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得極具挑撥離間之味。
洛雲棠臉上一片坦然之色,笑盈盈地順著他的話開口,“二叔不如明說,洛雲棠在用銀子收買人心。”
洛宗澤冷哼一聲,問道:“難道不是?在洛城三年,可曾見你拿出一分一毫給族裏?”
“衛國公府的財產,有八成是握在長房手上的,我沒說錯吧。”
眾人見識了長房的富庶,又聽洛宗澤這般說,依舊咋舌。
簡直無法想象洛雲棠一個小姑娘手上居然握著無法估量的財富。
挑撥完,洛宗澤僅憑幾句簡單明了的話,挑起眾人的仇富心理。
是啊,同是洛姓人,憑什麽衛國公府長房過得如此滋潤,他們這些族人卻隻能依附衛國公府而活?
洛雲棠隻是笑了笑,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反而族長心裏著急,有心幫她一把,卻被她製止。
洛雲棠對族長點了點頭,清聲說道:“二叔隻說大房握有財富。卻不說,這八成的財富中,絕大部分是我祖母與母親的嫁妝。”
“祖父留下的財產,在三年前已均分給了父親與三位叔叔。這事,族長與幾位族老皆可作證。”
“而剩下的一部分,是我父親自小在戰場上拚命得來的。”
“所有的財產中,除去大房日常開銷,一部分充入公中,一部分送去族裏,還有一部分……”
說到此處,洛雲棠眼底似有淚光閃爍,稍稍停頓平複了激勇的心緒。
“還有一部分,是父親下了鐵令,專用於撫恤陣亡戰士遺孤的。”
此言一出,眾多族人均是麵現慚愧之色,幾位族老夫人更是紅了眼眶。
“朝廷已有撫恤金,何必大哥再做好人?”洛宗澤出言譏諷,臉上盡是嘲諷。
大房這對父女,專會做收買人心的事情。
洛雲棠收起臉上的笑,神色肅穆,“二叔生在國公府,長於繁華的京城,哪裏見識過刀光劍影戰場廝殺的危險,更無法體會過命之交的戰友情。”
“將士拿命保家衛國,朝廷自然會照拂他們的妻兒父母。”
“父親作為主帥,豈能不心疼自己手下的兵士?縱然朝廷會下撥撫恤金,可父親總想盡自己的一份力。”
洛雲棠眼含熱淚,聲音驟然拔高,正色道:“衛國公府大房,對得起以命相托的將士,更對得起洛氏族人!”
字字句句,駁得洛宗澤無話可說。
“說得好!”這時,衛國公府大門外傳來一道清朗的讚賞聲。
所有人循聲望去,隻見風雪中,一人一馬立於大門外。
謝策!
洛宗澤麵上閃過詫異,想起謝策不著痕跡對洛雲棠的兩次出手相助,心一沉。
謝策身披黑色大氅,身姿挺拔地端坐在馬背上,含笑讚賞的目光中隱藏著睥睨天下的傲氣,帶出一股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與之前在長街上所見的清雅書生模樣判若兩人。
正是這股隱約的冷傲霸氣,鎮得眾人失了神。
眾人愣神間,謝策已恢複了往日的儒雅,黑眸望著洛雲棠,請罪道:“路過衛國公府,湊巧聽到大小姐這番話,還請見諒。”
“不敢當!”洛雲棠收起所有的情緒,隔著雪幕對他福了福身。
前一秒張揚得像隻小刺蝟,下一秒又乖巧如標準的名門閨秀。
謝策嘴角微揚,雙目始終注視著洛雲棠,平靜道:“衛國公素來體恤將士,陛下亦是知曉此事,時常讚賞。”
“多謝陛下。”族長領著所有人感念皇恩。
‘嘶……’健壯的馬匹仰天長嘯。
‘噠噠噠……’
眾人抬頭間,謝策已策馬離開。
洛宗澤望著那道大氅翻飛的背影,牙關緊咬壓製著怒火。
鑼鼓聲再次響徹天際,驚得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
一行人敲敲打打率先往劉家而去。
“不行,不能去!”見洛宗澤也攔不住,劉氏無法,忙命二房的小廝丫頭擋在大門口。
劉氏口不擇言道:“既然是要債,那也應先去薛家。”
人在慌亂中,總是下意識地將旁人推出來頂罪。
“劉氏!”洛宗澤氣得七竅生煙,猛地出手將劉氏拉到身邊,製止她開口。
這個蠢貨,這種時候還鬧出笑話給人看。
洛雲棠微歎口氣,搖頭道:“錢財乃生外之物,二叔二嬸怎麽就看不明白?”
本來互相瞪視的二人,再次將矛頭一致對準洛雲棠。
好賴話都讓這小賤人說了。
既然是身外之物,她為何步步相逼,寸步不讓?
其餘人卻不認為洛雲棠的話有何不妥。
長房要回這些銀子,是有大用處的。
用作撫恤金發給陣亡將士的妻兒父母,總好過被劉薛這兩家人貪了。
這兩家人,眼皮之淺、膽子之大,聞所未聞,定要全部討回。
洛雲棠嘴角含笑,黑眸中卻閃著幽光,似是在等洛宗澤下定決心。
洛宗澤知曉今天是躲不過去了,痛下決心,含怒對貼身小廝吩咐道:“去,到我書房將東西拿來。”
小廝得了命令,點了點頭,機靈地往外院跑去。
不一會,就見小廝氣喘籲籲地抱著個木盒疾奔而來。
“爺!”雙手恭敬地奉上木盒。
洛宗澤麵色鐵青地接過,從木盒中清點出之前約定的七十三萬兩銀子,麵無表情地交到洛雲棠的手上。
劉氏眼巴巴看著洛宗澤從木盒中拿出一疊厚厚的銀票,心頭一喜,麵上神情鬆懈了下來。
誰知洛雲棠清點完銀票,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揶揄道:“還剩十七萬六千兩銀子,還請二嬸抓緊時間。”
笑直接僵在了嘴邊,劉氏心中騰地升起一股邪火,顫抖著聲音問道:“爺,還差一些。”
“嗬!你劉家人拿的還想我補上?”洛宗澤亦是憋著一肚子的火無處發泄,直接冷嘲熱諷,“要麽讓他們去劉家搬東西,要麽你自己填上。”
說罷,洛宗澤再無顏麵留在此地,怒火衝天地甩袖而去。
劉氏六神無主,下意識地四下張望尋找洛雲嬌的身影,這才發現親生女早就偷偷跑了,徒留她孤零零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