放走的鼠輩。

縱使許褚聽聞了劉封斬關羽,殺曹洪,威震天下的戰績。

但在虎癡心中,劉封永遠是那個不堪一擊弱者,直至今天今時。

方才的那一擊,給了他深深的震撼,此刻的他,方才真正的意識到,眼前的劉封,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兒。

重槍銀袍,巍巍如戰神一般的劉封,昂首斜視著驚容滿麵的虎癡,冷笑一聲:“許褚,好久不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