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報警,可手機也放在手袋裏,正想借別人的電話用一用,懷中的女兒突然抽搐起來。

這是發燒時最害怕的事情了。

我也顧不上包追討包的事情,一路說著“借過”跑下船,來到渡口想打出租車去醫院,卻因為沒錢支付被好幾個司機拒載。

正絕望得快哭出來時,一輛黑色SUV停在我麵前,說他恰好要路過醫院,可以載我過去。

當下我一心隻想著快點去醫院,也沒想安不安全的事兒,連連道謝著上了車,才發現後排也坐著一個男人。

他似乎在睡覺,被我們上車的動靜弄醒了,我急切地說了句打擾了,他微微頷首,微睜著眼撇了眼女兒:“發燒了?”

我低頭看了眼女兒,見她燒得滿臉通紅,聲音裏不自覺的就帶上了哭腔:“是的。”

“傅雲,”他叫了聲開車的男人,“把冰水拿來。”

叫傅雲的男人立馬遞來兩瓶結凍的瓶裝礦泉水,一瓶放我女兒額頭上,另一瓶遞給我,讓我放到女兒背部。

“謝謝。”我把女兒的身子側過來,用礦泉水在她背部滾動著,而他又讓傅雲去市一院,並讓他給兒科主任打個電話。

傅雲撥通電話,簡明地說明了情況,對方說他在急診科,讓我們直接過去找他就行。

我剛要對他們道謝,身側的男人又問:“你的行李包括錢包、手機之類的,都被偷了?”

我以為他在睡覺,原來他把我懇求司機的話都聽進去了,我擔心他也像其他人那樣把我當成騙子,剛想解釋得具體些,他就從錢包裏掏出一筆錢,最上麵放了張名片:“這是我僅有的現金,應該有個一萬左右,你先去拿去看病,如果不夠可以打給我。”

我掃了眼名片,名片上隻有簡單的杜霆之三個字和一串電話號碼,沒有單位名稱也沒有職位信息。

“謝謝杜先生,等我補辦好卡,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不用急,先給小孩看病要緊,收著吧。”

在發現東西丟失的那一刻,我對海市的印象糟糕透了,此時又覺得海市是坐很溫暖很有人情味的城市,尤其是在傅雲為了早點送我們去醫院,一路開著雙閃闖了好幾個紅燈,把我們送到急診大樓的時候。

我邊下車邊道謝,到了急診室報了傅雲的名字,護士就叫來了兒科主任。

兒科主任一看到女兒,表情就凝重起來,用聽診器反複聽著女兒的肺部。

作為曾經的醫生,我意識到女兒的情況不太樂觀,心裏正慌亂無主時,主任就問:“她病多久了?之前有就醫治療嗎?”

“我……我不清楚……”

主任的眉頭皺得更緊,眼神責備:“你是她的什麽人?”

我抿抿唇:“媽媽,我和他爸剛離婚,離婚前她隨爸爸生活,所以……”

主任揮手打斷我:“從肺部聽診來看,她應該是個重症肺炎,加上最近是流感高發期,考慮是流感誘發的肺部疾病。先給她吃點退燒藥,然後去做幾項檢查。”

流感,肺炎……

這些名詞一直在腦海裏衝擊著我,我知道全球每年都有20至50萬人死於流感,一想到這麽龐大的數字裏可能會有女兒……

我又下意識的做最壞的打算了,我曾引以為傲的思維方式,在此刻被我狠狠唾棄。

萊萊不會那麽倒黴的,她在林秀月的折磨裏都能存活下來,可見她的生命裏是很旺盛的,區區一個流感怎麽可能打垮她。

對,絕不可能!

我把所有的負麵情緒都驅趕出腦海,迅速做完檢查就去找主任,主任快速看了遍就說是心肌炎,需要立馬住院並上呼吸機,用抗生素。

我的自我心理建設,被主任的幾句話就擊潰了:“心肌炎?”

“對,先交了三萬塊吧,呼吸機的費用比較貴。”

我相形見絀:“主任,我的手機錢包丟了,剛才做完檢查,手裏隻有幾千塊了,能先交進去治療著,後續在想辦法嗎?”

主任看了我一眼:“你是杜總的朋友?”

杜總?杜霆之?

我下意識地點頭,他見狀說道:“按照慣例是不可以的,但你既然是杜總的朋友,那我就破了例吧。”

我再三道謝,一通忙活後女兒總算住進病房並上了呼吸機,也輸上了液,而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

我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女兒的手,期待著她快點好起來。

可女兒的情況並沒變好,輸到最後一瓶鹽水的時候,她在睡夢中咳嗽起來。她是平躺著的,在我試圖把她的身體側著拍背時,她突然嘔吐起來,而穢物還堵塞在了氣道口。

我試圖打開呼吸機去清理,可監護儀突然發出警報,隨即心率竟變成了一條直線。

“不要,不要……”我出於本能,率先給女兒清理了口腔,隨即直接給女兒做起了心肺複蘇,可做了好幾組都不見女兒醒來,我這才慌忙地跑出去叫醫生。

醫生們重複著我剛才的急救方式,後來還用了電擊除顫儀,可十分鍾過去,監護儀還是一條線。

“抱歉女士,你女兒已經……”

“不!”我連連搖頭,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女兒沒事的,她隻是身體不舒服暫時昏迷而已,你們趕緊再想想辦法,求求你們了。”

“女士,我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她的胸骨都快被擠壓斷了,是真的沒有辦法……”

“你們別說了,”我打斷他們,“你們不願意救,那就讓開讓我來,我也是個外科醫生,這些我都懂。”

我說著就撲上去進行按壓,邊數一二三,眼淚邊掉,後來有女醫生來拉我,說我的食指好像受過傷,再做下去手指都得廢了。

“沒事,如果萊萊真的死了,那我也不活了,區區一根手指廢了又算得了什麽……”

我還想再說點什麽,可腦袋突然特別暈眩,我下意識地抓住床欄想站穩,可身體還是不受控的倒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

我連忙下床去找女兒,卻看到女兒的床位上已經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