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陸宰相緊緊皺起了眉頭。
他不相信陸雪凝說的話。
可事情到了這一步,除了答應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陸雪凝這個女兒認回來了不是什麽大事情,但是她不從宰相府出嫁,卻會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好!我答應,你可以從宰相府出嫁,但是別的就不要指望了,你走吧。”陸宰相麵無表情的道。
“爹,娘,你們多多保重,還有大姐姐,二姐姐。”陸雪凝含著眼淚,一一向眾人道別,然後便帶著人離開了。
宰相府總算是恢複了寧靜。
陸嬌嬌也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眾人各自回屋,誰也沒有理會陳氏,她一個人呆呆的站在花廳裏,看著徑直往書房去的陸宰相的背影,感覺到了幾分孤寂。
但想到兒女的將來,她又狠下心腸來。
陸家是平靜了,而此刻重陽樓裏卻是一派熱鬧,林琅帶著張東等人剛到,便受到了簫瑜等人的熱情招待,簫瑜滿臉都堆著笑,殷切無比,遙遙迎上前來:“林琅大人,那日真是多虧您救了我一命,俗話說救命之恩,如再造父母,林大人,請受我一拜!”
他身後那些紈絝子弟們卻是哄堂大笑。
林琅就在這歡鬧熱切的氛圍裏,淡漠的看了簫瑜一眼,道:“蕭公子快起來吧,本官隻是一介小小禁衛統領,可當不得你這番大禮。”
他穩穩的托著簫瑜的手臂,不讓他拜下去。
簫瑜雙眸亮晶晶的看著他,笑的開懷:“林大人客氣了,您受的起我這一拜,來來來,快請入座,喝酒喝酒。”
說完,十分自來熟的伸手把林琅往座位上請。
林琅與簫瑜見麵一隻手都數的過來,之所以出手救他隻是因為陸嬌嬌的那些調查,他本人並不喜歡簫瑜這種自來熟的人,當下客客氣氣的入座,與簫瑜保持一定距離。
他打定了主意,隻略坐一坐,便告辭回去,無論簫瑜拿出什麽理由來勸說,都不會留下。
“你們幾個!有點眼力勁兒!沒看見林琅大人來了麽?還不快去把你們酒樓最出名的紅油肘子,八寶鴨,糯米雞……都端上來!“
他一口氣報了十幾道菜名。
店小二自然是誠惶誠恐的去準備了,其他人則是紛紛驚訝的看著簫瑜,這小子平日裏懶懶散散,對於他們這些每天玩在一處的狐朋狗友們,什麽時候這樣上心過?可是對林琅也太殷勤了吧?
眾紈絝們不是滋味的看著簫瑜笑容滿麵的招待林琅,自從林琅來了以後,簫瑜的眼裏就再也看不見任何人了,小二每上一道菜來,他都要站起身來對著林琅如數家珍的介紹,那樣子就好像林琅是第一次來重陽樓這樣的大酒樓來吃飯的土包子。
“林琅大人,您嚐嚐這紅油肘子,京城一絕啊!我敢保證,別的地方是再也吃不到這麽正宗的……”簫瑜興高采烈的聲音被林琅打斷了:“對不住,那個太油膩了,本官等下回去便休息,怕是吃不了這麽油膩的……”
簫瑜聽到他這麽不給麵子的聲音,臉上的笑容卻連停頓都沒有,依舊笑容滿麵:“哦,那你嚐嚐這道桂花蜜藕吧!十分好吃,再配上花雕……咦,怎麽沒有上酒?來人啊!把本王那壇珍藏了二十年的花雕酒拿上來!”
很快,花雕酒送上來了,老大一壇。
林琅低頭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桂花藕片,並未去接,客客氣氣的道:“蕭公子真是客氣了,你坐下吃飯吧,這樣殷勤照顧,倒是讓本官無所適從了。”
簫瑜尷尬的把筷子收回去,卻笑容滿麵的重新坐下去了,連連道:“好,好……”
旁邊有一公子伸手去碰那酒壇,卻被簫瑜啪的一下打掉手。
“簫瑜!你這是幹什麽?我喝你一點酒怎麽了?你過去喝我們的酒水還少了啊?”那公子渾身綾羅綢緞,滿身華貴,摸著被打的發紅的手不爽起來。
簫瑜看了他一眼,冷哼道:“我沒說不給你喝,隻是這酒,還是我來倒。”
說完伸手把封漆打開了,頓時,一股濃鬱的陳年佳釀的味道就在包廂裏四散開來!
真是好酒!
就連不假辭色的林琅,也不由的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簫瑜更加得意,當下讓人拿酒壺來,一人一杯,林琅那一杯則是他親自斟了遞過去的:“林琅大人,這酒十分難得,你也嚐嚐。”
林琅看了簫瑜一眼,看在好酒的份上,伸手接了過來。
輕輕一嗅,清冽的酒香直往鼻孔裏鑽。
林琅臉上露出一絲陶醉。
看看旁邊其他人,都已經紛紛舉杯喝了下去,然後紛紛讚揚:“真是好酒啊!”
林琅緩緩把酒送入口中。
陶醉的都不想睜開眼睛了。
耳邊傳來簫瑜的笑聲:“林琅大人果然懂酒,來,喜歡就多喝一點。”
林琅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見簫瑜正站在他身側,緩緩的往他的杯子裏倒酒。
這滿桌子的人,他的眼裏卻好似隻有他。
林琅覺得有幾分別扭。
等簫瑜斟完酒之後,他客氣的開口道:“簫公子還是趕緊回到你的座位上吧,今晚上/你是東道主,還是要多照顧大家,本官這邊,你不用管。”
“那怎麽行?我今天唯一的貴客,就是林琅大人。”簫瑜笑眯/眯的道。
並不介意其他賓客們聽到這話,有人微微變了臉色。
簫瑜這話可真是太得罪人了!
林琅已經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再繼續坐下去,隻會喝個爛醉如泥,他一把放下酒杯,站起身來道:“時候不早了,諸位慢慢喝吧,本官先回去了。”
“林琅大人,您這麽急著回去做什麽?這才哪到哪兒啊?”簫瑜趕緊開口阻攔,然而話還沒說完,旁邊就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林大人可是潔身自好之人,他當然要回去陪他那嬌滴滴的未婚妻了!哪裏看的上我們這些泥腿子?”
嬌滴滴的未婚妻七個字一出,簫瑜眼底當即劃過一抹惱怒之色,但很快便隱去了。
他臉上重新掛起了笑容:“林琅大人,他開玩笑的,您別當真,時候還早,不如再坐一會兒吧,瞧,這花雕酒還有大半壇子呢,就這麽放棄不喝,大人會後悔的。“
“是啊是啊。”四周響起零星的附和聲。
其實除了簫瑜之外,其他人看向林琅的目光都不太友善。
無他,隻因為林琅太過格格不入。
並且簫瑜太巴結他了。
襯托的他們這群人好像無足輕重。
都是名門公子,誰願意被人輕視呢?心裏的無名怒火無法發泄,可不就記在了林琅身上。
“不用了。”林琅還是拒絕了:“你們慢慢喝,我的確是有事在身,就不多陪諸位了。”
說完,瀟灑利索的起身,拿起佩劍就往外走。
簫瑜立刻站起身來,追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過頭來道:“諸位慢慢喝,我有幾句話要跟林琅大人說,這酒菜的賬都記在我身上,你們先慢慢喝!”
丟下這句話,他便轉過身去大踏步的奔了出去。
“這就……都走了?”包廂內眾人麵麵相覷。
重陽樓外頭,林琅才剛走下樓梯,簫瑜就已經追了過去,開口喊他:“林琅大人!您等一等!”
好歹是喝了人家的酒水,視而不見不是君子所為,林琅驀然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看著簫瑜。
“林琅大人,可是今夜裏人太多,所以讓您煩悶了?”簫瑜滿臉愧疚的道:“對不起,都是我沒安排好……”
“蕭公子,你太客氣了。”林琅打斷了他,緩緩開口道:“你我之間並不是朋友,之前隻是舉手之勞,你已經道過歉了,真的不必這樣……”
“那怎麽能夠!”簫瑜當即搖頭,滿臉感激的上前道:“那件事對於大人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過後就忘,但是那是我的命啊!若是沒有大人出手相救,那天我就已經死了……“
“我說了,那隻是舉手之勞,你不必如此。”林琅有些不耐煩了。
簫瑜明顯的察覺到了他的心情,當下很識趣的讓在了一邊:“是,這次之後,我再也不會在人前提起這件事情,林琅大人慢走。”
他說完這句話沒多久,忽然酒樓大門外刮進來一陣冷風。
林琅鼻子尖頓時嗅到一陣淡淡的香味。
今夜裏,他隻喝了三杯,原本是沒有絲毫醉意的,但不知道為何,被這陣風吹過以後,他整個人轉瞬之間就迷醉起來,雙眼皮有如千斤重,怎麽都抬不起來,而眼前的人影也漸漸的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林琅大人?”簫瑜勾起嘴角看著林琅,聲音關切的呼喚了一聲。
下一刻,林琅身形就是一個搖晃,眼看著就要摔在地上。
“林琅大人!“
簫瑜連忙伸手攙扶住了他,一邊驚慌失措的喊著他的名字,直到林琅徹底陷入昏迷之中,叫也叫不醒。
簫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朝著身後黑暗之中揮舞了一下手臂。
很快便無聲無息的走出來好幾個護衛,幫著簫瑜抬起林琅,轉身就走,簫瑜一路上壓低了聲音道:“慢些!慢些!別弄傷了他!”
一行人出了重陽樓,上了停在那兒的馬車,一路就往外奔去。
“公子,去哪裏?青魚巷麽?”一個護衛問道。
“廢話啊!當然去那邊!還能回王府麽?”簫瑜聞言翻個白眼,冷哼道:“要是弄回王府裏去,父王知道了今夜就會打死我!”
幾個護衛嚇的全都不敢說話。
黑暗之中,眾人的表情看不太清楚,隻有車輪轆轆的聲音響在耳畔,直到此時此刻,簫瑜還有一種活在夢境之中的感覺,他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第一次算計,就把林琅真的弄來了。
這輕而易舉的成功,讓他欣喜若狂。
他的手放在林琅的肩膀上,感受著他身上的暖意,心裏像是喝了好幾壇酒水那麽歡暢。
由於太過得意了,他並未發現黑暗之中,林琅在他懷裏緩緩的睜開了冷酷的眼眸,眼中有殺意一閃而過。
“大人,這人可是禁衛統領啊,咱們就這麽抓了他,真的不會惹下麻煩麽?”其中一個護衛擔憂的問。
“閉嘴。”
簫瑜狠狠的瞪了一眼這個平日裏他最信任的屬下,聞言冷哼一聲道:“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有本公子擔著!況且,過了今夜,他會不會怪罪你家公子我,還說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