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嚴夫人的院子就到了。

越靠近這兒,陳夫人的心就越激動,她幾乎是一馬當先,不需要任何人攙扶的搶先進了院子。

陸嬌嬌在後麵緊追滿趕,遠遠的透過花團錦簇,錯落有致的院子,看到上房高高的台階下,跪著一個搖搖欲墜的身影,不是陳青青又是誰?

一家子人把個別有用心的表小姐奉為座上賓,兩個人就躲在陳青青的院子裏卿卿我我,而她的女兒,卻孤零零的一個人跪在這台階上!據說已經跪了一天一夜!

“青青!”

陳夫人一看到自己的女兒背影,心裏就湧上無限的心酸,加快速度奔了過去!

陳青青從昨日宴席上回府,便被自己的婆婆還有相公狠狠的罵了一頓,末了婆婆說她丟了嚴家的臉麵,勒令她跪在台階下,沒有命令不得起身,她已經跪了整整一天半了。

到了這個時候,陳青青的雙腿早已經麻木刺痛的不像是自己的了,她好似感覺不到疼痛,整個人仍然跪在台階上,不敢去看四周來來去去那些下人們奚落嘲諷的嘴臉,隻一味的垂著頭苦捱著。

這一天半裏麵,她沒有喝過一口水,吃過一口米。

整個人昏昏沉沉,即將陷入黑暗之時,她聽到了自己母親的呼喚。

那聲音那麽急切,那麽擔憂,真的是自己的母親來了麽?而不是幻覺?

陳青青努力的抬起僵硬了的脖頸,想要扭過頭來看一看,可就在這時,一股眩暈襲來,她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無聲無息的跌坐在了地上。

“青青!青青!”陳夫人看到這一幕,幾乎是目眥欲裂。

她跌跌撞撞的奔到女兒麵前,顫抖著手臂將她攙扶起身來,一疊聲的呼喚道。

陸嬌嬌走上前去,彎下腰去,用銀針在陳青青的身上穴道一刺,不一會兒,陳青青便幽幽醒轉。

她整個人又虛弱,又疲憊,躺在母親懷裏麵連動一下手指頭都不能,但是她還是露出了笑容:“母親,您來了……”

陳夫人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她把一路走進來看到的,聽到的,那些齷齪之事而產生的憤怒與悲哀,統統都化為痛哭,抱著女兒哭的撕心裂肺。

“親家,這……”

嚴夫人匆匆忙忙的帶著兒子從外頭奔進來,看到這一幕不由的尷尬至極。

同時內心裏懊悔萬分。

早知道陳夫人今日會來,她就不讓陳青青下跪了!看看這事兒鬧的……

“親家,實在不是我苛待兒媳婦,而是青青,她自己行為不檢點,出門做客不知道給家族長臉!在外不知道規勸夫君,在內又頂撞公婆,我這才罰她下跪……”

“我的青青哪裏不檢點了!你說!”

陳夫人猛的抬起頭來,一雙猩紅憤怒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嚴夫人。

被這一雙眼睛一瞧,陳夫人頓時心頭發寒,喉頭發苦,再是能言善辯,再是巧舌如簧,她也說不出一個字來,隻能不停的給旁邊的兒子嚴文宇遞眼色,讓他上前勸一勸自己的嶽母大人,勸一勸自己的媳婦。

隻可惜,嚴文宇也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很明顯今日陳夫人來勢洶洶就是來問責的,他昨日喝醉了當眾毒打陳青青,本就沒理,更何況剛剛偷偷與表妹私會還被發現了!這種情況下他哪裏敢站出來?

明明看到了母親的眼神,他隻當看不見,縮著脖子躲在後麵,打死不上前。

嚴夫人萬般無奈,隻得自己麵對陳夫人,當下訕笑道:“親家,您聽錯了,我沒那麽說過……”

陸嬌嬌忽然開口道:“我聽到了。”

身後的綠蕪綠蘅兩姊妹也異口同聲的道:“我們都聽到了!嚴夫人你說陳小姐行為不檢點,還說她頂撞公婆。”

當眾打臉,嚴夫人臉上的訕笑幾乎掛不住。

她深吸一口氣,索性破罐子破摔:“親家,我知道我們對待青青這個兒媳婦是不太好,可是你這樣不發請柬,不經通報,就橫衝直撞的來別人府裏,是不是太過分了?何必揪著這一點不放呢?”

“究竟是我過分,還是你們嚴家過分!我好端端的女兒,被你們磋磨成了這個樣子!”陳夫人的目光欲殺人一般,閃耀著憤怒的光芒:“是不是我來晚一些,她就被你們折磨死了!”

“不可能的,怎麽會呢……”嚴夫人不停的辯駁。

陸嬌嬌站在一旁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陳夫人不要再跟他們無謂的爭吵下去了,眼下這情況,陳青青必然不能在嚴家呆下去了,要把她接回去才是。

要是沒來嚴家之前,陸嬌嬌表露出這個意思,陳夫人絕對不會答應的。

她並沒有想要女兒和離的意思。

可是當她親眼看到陳青青在嚴家過的是什麽日子,受的什麽苦楚,她是再也不願意把陳青青留在這兒了,當下便冷冷開口道:“你們不心疼我的女兒,我自己心疼!我這就接她回去!”

“親家!不要!這都是誤會!”嚴夫人一聽這話就急了,連忙阻攔道:“她是我們嚴家的兒媳婦,不能輕易回娘家去!”

“那就不當這個兒媳婦了,省的礙著你們的眼,不是麽?”

陳夫人說著,目光冷冷的在嚴文宇,以及依偎在他身邊的表小姐身上掃了一眼。

表小姐看到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往旁邊退了一些。

嚴文宇這時候卻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反而上前一步,道:“好!這話可是你說的!不過不是和離!而是休棄!我要休了她!”

他應該是很早以前就已經謀劃著這件事了,如今一得機會,立刻就說了出來。

就連陳氏,他也不害怕了。

甚至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還在微微的興奮著。

一旁嚴夫人又驚又怒,斥責道:“文宇!你瘋了麽!好好的媳婦,怎麽能休棄!娘不準許你這麽做!”

“娘!從一開始我就不喜歡陳青青!我喜歡的是表妹!”

嚴文宇生氣的道:“我喜歡錦瑟,娘你容不下她,我喜歡文琪表妹,你又容不下她!就是因為一個陳青青!我的小妾,我的兒子都已經被送走了!如今輪到表妹了,你也打算把她送走是麽?我絕對不會答應!”

說完這句話,嚴文宇便牢牢的護著那位表妹,生怕她受一點傷害。

到了這一步,文琪表妹也不再裝下去了,當下楚楚可憐的咬著嘴唇道:“我,我是無辜的,我並沒有做什麽……”

無論是陳氏,還是陸嬌嬌,都沒有看她一眼。

陸嬌嬌甚至輕蔑的在心裏笑了一聲。

這矯揉造作的表情,這若有若無的得意,連藏都藏不住!如此低段位的綠茶,前世裏她不知道見過多少!

這位文琪表妹,真真是不夠看啊!

而看上她的嚴文宇,也是有眼無珠,能看上這種人,他的心性又能好到哪裏去?

“文宇!你!你要氣死娘是麽?”嚴夫人聽到這話,當真是氣的渾身發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戲給陳夫人看,她信誓旦旦的道:“親家,你相信我,我一定會好好的教訓這不孝子!一定讓他好好對待青青!這成一回親不容易啊!俗話說的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親啊……”

“又是這種話,上一次你也是這麽說的,我信了。“

陳夫人諷刺的笑了:“可是後來呢?你們變本加厲!把我的青青折磨的生不如死!既然這樣,為什麽還非要堅持讓她留在這兒呢?哦,她是一定要死在這兒,你們才能安心,是不是?”

嚴夫人聞言尷尬無比,但仍然舔著臉的勸,這時陳夫人已經沒有耐心再聽她說這些了,幹脆利索的下令道:“你們嚴家不義,險些害死我的女兒,我不跟你說這些!我現在就接她回去,要和離,還是要休棄,都隨你們的便!對了,屬於我們青青的嫁妝,屆時我們也會來搬走……”

“這個不能搬!”

嚴文宇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陳青青這個媳婦,他不喜歡,但是陳青青嫁過來時帶來的那些豐厚的嫁妝,他卻是很喜歡。

他還準備留下來將來給表妹用呢!怎麽能搬走?

“屬於我們陳家的嫁妝?不能搬?“

陳氏驚悚了。

她不可自信的看著嚴文宇,還有嚴夫人,萬萬料不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惦記自己媳婦的嫁妝,還說的如此正大光明!放眼全國都找不出來第二個吧?

真真是個奇葩!

“當然能搬,當然能搬。”嚴夫人聞言大囧,連忙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陪著笑臉道:“我們嚴家也是伯爵府之家,絕對不會做出昧掉嫁妝的事情,親家,您就放心吧!”

陸嬌嬌這時候湊上前來,在陳夫人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夫人,他們一定是在行緩兵之計,準備先應付過我們,等我們走了以後,便搬空青青的嫁妝!隨後弄一些劣質東西以次充好!要我看,還是這一次就直接搬走!”

“這……”

陳氏聞言有些遲疑。

剛剛一看到青青被折磨的淒慘模樣,她便氣憤的要把女兒接走。

但是陳氏心裏麵卻並沒有考慮過和離的事情,眼下聽陸嬌嬌這麽說,竟然要搬走嫁妝,那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等到東西搬走,不想和離也得和離了。

這個得從長計議啊!

陸嬌嬌一看到陳氏的表情,便知道她猶豫了,當下在心裏深深的歎息一口氣,裝作驚訝無比的擼起陳青青的衣袖,尖叫著道:“天啊!夫人!您看!小姐胳膊上都是傷!青青紫紫的!好可怕!”

陳氏聞言連忙轉過頭來,一看到陳青青的胳膊,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她的女兒,胳膊上竟然一塊好肉都沒有!

全都是被毒打過的痕跡。

“你們……這到底是嚴文宇打的,還是你打的?”陳夫人氣的渾身哆嗦,雙目憤怒的瞪著眼前的嚴夫人母子,眼底已經一片遲疑都沒有了。

和離!和離!沒說的!

嚴文宇一看事情敗露了,當即脖子一縮,又縮回到了自己母親的身後。

嚴夫人也露出幾分驚恐之色來,陳青青被毒打的事情,她不知道呀!

這個不孝子!真是氣死她了!

陳夫人恨恨的瞪了兒子一眼,又開始老一套:“對不起!對不起……”

隻可惜這一次陳氏的心已經不會動搖了。

她率領著陳家下人,把陳青青一路從嚴家接了回去,後腳,陸嬌嬌就吩咐林琅帶人去了嚴家,把陳青青的那些嫁妝都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