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初沒覺得顧曄承這番話有問題。

直到躺到**快睡著時,我才猛然發現問題所在。

公司的文件,即便是廢棄的,也沒有扔進垃圾桶處理的可能。正常的流程是用碎紙機破碎後,才丟棄或者焚毀。

可顧曄承不僅要扔垃圾桶,還要舍近求遠地帶回家扔進垃圾桶,就顯得很蹊蹺了。

足以可見,車裏的東西,根本不是文件。

眼下,能讓他瞞我的,也隻有與蘇爽有關的事了。

睡意一下子就沒了,我慢慢轉身,輕輕叫了顧曄承一聲,發現他沒應我,便慢慢挪到床邊,踮著腳尖下了樓。

車鑰匙就放在玄關的鞋櫃上,我拿到後來到車裏,打開車頂燈翻看副駕駛上的資料。

資料有挺厚的一遝,大多都是與蘇欣和蘇欣家的公司有關的內容。

蘇欣?

這個淡出我們生活已久的人,顧曄承又調查她做什麽?

資料上還被紅筆畫上了密密麻麻的線和圈,看來顧曄承還看得很用心……

莫非,蘇悅的事與蘇欣有關。

蘇爽、蘇悅、蘇欣,他們都姓蘇,但我並沒多想。

中國那麽多人口,上學和上班時遇到重名的人都屬正常,更別說隻是姓氏相同了。

這樣想著繼續往後翻,當看到資料後麵出現顧曄承和許芸笙的資料時,我剛覺詫異,就有人叩響車窗。

驚嚇回頭,就看到門外是顧曄承。

我有片刻的慌亂和尷尬,但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拿著資料下車,衝他勉力一笑:“我的直覺還挺準,它們不是公司資料。”

顧曄承的喉結微微滾動:“確實不是,是以前調查蘇欣的資料,從公司整理出來的,想拿回家扔。”

他說著朝我伸出手:“都是些不重要的東西,給我吧,我拿去處理。”

我看著他:“你還要騙我,我都看到你和許芸笙的資料都在裏麵了。”

四目相對,片刻靜默,顧曄承到底歎了氣兒:“你呀,本想調查清楚再告訴你的,免得你胡思亂想,你卻偏偏要較真到底。”

“你藏著瞞著,我才更會胡思亂想,說說吧,這些是哪兒來的,是從蘇爽家拿到的?”

顧曄承從鼻翼裏發出一聲輕歎:“外麵冷,回屋吧,回屋和你說。”

我們直接在客廳坐下,如我所想,這些資料確實是顧曄承從蘇爽家拿回來的。他去蘇爽家找身份證時,在書桌上看到了這些資料,還有幾張手寫的分析手稿。

“手稿在哪兒?”

顧曄承打開錢包,取出來遞給我:“這裏呢。”

我接過來,手稿很亂,看不清楚蘇爽在分析些什麽,但從頻繁出現在上麵的箭頭和蘇欣、顧曄承、許芸笙的名字,以及我和何葉、蘇悅的名字偶爾出現的情況來看,許久未提及的蘇欣,好像與蘇悅之死密切相關。

我腦袋裏亂得很,也急於尋求答案,便直接問顧曄承有什麽看法。

“蘇欣……”顧曄承稍作停頓,“蘇欣是蘇爽的堂妹,蘇悅的堂姐。”

我震驚起來:“怎麽會,從沒聽人提起!”

“我也是剛知道的,蘇爽帶著蘇悅離開原生家庭後,就和整個蘇家徹底斷了聯係。”

我恍然點頭:“所以說,蘇爽懷疑蘇悅的事,與蘇欣有關,就收集了這些資料做分析?”

顧曄承嗯了聲:“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整個人都如被雷擊一般,僵在了原地:“那蘇悅自殺和年會的事,會不會也是蘇欣搞的鬼?你悔婚後,許芸笙接了盤,但因為何葉,你從中周旋,又讓許芸笙甩了她,她兩次被拋棄,肯定積恨已久,做出抹黑栽贓給我們的事也是情理之中。”

聽我說完,顧曄承沉沉歎氣,好像要把這輩子的氣都歎完:“我的想法,和你一樣。”

愧疚感一下子就湧了上來,我看著顧曄承:“那我們該怎麽辦?如果真的是蘇欣所為,那我們可就害慘蘇爽了。”

“先別急,這隻是猜測而已,我已經在找人調查蘇欣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而且就算年會的事與蘇爽無關,他也收買了你們公司愛慕他的女人造謠傷害你,我們更沒逼著他喝醉走到街上,所以不管真相如何,你都別自責。”

顧曄承嘴上這樣說,但還是起身去陽台給人打電話,追問有沒有找到蘇欣。看著他的背影,我知道他心裏其實也很惶恐難過,不過是在我麵前故作坦然罷了。萬一事情真的不是蘇爽搞出來的,更自責的人隻會是他,因為是他一手推動了曝光假學曆的事。

而我是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的,因為我心裏也很不安。

我們一直自詡無辜,伸張正義,可我們好像真的也害慘了人。

冬夜很是安靜,連一聲蟲鳴都沒有,今夜外麵卻傳來了“唰唰唰”的聲音,我輕輕走到窗邊一看,是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來得比往年都晚,初雪本該令人心情愉悅的,可今夜誰都高興不起來。

顧曄承給好幾個人打了電話,打完後他來叫我上樓休息,我牽著他的手:“怎麽樣了?”

“蘇欣早有防備,藏得很嚴實,暫時沒有她的消息。不過我找了好幾個人找她,有人查到她沒有離開深市的信息記錄,今晚就算把整個深市翻個遍,也要把他揪出來。”

說著他揉揉我的腦袋:“快睡吧,再不睡天都得亮了,無論如何,明天就會有答案。”

外麵大雪紛飛,屋內暖氣十足,但我們還是覺得冷,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相擁相依,甚至恨不得再抱緊一些。

因為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

明天的事,有會讓我們何去何從。

這一覺,感覺睡了很久,又像是睡了很短幾分鍾,第二天醒來時顧曄承已經不在臥室了,我拉開窗簾,發現天已經晴了,地上的雪也全化成了水。

好像昨晚的初雪,隻有晚睡的我們才有幸看見一樣。

而它化了,就沒留下任何痕跡。

我有些感慨,如果我們做的不好的事,也如雪一樣化過無痕,那該多好啊!

可願望之所以能成為願望,就是因為它不可能實現。

想到這兒,我拉開窗簾起床下樓,剛到樓梯口就聽到顧曄承在說:“蘇欣找到了?行,把地址給我,我馬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