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起風了。

風吹動杜西海的衣裳,吹亂了他的頭發,吹的他千頭萬緒,思緒萬千!

這一刻,杜西海想起了很多事情,他想起和謝芳菲一起的點點滴滴,想起那些放縱不羈的快樂,想起那縱意人生的瀟灑。當然,更多的,是想起了那個一手給他帶來無盡屈辱,將他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男人——秦陽。

若不是秦陽,他絕然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是高高在上的杜家第三代繼承人,是被鮮花和掌聲包圍的藍海第一公子,他叫杜西海,他的名字,是無數年輕人孜孜以求的符號。

這一切,都是因為秦陽,而徹底逆轉,他的驕傲,他的自尊,通通被秦陽那一腳踩在腳下,再也難以翻盤。

杜西海曾經想過去死,對他這樣的人而言,失去了臉麵,往往比死要來的更令人難受,他承受不了別人鄙夷的眼神,承受不了人走茶涼的冷落。

但最終,在臨死的那一刻,他還是沒能扣響扳機,自然而不自然的將自己封閉起來,成了眾人眼中的傻子。

杜西海很清楚自己沒有傻,他隻是需要這樣的狀態,用來逃避殘酷的現實,慢慢的,這種逃避的狀態逐漸改變,他以一種全新的身份,看清楚了以往所有的那些所沒有看到的問題。

殺謝芳菲,不需要理由,僅僅是因為他不需要背叛。

但杜西海很清楚,今晚這一槍,於他而言,僅僅是開始,遠非結束。

他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比如,秦陽。

緩緩轉身,杜西海不再看謝芳菲一眼,亦不去理會謝芳菲最後哪一句話的意圖,朝房間裏邊走去。

別墅客廳內,隻有杜秋實一人,杜秋實在喝茶,他心情看著還不錯,臉上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表情,見著杜西海進來,眉頭微微掀起,說道:“殺了?”

“殺了!”杜西海冷冰冰的說道。

“殺的好。”杜秋實放下茶杯,拍了拍掌,又追加了一句:“殺的真好。”

“哪裏好?”杜西海不悅的問道。

杜秋實並不在意杜西海不敬的態度,笑了一聲,朗聲說道:“哪裏都好,總之殺了就好。”

“她一個瘋女人,殺了也就殺了,我根本就看不出來哪裏好。”杜西海冷聲一笑,回到座位上,端起紅酒喝了起來。

他喝酒,杜秋實喝茶,由此,可見父子之間性格之截然不同之處。

杜秋實高深莫測的說道:“一個傻子,殺了一個瘋子,難道還不夠好嗎?”

杜西海微微一怔,拿著紅酒杯的手微微一頓,那酒灑落到了褲腿上,染紅了褲腳,都未曾有絲毫發覺。

良久,他才輕輕點頭,認認真真的說道:“果然是殺的好!”

杜秋實哈哈大笑,說道:“看來你是徹底放下心結了,恭喜。”

杜西海無聲無息的笑了笑,一口氣將杯子裏的紅酒喝掉,說道:“我身體的情況,沒有透露出去吧?”

杜秋實說道:“放心,我已經交代下去,接下來該怎麽做,全然看你的,你有沒有什麽想法,休息了這麽久,是不是該活動活動了。”

杜西海緩緩搖頭:“不著急,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這次輪到杜秋實一怔,他很快反應過來,笑的更是開心,撫掌說道:“不錯不錯,這樣子,確實挺好的。”

看向杜西海的眼神,滿是欣慰和驚喜。

都說知子莫若父,杜秋實身為杜西海的父親,從小看著杜西海長大,自是對杜西海的脾氣秉性了如指掌,因為杜家,也因為自身努力的卓越光環,杜西海從小到大,慣常給人一種驕傲之態。

一個人驕傲是沒錯,但一個人,卻不能總是驕傲,人一旦驕傲過頭,就會習慣性的抬頭走路,而忘記了去看腳下的路,如此,自然會栽跟頭。

杜西海自然栽過不少跟頭,但他爬起來的速度和他栽倒下去的速度一樣的快,甚至還要更快,因此,那些跟頭,非但沒讓他警醒,反而讓他更為驕傲。

也是因為這一點,不管是杜老,還是杜秋實,都深深為之擔心,剛過易折,一個人走路太快,前途太好,往往會過分計較於眼前的利弊得失,這種作態,短期內是好事,但發展到長期,絕對是有害無利。

直至秦陽的出現,杜西海的弱點和缺點,在悄無聲息間,無限製的被放大,最終無法彌補,造就了蘇州慘案。

杜西海在蘇州出事之後,杜秋實第一時間從藍海趕往蘇州,在他見著杜西海第一眼的時候,他就是覺得,這個兒子,完了。

而最終結果並不出他所料,杜西海的確是傻了,頃刻間從天堂跌入地獄,給予杜家一個沉重的打擊。

雖說杜秋實對此並不放棄,但也沒有太多的信心能夠治好杜西海,也有想過,就算是治好了身體,心病難除,一樣是再難寸進,終究碌碌無為。

可杜西海,以自己的方式,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這個驚喜延續到今晚,又一次被放大,變成了一種震撼,直衝杜秋實的心靈,要知道,在他聽到謝芳菲走進來的那一刻,他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他不清楚接下來會如何,會否因為謝芳菲的出現,讓杜西海再一次發生改變。

事實又再一次證明,杜西海,果然是浴火重生了。

殺掉謝芳菲,正是他對自己以往人生告別的儀式!

這如何能夠讓杜秋實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叫好叫妙,若非杜西海是他的兒子,擔心杜西海驕矜自滿,他幾乎要拍案叫絕,不遺餘力給予最大的讚許。

當然,杜秋實很清楚,眼下的杜西海,並不需要這些口頭上的漂亮話,一個人能夠硬生生的將自己逼成一個傻子,他,還有什麽事情是不能忍的?還有什麽事情,是不能承受的?

杜西海沒去理會杜秋實,說道:“讓人把謝芳菲埋了,我不喜歡麻煩。”

“沒問題。”杜秋實笑著答應,出了門去。

客廳裏留下杜西海一個人,闊大的房間空蕩蕩的,連呼吸似乎都有回聲,但杜西海並不會因此有一丁點的不適應。

一個人,在自己的空間裏呆的久了,反而會額外享受這樣的安靜,杜西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喝了許久,忽然詭異一笑:“秦陽,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有站起來的一天?”

秦陽忽然打了個噴嚏,有些不悅的揉了揉鼻子,暗罵一句哪個白癡大晚上的居然在罵自己,手機鈴聲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秦陽拿過手機一看,電話是蔡功平打來的,一接通,蔡功平立即說道:“秦少,謝芳菲死了。”

蔡功平在杜家療養院那邊有安插眼線,雖然無法直接接觸杜西海,但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了第一手消息,消息回饋極快,蔡功平在收到消息之後,立即打電話給秦陽,沒有一絲的耽誤。

秦陽從床頭摸出一支煙點燃,吸了兩口,說道:“怎麽死的。”

“槍殺!”蔡功平回的很快。

“誰殺的?”秦陽又問。

蔡功平為難的說道:“這點還有待調查。”

秦陽冷冷一笑,說道:“不用查了。”

“不用查?”蔡功平愣住,不明白秦陽這話的意思。

秦陽篤定的說道:“事情明擺著不是嗎?殺謝芳菲的人,隻能是杜西海。”

蔡功平很是驚訝:“秦少這麽肯定?那杜西海不是傻了嗎?如何還能殺人?會不會是搞錯了?”

秦陽吐出一口煙霧,悠悠說道:“杜西海傻了,謝芳菲可沒傻。”

“謝芳菲明知道杜家的人要殺她,還主動送上門去送死,不是傻了又是什麽?”蔡功平不太認同秦陽的觀點。

秦陽戲謔輕笑,說道:“杜西海既然要裝瘋,謝芳菲為何不能賣傻?你難道不覺得這兩件事情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嗎?”

蔡功平以為秦陽是故弄玄虛,稍稍一想,臉色就是一變,他費力吞咽了一口口水,覺得喉嚨有些幹燥,伸手摸了摸衣服口袋,這才發覺煙已經抽完了,這才幹澀的說道:“如此說來,整件事情,一直都是杜家的人在自導自演?”

說著說著,蔡功平的腔調變得出離憤怒起來:“可是杜家到底想要幹嗎?難不成將全天下人都當傻子了嗎?”

秦陽淡淡的道:“不要天真的認為一個傻子的眼裏存在正常的東西,杜西海裝傻,杜秋實的智商跟著一起下降,這是多麽正常的事情,值得這麽大驚小怪?”

蔡功平可做不到秦陽這麽淡定,苦笑道:“可是我還是不明白,杜西海到底想要幹嗎?”

秦陽不以為意的說道:“無外乎掩人耳目,暗度陳倉罷了,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

蔡功平說聲好,心思異樣,掛斷電話之後,喃喃自語道:“秦陽怎麽知道杜西海在裝傻,又怎麽那麽確定謝芳菲是杜西海殺的?”想了半天,怎麽也想不明白,隻得暫時承認這個事實,心頭不免很是無奈,他忙前忙後好些天,最終卻是得到這麽一個結果,實在是太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