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這裏,可能有些看官們會覺得太過誇張。小學初中生到底能有多壞?被你形容得跟無惡不作的南霸天似的。
我不反駁,我就舉起幾個當年真實的案例,說不定我的同齡人都會有印像。
其一,四個六年級的男生非要糾纏一個四年級的女生處朋友,女生不答應,結果被四個人強行拖到一個隱蔽的角落給輪了,最後還在下體插進了一根拖布把導至終生不育;其二,兩個初一的學生覺得一個小學生對他們不夠“尊重”,將小學生綁在樹上用火活活燒死。他們在刑警隊裏還無知的問警察:叔叔,你們問完了嗎?問完我們還得回家呢;其三,一個五年級的男孩,因為他媽罵他考試成績不好,用水果刀將母親捅死,然後從母親屍體上翻出錢跑去遊戲廳裏打遊戲機;其四,一個流氓團夥長期盤距在某公園對遊客實施搶劫,被警方端掉之後供出人命案七起,找出被害人遺體十餘具,搶劫侵犯案不計其數,而團夥成員最大不過十六歲,最小隻有十一歲,其中還不乏品學兼優的富家子弟……
聳人聽聞嗎?我認為遠遠不算,更聳人聽聞的是那句著名的:他還是個孩子。
尊老愛幼,女士優先的準則原本無可厚非。然而,要是一個老人被人尊重的原因隻剩下年紀,一個女人不挨男人打的理由隻剩下性別,一個少年兒童隻能靠他是孩子才能夠博取原諒的話,我還是去他奶媽的仁義禮至信吧。
說遠了,繼續講我們的故事。
渾身冒著壞水的小胖子伸手想去捏馮秦秦的臉蛋,馮秦秦哪見過這個架勢,慌亂的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小胖子一臉壞笑:“你認識我不啊?”
我就不明白了,怎麽那些小流氓都是一個祖師爺教出來的?逮誰問誰認識自己不。馮秦秦沒回答,小胖子卻更來勁了:“哎呦,你還挺倔的。”
耗子終於弱弱的插了一句:“哥,你還是讓她走吧,她是咱班同學,他爸是海軍!”
小胖子愣了一下:“海軍?海軍咋地了?”合計半天才反應過味來,耗子這是拿馮秦秦她爸嚇唬自己呢。他反手給了耗子一巴掌,又追上前補了一腳。耗子被踹了一個趔趄,卻沒有摔倒,小胖子緊接著一個大脖溜,腳下又使出絆子將耗子放躺在地:“哎呀,你還挺牛逼呢唄?”
耗子在倒下的一瞬間完全沒有掙紮,而是張嘴冒出一句:“快跑啊!”
別看馮秦秦平時吹拉彈唱樣樣精通,此情此景她就是個廢物。可我不一樣,從小到大啥樣的命沒逃過,耗子輕輕一點撥,我已經拉起馮秦秦的手順著來路往公園外頭跑去了。
逃跑的忌諱就是千萬不可以回頭看追你的人,一旦看了,耽誤時間影響速度到是其次,主要會給心理上造成很大的壓力。於是,我低著腦袋隻顧看路,飛也似的拐彎抹角向前飛奔,耳邊隻能聽見呼呼的風嘯和馮秦秦“哎呀哎呀”的驚叫。一直跑出了怡靜園,又穿過兩條大馬路,差點被一輛正常行駛的小轎車撞了,兩個人才呼哧帶喘的停下。
轎車司機搖下窗戶大罵:“小兔崽子找死啊?”
我們兩個彎著腰,麵紅耳赤的也不想回應。馮秦秦費了老大勁才把氣喘勻,問我:“耗子到底怎麽回事啊?”
我遠遠的看了一眼怡靜園的入口,並沒有人追出來,才心有餘悸的說:“他這兩天肯定一直跟這幫人在一起過的。”
馮秦秦痛苦的蜷縮著五官:“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我是……”我是了半天也沒我是出個三六九來。
我直起身子:“行了,你現在沒法找他了,咱們還是回家吧。”
馮秦秦有些擔憂:“耗子不會有事吧?”
我很無奈,並且無助,隻能沒譜的安慰道:“他跟那幫人認識,應該不會有事。”
校園暴力或者是青少年暴力永遠根除不了的原因之一,就是大多數時候被害人根本找不著地方說理。比如我們遭遇的這種情況,找警察——警察肯定會覺得你們小屁孩的事他們才懶得管呢;找老師——老師十有八九還得訓斥你一頓:你不招惹那些人那些人能找上你啊;找家長——家長到是想管,可警察與老師都無能力的事,家長又有什麽好辦法呢?到頭來還是警告自己的孩子,以後離那種人遠點。
我掰開揉碎了給馮秦秦分析這其中的道理,馮秦秦憤憤的說:“要是我爸在家就好了,他肯定會幫我的。”但這話注定隻能是句望梅止渴的美好願望,此刻我們該沒轍還是沒轍,她也不再提繼續找耗子的事,悻悻的回家了。而我,隻能繼續糾結手裏那二十五塊錢到底該如何處理的問題。
轉過天上午第二節課,麻主任陪著幾個警察打斷了陸老師的板書,將滿頭繃帶的耗子送進了教室:“陸老師,這是你班學生嗎?你們班怎麽老出這樣事啊?”
陸老師看見耗子和麻主任,不耐煩的表情直接掛到了臉上:“咱班沒有這樣學生,你愛送哪送哪去!”
麻主任早就習慣了陸老師這副蠻不講理的態度,身子往旁邊一側:“你別跟我厲害,你跟這幾位警察同誌講吧。”
警察一眼就看出這兩個半大老太太積怨頗深,懶得聽她們倆打嘴官司,扶了扶大蓋帽的帽沿冷冷的說:“你是這班班主任是吧?昨天晚上我們接到報案,有個孩子在怡靜園被人打暈扔河邊了。我們及時把孩子送到醫院進行了處置,傷勢到沒什麽大礙,不過這孩子可能受到了一些不好的刺激,我們問他啥他都不說。最後在他書包裏的作業本上找到了你們學校的信息。這位老師。孩子要是你們班的麻煩你趕快通知一下他的家長,過來配合我們處理一下。”
陸老師聽罷,抿著嘴半天沒言語。麻主任斜著眼睛也不說話,看不出她的表情是幸災樂禍還是義憤填膺。陸老師站在講台上不知在想些什麽,終於對我們留下一句:“先上自習……”然後出了教室。
老師離開後,同學們竊竊私語。我偷偷看了一眼馮秦秦,發現她也正在看著我。目光對視上的一刹那,她衝我使了個眼色,又朝門口的方向努了努嘴。我馬上明白了這個傻丫頭什麽意思,嚴肅的皺起眉頭晃晃腦袋。馮秦秦對我回以失望的目光,我卻假裝趴在桌上看書不搭理她了。
耗子在家休息了兩天才回來上學,臉蛋紅紅的腫得老高,偷班費的案子也不了了之。而我們班的長跑活動僅僅是穿著一身土校服站成排在校外溜了一圈,沒有任何出彩的裝飾。
幾天後的下半夜,數億國人通宵達旦,目光一齊鎖定在電視屏幕上那位站在加拿大蒙特利爾聖路易二世體育館台上的國際奧委會主席薩馬蘭奇大爺。在近乎窒息的氛圍中,馬大爺的嘴裏終於吐出了一句國人能聽得懂的單詞:“北京”。霎時間,台下的中國人立馬鑼鼓喧天彩旗飄,電視機前的觀眾更是歡欣雀躍。
正在所有同胞沉浸在這激動人心的氣氛當中之時,馬大爺一臉尷尬的又連續念出了另外四個城市的名字。在場國人一臉懵逼,緩了好久才意識到自己高興得實在是太早了。
北京時間九月二十四日淩晨二時二十七分,出席國際奧委會第一百零一次會議的八十九名國際奧委會委員們通過秘密無記名投票選擇了悉尼作為兩千年第二十七屆奧運會的舉辦城市。至此,北京首次申奧宣告失敗,還留給世界人民一個丟人的大烏龍。搞得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眼前總會出現一個金發碧眼穿著大花褲衩子的老外,一邊拍大腿一邊大笑:“瞧你們一副沒見過世麵的的樣子!”的畫麵。
八成是為了挽回顏麵,央視名嘴趙忠祥老師在隔日的電視節目中語重心常的說:巴塞羅那努力了八十年才將奧運會請到家中,我們北京首次申辦就離成功如此之近,已經相當厲害啦!
申奧失利之後,所有人似乎做什麽事情都提不起精神,連陸老師講課都懶懶散散的。耗子自從發生了班費事件之後,也一直一蹶不振。我和馮秦秦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向他詢問了當時的情況,結果讓我們十分失望。關於丟失的班費的事情,他知道的並不比我和馮秦秦多。那天被陸老師罵了之後,他不想上學也不敢回家,在遊戲廳裏待到很晚,遇見了臊得哄和那個想調戲馮秦秦的小胖子。小胖子以前跟耗子家住鄰居,就收了他當小弟,幫著一塊搶小孩錢然後給他口吃的。
我和馮秦秦與耗子沒討論出個所以然,隻好再次把那二十五塊錢偷偷的藏了起來。本以為這場風波會慢慢平息,陸老師卻突然在一個周末的放學之前,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上的字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怕被人認出筆跡而換左手寫的。信的內容是:“對不起陸老師,班費是我偷的。我偷了錢沒敢花,分成了五份放在四個同學的書包裏,自己留了一份,想看看他們花沒花,我再決定這錢怎麽辦。現在我知道錯了,錢不是耗子偷的,您別冤枉他了。這筆錢我一定會慢慢的還上的,請您原諒我。”
陸老師舉著信在全班麵前讀了一遍,然後陰沉著臉問道:“還有誰……”
除去已經暴露的耗子,馮秦秦沒動,我也沒動,另外一個不知名的同學也沒動靜。或許信任一旦失去了,就永遠也無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