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曄承的表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如常,他坐到床邊隔著被子抱著我:“我剛才聽到你尖叫了一聲,是又做噩夢了吧?不用害怕,有我在,你繼續睡。”

他在用顧左右而言他的方式回避我的話,這令我更加難受,我狠了狠心重申道:“我是說真的。”

他沒說話,抱著我的姿勢也沒變,右手還輕柔有節奏地拍著我的背,在我以為他再也不會開口時,才聽他說:“我能理解你的想法,畢竟你和女兒遭受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沒保護好你們就算了,還成為了給你們傷害的施暴者。我早有準備你會在看到女兒後,因為對我失望而提出離婚,所以我昨天已經去撤銷離婚申請了。”

怕我不信,他甚至給我看了撤回離婚登記申請確認單,我盯著申請確認單,心裏堵得慌:“你既然能猜到我的心思,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我沒想為難你,我隻是想彌補,就算看在女兒的份上,也請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她現在那麽脆弱,有一家健全的家庭會更有利她的恢複和成長。”

“健全的家庭”這幾個字一下子就刺痛了我,用親密的姿勢談分開更不合適,我試圖坐起來,卻被他一把撈進懷裏。

我掙紮了幾下掙不脫,就梗著脖子看他:“反正我對你已經沒了任何感情了,強行生活在一起也有崩盤的時候,與其以後分開給女兒二次傷害,不如一開始就分開,隻要我們共同撫養女兒,離婚不離對女兒的愛,她依然能好起來。”

我想著,隻要離婚了,即便某天被人爆料發生夢裏的事情,因為沒有一紙證書,女兒也能少遭受一些攻擊。

於是我又說:“你顧曄承又不缺女人,何必強留一個不愛你的人呢。再說了,如果你真的覺得虧欠我,那按我的要求來彌補我,才是正確的做法啊。”

可即便我說到這種程度,顧曄承還是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堅硬的話:“我傷害了你三年,請你再給我三年時間,如果這三年裏你還是不能愛上我,那我就放你走。”

他的聲音不大,態度卻十分堅決,我咬牙反駁:“我已經因為你浪費了三年時間,還毀了一雙手斷送了職業前程,你卻還要再囚禁我三年,你這太欺負人了吧。”

“不欺負,”他食指彎著刮了刮我的鼻子,“以三年為期,如果你還是沒辦法重新愛上我,那我淨身出戶。”

他說完把我的頭放到枕頭上,再慢慢抽回胳膊:“我剛才給傭人放了假,今天我做飯給你吃,廚房裏燉著雞湯,你再睡會兒,待會兒我端來喂你。”

他說著就走了出去,看著他向來挺拔的背變得有些微駝時,我的心裏不由抽抽一痛。

在我們感情最好的半年裏,他也是這般溫聲細語的對我,說他是全天下脾氣最好的男人都不為過。我一度以為他就是這樣溫和的男人,直到婆婆的死,我才看到他凶狠無情的一麵。

如今他夢回曾經,我也一度覺得能重修舊好,可林秀月、可我是林秀月女兒這一身份,已然成了橫亙在我們中間最大的阻礙。

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呢……

我倒希望他能對我壞一點,再壞一點,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這樣一來,秘密就會被徹底埋葬。

於是在他端來雞湯喂我的時候,我把頭一扭,心一橫,字字往他心窩裏捅:“我剛才認真想過你的提議了,你很多個億的財產確實很誘人,但我活一輩子也花不了那麽多,所以我不需要。你把女兒給我就行,畢竟她的今天,是你直接造成的。我和女兒原諒你的前提,是你不再出現在我們麵前。”

顧曄承端著碗的手在用力,我一度擔心碗會被捏碎,可他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是不想喝雞湯嗎?那我給你燉別的,冰箱裏有鴿子和排骨、牛肉,又想要喝的嗎?”

我仰頭看他:“你聽不懂話是不是?我就是討厭你這個人,就算你摘了仙丹來,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他很輕地扯著唇角笑了下:“現在不想喝也沒關係,你繼續睡,我把它端出去,你想喝了再告訴我。”

他走出去關上門,我盯著天花板,眼淚一下子就濕了眼眶。

語言這把雙刃劍,向來傷人也自傷,我說些話的時候麵上是狠厲的,可放在被子裏的手卻狠掐著大腿根,想讓身體的疼痛,來轉移心裏的難受。

可再痛也得做個了斷的。

再痛,也好過互相折磨。

於是我睡前決定不去見老院長了,我把夾在書裏的頭發拿出來裝進包裏,又在網上搜了個能最快出結果都鑒定機構,並進行了網上預約。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實,第二天早早醒來就準備出門,可剛走出去顧曄承就從沙發裏抬起頭,一臉惺忪地問我要去哪兒。

他這是擔心我半夜逃跑,才睡在沙發上的吧……

我忽視掉心頭的酸楚,看了他一眼就迅速移開視線,說我要出趟門。

他走到玄關鞋櫃:“我送你。”

“不用,我想要點私人空間。”

“可以,那我讓保鏢……”

“保鏢也撤走吧,已經不需要了。”

“那我讓司機……”

“顧曄承,請你認真聽我說話,我想要私人空間,你這樣讓我覺得很窒息。”

他打開鞋櫃門的手有那麽幾秒鍾的時間,保持成了一個靜默的姿勢,然後他慢慢直起身,對我暖暖一笑:“好,那你去吧,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我沒有再理會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家,打車來到鑒定機構。

工作人員現場給我取了樣,我問:“6小時能出來嗎?”

“是的女士,你做了加急,這邊會盡快處理。”

六小時也不久,我坐在椅子上,為了轉移注意力打開手機看著監控那邊的女兒,看到護士一大早就來給她上藥,然後喂她吃飯,隨後心理醫生又來給她做心理輔助治療。

六小時很短,卻又很長。

我很害怕結果,卻又期待結果。

而結果最終還是來了。

工作人員來到我跟前,遞給我一個牛皮紙袋:“女式,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請您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