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然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戚禦墨的病房的。
VIP加護病房的人很少,除了幾個流通的護士之外幾乎沒有什麽人。
宮學沒有進病房,而是依舊保持著剛剛靠著牆站著的姿勢,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又或者在等著誰。
聽到蘇然然的腳步聲,宮學抬起頭,目光有一些複雜。
良久,蘇然然聽到自己的聲音問:“什麽時候的事?”
雖然蘇然然沒有說的,但是宮學知道她問的是戚禦墨的病。
宮學動了動嘴唇,最終冷笑一聲,說道:“什麽時候的事情,蘇總您關心嗎?”
一想到自家老大不顧自己的安慰一次又一次的維護蘇然然,卻隻是遭到她這麽冷漠的對待,宮學就覺得不值得。
他從來不是一個癡情的人,即便當初喜歡許涵,在發現許涵喜歡的是費戊之後,也就算了。
眼前的鶯鶯燕燕那麽多,誰都知道他宮學是個多情的花花公子,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一個多薄情的人。
自從他看著家人在他麵前一個個被人活活打死,他的心就冷了。
除了戚禦墨和趙曉生這幫兄弟,恐怕任何人在他這裏,都是一樣的不重要。
所以蘇然然對戚禦墨做的事情,讓他對蘇然然的意見很大。
蘇然然冷漠的看著他。
隻是,她雖然外表看起來很淡漠,心裏卻是有一些懷疑。
一直以來,戚禦墨的態度都讓她感到憤怒。
明明當初是他欺騙她的感情,為了要她手裏的手稿,得到手稿之後還任由別人加害她。
每每想到這些,蘇然然都覺得心裏對戚禦墨的怨恨大過天。
所以每一次戚禦墨和她提起從前的事情的時候,她都很激動很反感,從來不想好好坐下來聽他去說些什麽。
蘇然然知道自己有多愛戚禦墨,即便過了這麽多年,她的感情也從未消磨,
隻是有多愛他,就有多受傷,就有多大的可能去死灰複燃。
當年那種徹骨的疼痛,蘇然然不想再嚐一次,隻是如今……她似乎想要重新估量一下。
蘇然然平靜的看著宮學,淡漠的開口道:“想不想知道是我的事情,開不開口說是你的事情。”
宮學簡直氣結。
戚禦墨不讓他們任何人告訴蘇然然他的病,但是他又看不慣戚禦墨的默默付出。
最終,費戊咬牙,決定自主主張一次。
他冷笑道:“四年前……”
宮學一鼓作氣的把四年前的事情全部告訴了蘇然然。
從他們發現蘇然然失蹤之後,到追查蘇然然,到戚禦墨發現蘇然然墜崖之後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尋找,最後被敵對的人埋伏,中了病毒槍等等。
蘇然然越聽心裏的疑惑越大,為什麽宮學口中說的事情和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樣。
“宮學,顛倒是非也要有個限度。”
宮學冷笑,“我有什麽好顛倒是非的。蘇然然,我真不知道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就算當年你父母的死和老爺脫不了幹係,但是老大對你是什麽樣的你是最清楚的,他為了你放棄了借住易家的力量,為了你提早和戚家對抗,為了你那麽多次不顧生死,為了不讓你難過,連當初的手稿都沒有用!”
蘇然然聽完整個人愣住了,“你說什麽?手稿當初不是已經拿給你們了嗎?”
“是……”宮學提到這裏的時候,微微有一絲愧意,當初他和趙曉生為了戚禦墨的生死過來找蘇然然的時候不是不知道對蘇然然不公平,他們當時也沒有想到蘇然然竟然會那樣輕易的將手稿交給他們。
戚禦墨當年因為這件事情和他們大發雷霆,要不是夫人連夜過來求情的話,估計他們會別直接逐出組織。
宮學歎了口氣,語氣緩了緩,“不管你信不信,當初老大沒有的用你的那套手稿。要是用了,我們現在也不至於退到J國。”
蘇然然怔怔的看著宮學,她不知道是不是宮學在撒謊騙她,為什麽她知道的事情和宮學說的一點都不一樣呢。
戚禦墨難道不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嗎?他當初難道不是為了得到手稿才假情假意的接近她的嗎?他……他不是不在意她的生死嗎?
為什麽她花了四年接受的事實,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宮學看出了蘇然然表情的鬆動,張了張口,最終說道:“嫂子……就算你不肯承認,但是在我的心裏,你一直都是唯一一個能做我嫂子的人,老大對你怎麽樣我知道,你對老大怎麽樣……我也是知道的,我不知道你和老大之間能有什麽誤會,但是請你看在老大在這麽緊要的關頭,還出來找你想要說清楚當年事情的份上,看在他不要命的救你的份上,我希望你能夠和老大談一談,剛剛……得罪了。”
說完,宮學對蘇然然鞠了個躬,看一眼病房,然後走掉了。
剛剛蘇然然在沒有蘇醒之前,老大就醒了,第一件事情就是確認蘇然然的安慰,緊接著就是讓他調查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現在的這個情況明顯就是有人要謀害蘇然然的性命,這件事情發生了一次,發生了兩次,絕對不能讓它發生第三次。
宮學苦笑,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誰能想到,有一天戚禦墨可以不管自己的組織裏麵的一大攤子事情,跑來為了一個女人出生入死……不,很早之前,他就已經改變了。
……
蘇然然在病房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既沒有離開,也沒有進去,一如她現在的心情。
她沒有辦法無視戚禦墨的生死,無視他做的一切事情,但是當年的事情又讓他望而卻步。
也許……自己真的應該好好和戚禦墨談一談,畢竟,逃避不是唯一的辦法,不是嗎?
這樣想著,蘇然然推門走了進去。
躺在**的戚禦墨麵色慘白慘白的,眼睛無力的閉著,長長的睫毛在他的瘦削的臉上打下陰影,即便在昏迷的狀態,他薄唇依然輕抿,不帶一絲血色。
蘇然然看著他,想到醫生的話,想到宮學的話,心裏密密麻麻的疼著。
即便在昏迷之中,戚禦墨也並不安穩。
在蘇然然發呆的當口,他睜開了眼睛。
戚禦墨本能的想要動一動身體,卻不料周身傳來疼痛,讓他悶哼了一聲。
蘇然然這才被拉回了注意力,趕緊上前說:“你怎麽樣了?”
看到蘇然然眼中顯而易見的擔心,戚禦墨愣了愣,但是他不敢表現的太過高興,不然他擔心蘇然然一下子就被他氣跑了。
他隻是低聲回應了一下,緊接著垂眸,不語。
他不敢說話打破此刻的寧靜,蘇然然難得這樣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的身邊,沒有憤恨,沒有愛上,隻是帶著淡淡的關懷坐在他的床邊,讓四年以來一直保守相思之苦的戚禦墨感到尤為幸福。
“你……”
“我……”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挺住,空氣裏充滿了詭異的尷尬。
片刻的靜默之後,蘇然然說:“你先說吧。”
戚禦墨頓了頓,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蘇然然,說道:“你沒走?”
蘇然然以為戚禦墨憋了老半天放什麽大招,沒想到來了這麽一句,想也沒想的回答:“你想讓我走?”
戚禦墨抿嘴不語。
蘇然然看著戚禦墨,微微歎了口氣,他什麽時候成了這樣小心翼翼的人,難道真的是自己誤會他了?
“你剛剛要說什麽?”戚禦墨很珍惜現在蘇然然在他身邊說話的機會。
蘇然然就那樣,直直的看著戚禦墨,就在戚禦墨覺得她不會開口的時候,她忽然問道:“你生病了嗎?”
戚禦墨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被他很好的壓蓋住,他說道:“就是一點皮外傷,也不算什麽病。”
蘇然然眼睛眯了眯,她發現她其實可以明確的分辨出戚禦墨是否說的是真話,戚禦墨其實是個不喜歡騙人的人,尤其是對家裏人,所以每次他不想說什麽事情的時候都會顧左右而言他,又或是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說著謊話。
此刻的戚禦墨就是這樣。
“我說的,是你的肺……我都知道了。”
戚禦墨詫異的睜大眼睛,他從來沒想告訴蘇然然。
蘇然然苦笑一聲,“戚禦墨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明明絕情的要命,卻無論何時何地,都表現的癡情的讓人無法麵對。但是為什麽,這樣一個你,連生病了都不肯告訴我,如果不是我今天聽到兩個小護士說這件事情,你要瞞我多久。”
戚禦墨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也不是很嚴重。”
“是沒有很嚴重,還有三分之一沒有被汙染。”蘇然然涼涼道,一時之間,竟然有種想哭的念頭。
“戚禦墨,你會不會死?”
她終究還是問出了自己嘴關心的問題。
戚禦墨看著她,眼中帶著寵溺,帶著疼惜,唯獨不見算計,“你希望呢?”
他能感覺到的蘇然然的恨意,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蘇然然入骨的恨意?
他不想說自己的生病的事情,不僅僅是因為不想博取同情,也是因為,他怕聽到蘇然然告訴他,讓他一死了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