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已經下旨,給大小姐定了婚期,二小姐的也快了。”陳氏默然的盯著陸宰相,然後笑了:“老爺,如果你說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死了,她們兩個是不是要守孝三年啊?是不是婚期就得拖到三年以後?三年後林琅大人還會願意迎娶陸嬌嬌麽?張生到了那個時候職務也會更高吧?他還會一心一意的愛著陸紅杏麽?嘖嘖嘖……”

“陳氏!你到底想幹什麽!”陸宰相聽了這話,氣的青筋爆起。

陳氏對他的怒罵置若罔聞,聞言麵無表情的道:“我的要求真的不高,隻要老爺你當眾認回雪凝,並且讓她風風光光的從宰相府裏出嫁,我便什麽都不做,讓你的兩個寶貝女兒安安穩穩的出嫁,一報還一報,怎麽樣?”

“你……”陸宰相斷然難以接受這樣的要挾,臉色很是難看。

陳氏卻半點也不在意,她甚至對著陸宰相笑了笑,這是兩年多以來,她笑的最開心的一次了。

但是陸宰相看著這笑容,心裏卻難受極了。

曾幾何時,他與陳氏也是恩愛夫妻,他對她沒有像原配妻子那樣徹骨迷信的愛,卻也是十分敬重,誰能想到最後竟然走到這一地步。

陳氏,居然拿她的性命,來要挾他!這怎麽可以!

“老爺,我數三下,你若是答應了,就應一聲。”陳氏麵無表情的道:“三下數完你都沒有應聲的話,我便當你是拒絕了,夫妻一場,我們就此別過。”

說著,又幽幽的看一眼浩浩****奔過來的陸嬌嬌,陸紅杏等人,視死如歸的一笑,道:“陸嬌嬌,我知道你手眼通天,但是你總攔不住一個一心尋死的人吧?”

這的確是不能。

一個人真心尋死,旁人攔的了一回,絕攔不了兩次。

“母親,您這又是何必呢?有什麽話不能好好的說麽?”陸嬌嬌歎息一口氣,看一眼氣的麵色鐵青的陸宰相,伸手攙扶住了他道:“雪凝是父親的骨肉,他隻是太過生氣了,才會如此,好好勸說也就是了,你拿著那麽危險的東西,萬一傷到你自己,就不好了。”

“陸嬌嬌!你閉嘴吧你!”

陳氏聞言冷笑著看向她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麽好東西麽?我之所以除此下策,被逼到如此絕境,難道不是因為你不肯幫忙麽?但凡你勸說了老爺,我也不必尋死!”

“你現在還說什麽?已經晚了!”

“是我不要陸雪凝回來的。”陸宰相伸手把陸嬌嬌藏到身後,自己麵對著陳氏,歎息一口氣道:“你真的要如此麽?”

陳氏看著他,寸步不讓,語氣堅決無比:“是!”

她堅決維護自己兩個孩子的權益,長寧的要顧,雪凝卻也不能不管!

哪怕就是豁出去,拚上一條命,她也要幫助女兒這一次!

“好,好,好,那就如你所願。”陸宰相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頹然的一把扔掉手裏的長劍,然後走過去把院子門打開了,對跪在台階上,領著幾個半個京城看熱鬧的陸雪凝聲音淡漠的道:“雪凝,還跪著幹什麽?起來吧。”

“爹……”陸雪凝驚喜交加的抬起頭來看著他,神情充滿了驚喜。

陸雪凝看著她,臉上沒有一絲慈愛與寵溺,有的隻是深深的厭倦與疲憊,他沒有伸手攙扶陸雪凝,隻道:“你起來,爹爹這就重新開祠堂,把你的名字加到族譜上去。”

說完,便搖搖晃晃的轉身進府內了。

“竟然真的認下了?還加回/族譜?”四周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頓時大聲的議論起來,人人臉上充滿驚奇。

也有人道:“你們知道什麽?陸雪凝現在可是要嫁給陳王府的二公子的!那也算是明媒正娶了,認回這個女兒能跟陳王扯上關係,陸宰相當然會這麽做了!是你會認麽?”

“八成……也會認吧?”

人群後麵的對麵酒樓裏,簫瑜坐在桌邊上,看著外頭鬧哄哄的一幕,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來:“不都說陸宰相高風亮節,嫉惡如仇麽?怎麽,看到有利益,立刻就巴巴的把陸雪凝給認回來了?嗬嗬,他跟那些沽名釣譽,眼裏隻有利益沒有朝廷的蛀蟲有什麽區別呢?”

“公子,話不能這麽說。”

簫瑜身後一個白衣護衛白展低聲道:“陸宰相一直都不肯低頭認回少夫人的,是陳夫人以死相逼,無可奈何之下,陸宰相才答應的,否則,陳氏一死,陸大小姐與二小姐的婚期就隻能再往後拖上三年了,這是陸宰相絕對不會允許的……”

簫瑜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一寸寸變得冰冷,不爽。

他慢條斯理的道:“都是陸家的女兒,怎麽這陸宰相就隻偏心那兩個呢?雪凝到底有什麽錯,讓他偏心至此?哼!總有一日,我會讓陸宰相為他的偏心付出代價來!”

聽了這話,白展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垂下了頭去。

“怎麽,你不認同我的觀點?”簫瑜冷哼道。

“大人,屬下倒是打聽到,陸宰相從前對三個女兒都是一視同仁的,後來是因為少夫人她……在重陽樓裏做出了傷風敗俗的事情,後麵也屢屢出錯,犯了陸宰相的忌諱,他不得已才把她驅逐出府的……”

白展非常理解陸宰相。

如果他有這麽一個愛鬧騰,不擇手段,名聲盡毀的女兒,他會恨不得掐死她。

陸宰相隻是把人驅逐出府而已,已經很仁慈了!

“哼!總之就是他偏心。”簫瑜冷笑著道。

說著話,他慢條斯理的背著手走到窗戶邊上,往外看了一眼。

外頭大街上早已經沒有陸雪凝的身影了,那些圍觀的人群也漸漸的都散開了,簫瑜的目光在人群裏不停的搜索,最後失望的收了回來:“今日林琅大人沒有來陸家麽?為什麽見不到他人影?”

“大人,應該是沒來吧。“白展回答道:”林琅大人平日裏挺忙的。

“嗬嗬,是麽?我可不信。“簫瑜冷笑一聲,懶洋洋的舉起折扇來啪的一下打開,扇了幾下,語氣涼涼的道:“走,陸大人婚期定了,這麽大的喜事,我們應該恭喜恭喜他,走吧。”

說完,轉身走出了包廂。

白展跟在後麵,伸手摸了摸鼻子,總覺得自從見過林琅以後,自家這位主子就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他說幾天要來陸家對麵看好戲,他還以為是來給少夫人加油助威呢!

結果鬧了半天,他一句也沒提少夫人,反而是不停的問林琅為什麽不來。

林琅是禁衛統領啊!每天那麽忙,怎麽可能事事都來?

主子怎麽忽然就對林琅感興趣了呢?他想做什麽?

白展皺著眉頭,發現自己想不明白。

而簫瑜的動作也快,先讓人在重陽樓裏麵定下一桌酒席,後麵又親自去街上買了幾件小巧趁手的兵刃,直接派人給林琅送了一封信,約他在重陽樓裏見麵。

特意寫明,有秘密要告訴他。

林琅收到信的時候,已經是下值準備回家的時候,他把信打開看了一眼,頓時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簫瑜?他到底想幹什麽?難道他又約見了一群狐朋狗友在重陽樓?”

“大人,你去不去?”張東問道。

“如果隻是一個簫瑜,根本用不著去見他,但是嬌嬌好像一直在調查他……算了,就應下來吧,能得到一些消息給嬌嬌,也是好的。”林琅心道。

“大人,您真是寵愛大小姐。”張東衷心的誇讚了一聲,忽然又道:“那,大人,要不要請大小姐也一起去啊?反正時間還早……”

熟料林琅聽了這話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有些生氣的道:“重陽樓是什麽地方!現在又是晚上!簫瑜身邊都是一群紈絝子弟,還有酒樓裏的歌姬作陪,這種場合怎麽好叫嬌嬌來?沒的讓她難堪!”

“大人,對不住,是小人思慮不周。”張東聞言連忙道歉。

“行了,趕緊去安排吧。”林琅淡淡道。

當林琅坐上去重陽樓的馬車時,熱鬧了一天的宰相府也徹底的安靜下來。

陳氏親眼看著陸雪凝的大名被重新添加在了陸氏族譜上,激動的熱淚盈眶,忍不住與陸雪凝兩個人抱頭痛哭。

陸宰相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們倆哭,冷冷開口道:“好了,現在族譜已經添加好了,來人,送三小姐回去。”

陸雪凝的身子頓時一僵。

她從陳氏懷裏探出頭來看了一眼,怯懦的開口道:“爹,我是您的女兒,您要讓我往哪裏走?”

“隨便。”陸宰相冷冷開口道:“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回你該去的地方,你想要陸家三小姐的身份,我給你了,但是這個家卻沒有你住的地方,你走吧。”

“爹!你這是這……”

陸雪凝與陳氏麵麵相覷,實在是想不到陸宰相都已經服軟當眾認回陸雪凝了,結果卻不願意她住在府裏!

“趕緊走!”陸宰相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老爺……”陳氏還想開口。

陸宰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森然道:“你要我認回陸雪凝,我已經認了,但是別的就算了!我是不會讓她回宰相府的!夫人若是還想威脅,那隨便吧,大不了嬌嬌與紅杏推遲三年成婚,我想林琅與張生不會介意的。”

“我不明白……”陳氏搖著頭,臉上全是不解。

在她看來,陸宰相都已經當眾認回陸雪凝了,這最難以接受的一幕都認了,又何必再介意那些細枝末節呢?這不是本末倒置麽?

陸嬌嬌卻明白陸宰相的意思。

爹爹是為了她與紅杏考慮,才不讓陸雪凝回府的——把她擯除在宰相府之外,就能最大限度的保護兩個女兒的安全了,這是陸宰相的一番拳拳之心呀!

陳氏滿臉的不甘心,還想要再勸,陸雪凝卻幽幽的開口道:“爹,我可以不回宰相府,但我有一個要求,風光大嫁的那天,我要從宰相府發嫁,那天我必須要從宰相府出門,爹你隻需要答應我這一個要求就可以了,其他時間我絕對不踏足府上一步。”

“這……”陸宰相聞言猶豫了。

陸雪凝看著他,臉上流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爹,你不用揣摩這是不是有陰謀,我之所以鬧這麽一出,非要認祖歸宗,就是為了能夠風光出嫁,為了這一天,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但我也隻有這一個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