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慌失措的腳步聲逐漸奔遠。

長街漸漸安靜下來。

蔣淵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露出一個淡漠的笑容:“走吧。”

很快的,這一行人調轉方向,離開了。

“大人,還用派人在這裏守一夜麽?”一個護衛低低問。

“不用。”蔣淵自負的很:“一個隻剩一口氣的女人,忽然出現在這長街上,見到的人,不外乎剛剛那個人的反應,以為見到了鬼,輕易不會靠近,派人來完全是受苦,你想在這兒守一夜嗎?”

他問那個護衛。

“不,不想。”那護衛趕忙搖頭。

冰冷黑暗,刮著大風的長街,當然比不上溫暖的被窩了。

“那不就行了,早已經注定的結局,何必派人受苦。”蔣淵涼涼的道。

一行人消失在長街上。

他們走後半個時辰左右,又一輛馬車緩緩駛進這條寂寞的街道,在經過躺在地上的陸紅杏時,馬車軲轆碾到了她的小腿,馬車一下停了下來。

“公子,有人受傷了,躺在這裏,看樣子好像是個女子。”車夫舉起油燈照著看了看,道。

“受傷的女子?”

馬車裏傳來一道溫潤的男子聲音,很快的車簾被掀開了。

“受了這麽重的傷?看樣子也是個命苦之人……”馬車裏的聲音充滿了悲天憫人,想了想道:“把她抬上來吧,送到附近的醫館裏去。”

“公子,她渾身都是血啊……”

侍從有些犯難:“還不知道是不是犯事的,我們就別惹禍上身了吧?”

馬車裏的聲音沉默了片刻,隨後問道:“她還活著嗎?”

“公子,還有一口氣。”

侍從從馬車上跳下來,彎腰用油燈照著女子那滿是鮮血的臉龐,忍著心驚肉跳,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去在女子鼻子下一探。

“還活著?那就抬上來吧。”馬車裏的公子說著,便從車上下來,挽起衣袖幫著侍從抬人。

“公子,公子……侍從很是不理解:“我們才在京城多久?你到現在都還沒有一座自己的院子,住的地方還是租的,我們何必要惹禍上身呢?”

“見死不救,不是君子所為,還不快來幫忙。”

公子說著,就雙手用力,把陸紅杏的上半身抬了起來,侍從見狀,隻好上前幫忙。

“也就公子您心善,這街上的人不少,也沒見別人出手相救……”

“救人全憑內心,與旁人何幹?”

公子瞧了一眼絮絮叨叨的侍從,道:“你這麽多話,等一下你去請大夫好了。”

什麽?這麽晚還要請大夫?

侍從很是驚訝。

但又無可奈何,攤上這樣愛管閑事的主子,命苦啊。

……

第二天,京城風平浪靜。

趙豐一大早就帶著人進宮了,照例先去養心殿給皇帝請了安,匯報了一下近期朝中動向。

越貴妃這一個多月來,風頭可謂無兩。

興許是毒解了的緣故,她容光煥發,精神飽滿,把滿皇宮的嬪妃比的黯然失色,就連新選秀進宮的侍女們都不能奪走她的風頭。

皇帝對她也越發的寵愛了,簡直如珠似寶。

人生走向以前從沒有的巔峰,趙貴妃誌得意滿的同時,心裏卻是忍不住的惶恐,她不知道眼前這樣輝煌的局麵,她還可以維持多久?

林琅能保她多久,而趙豐,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越是烈火烹油,越是鮮花著錦,她心裏越是不安。

正出神時,一個侍女端來了茶盞,恭恭敬敬道:“娘娘,請喝茶。”

越貴妃轉過身來,看向侍女清秀的臉龐,有一陣恍惚:“楚嬤嬤?”

眼前這宮女,模樣與當初的楚嬤嬤有七八分相似,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又見到了楚嬤嬤。

宮女聞言一臉愕然:“娘娘,楚嬤嬤已經出宮去了啊,奴婢是秀兒。”

是了,楚嬤嬤已經被她攆出宮去了。

越貴妃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之前被茶水燙的毀容的楚嬤嬤,心底裏頓時湧上一股厭惡,擺擺手道:“你下去吧。”

楚嬤嬤陪伴了她十年,忠心耿耿,是個不可多得的幫手,越貴妃也很信賴她,可是自從她失手拿茶燙傷了楚嬤嬤的臉以後,這份主仆之情就漸漸的變了味。

越貴妃不想看到楚嬤嬤那張燙傷的臉,她的身邊都是體體麵麵的宮人,什麽時候留過一個麵容盡毀的人?

可偏偏楚嬤嬤沒有自知之明,頂著那張被燙毀的臉,不停的往越貴妃身邊湊。

她越是湊,越貴妃就越是厭惡她。

真正讓她發怒的,是林琅派人送來的藥膏,隻是一個女官而已,居然勞動林琅大駕,出手送藥膏?他是不是在指責自己?是不是覺得她太殘忍?

還有,那些藥膏都是給她一個人的,隻有她有資格,什麽時候一個奴婢也能享用了?

越貴妃一怒,直接就把藥膏給扣下了。

她沒給楚嬤嬤,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臉在太醫們的救治下,落下一大片醜陋的疤痕。

之後,她隨隨便便找了個借口,就把楚嬤嬤打發出宮去了。

沒有想到,這個與楚嬤嬤有幾分相似的宮女還在。

越貴妃的心情十分複雜。

她想著,等一下找個借口,就把這宮女攆走吧,但凡是讓她心裏不爽快的人,通通都攆走!

結果下一刻,那宮女端著熱茶,嘩啦一下子朝著越貴妃潑灑而去!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

越貴妃滿心滿腦子都是算計著怎麽把這宮女攆走,根本就沒有想到一個不起眼的宮女敢對她動手!

直到那滾燙的茶水潑到了臉上,刺痛了肌膚,她才猛然發出一陣慘絕人寰的尖叫!

“娘娘!娘娘!怎麽了!”

聽到動靜,無數的宮人朝著這邊湧了過來。

她們看到越貴妃緊緊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不停的尖叫,渾身發抖。

而秀兒,她衝著越貴妃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報應!這就是報應!貴妃娘娘還記得楚嬤嬤吧?我師傅忠心耿耿伺候了你那麽多年,你一點舊情都沒有!逼她去死!現在輪到我了!反正沒有活路,那不如拚個魚死網破!”

說完,朝著一旁的柱子奔過去,狠狠地撞上去。

大家眼睜睜的瞧著,還沒反應過來,地上就多了一具頭破血流的屍體。

這突然的變故,嚇壞了滿殿的人,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唯有越貴妃還在不停的尖叫著。

她似是憤怒至極,看都不看地上的屍首一眼,氣急敗壞的大聲喊道:“來人,來人!快去請太醫!不,把林琅給我叫進宮來!”

很快的,宮人們忙碌起來。

一波宮人奔出去請太醫,另一波宮人把越貴妃攙扶到內殿去躺著,越貴妃那張被滾燙茶水燙了大半的臉終於暴露在眾人麵前,無數人倒吸一口涼氣。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越貴妃那張臉以前有多麽漂亮,現在就有多麽驚悚!大片大片白嫩的肌膚被燙成的通紅一片,再加上越貴妃歇斯底裏的模樣,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好日子結束了!

宮人們一個個都心驚膽戰。

貴妃燙傷這件事可不小,很快就傳到了皇帝耳中。

剛剛走出養心殿,還沒來得及出宮的趙豐,自然聽到了這個消息,他的唇邊當即流露出陰森的笑容:“真真是老天爺都在幫我們!”

“師傅,現在是不是要把養顏丸進貢給貴妃娘娘,順便再把楚女官帶過去給她瞧一瞧?”

“不急。”

趙豐慢悠悠的道:“我們要留出時間,讓林琅出場是不是?等他與他身後的陸嬌嬌沒有辦法,那時候才是我們大顯身手的時候!”

“本座要越貴妃,主動親手把陸嬌嬌送到本座手裏!”

不得不說,這計劃實在是太瘋狂了。

怎麽就能確定林琅與陸嬌嬌這一次對越貴妃的臉束手無策呢?

蔣淵心裏十分懷疑。

但是看著趙豐誌得意滿的模樣,他把所有疑問全都壓在了心底。

主仆倆假惺惺的對越貴妃表示了一下關心,便出宮去了。

與此同時,越貴妃派去的心腹宮人也找到了林琅。

“林大人,您快進宮吧!一定要救救我們娘娘!”宮人說著,幾乎就要跪下。

林琅很是驚訝:“貴妃娘娘到底怎麽了?又出什麽事了?你慢慢說。”

一個心狠手辣,又三天兩頭鬧事需要善後的女人,要不是現在背後沒有倚仗,林琅真的是不想伺候了。

這位也太多事了吧。

不過還是聽聽宮人怎麽說,能幫他盡量幫。

“是秀兒!秀兒拿滾燙熱茶澆了貴妃娘娘!她的臉現在全是傷,宮裏禦醫見了嚇的不輕,我們娘娘現在能依靠的,隻有你了啊……”

“被燙傷了?”林琅吃了一驚。

越貴妃身邊伺候的都是她的心腹,居然還能陰溝裏翻船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你先回去,我知道了,這就帶著人進宮去幫貴妃娘娘,具體能不能治,還是要看貴妃娘娘的造化。”

“好,好!”侍女萬分感激。

雖然訝異林琅為什麽不跟她直接進宮,但是想到進宮可是為了救人當然需要準備,便沒有多問,匆匆回宮。

林琅也沒耽擱,知道茲事體大,很快就親自去找了陸嬌嬌。

如今的他,已是宰相府常客,想見陸嬌嬌直接登門便是。

碰巧這次去的時候,陸嬌嬌午睡還沒起,陸宰相不在家,隻有陳氏出來見了他一麵。

“林指揮使,怎麽忽然來了?”

“我來見陸大小姐,想要買一批她親手做的丸藥,最近錦衣衛出任務傷亡有些多,跌打損傷藥不太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