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認錯人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我鬆開了關門的手,簡單收拾一下換上寬鬆的衣服平底兒的鞋子,我們兩個出發去購物。我自己倒無所謂,給孩子帶禮物是必須的。

其實全世界的購物中心都差不多,區別不過是牌子和價格。

猜了大半天,給三個小寶兒都買了東西,等到從商場出來時,沈末雙手都拎滿了東西,他苦笑著問說:“還以為你不購物呢,誰知道花起錢來這麽瘋狂,這速度簡直了。我也算談過幾個女朋友的人,像是這麽神速的花錢的,不多。”

對別人來說購物是消遣,對我來說是任務,需要買的東西在腦子裏列好單子,到商場以後同類商品稍做比較,之後就迅速決定,確實不需要花多少時間。

“謝謝你陪我猜商場,我今天晚上請你吃飯,地點你定,好不好?”我看著大包小包,盡職幫好陪逛角色的沈末說。

“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你瞧我都成你抓的壯丁了。”沈末兩隻手一齊往上提了一下,滿滿的袋子。

“好。”我抬頭看了一下四周。

“走走,那邊有家咖啡店。”沈末指了指路對麵。

此時天色尚早,夕陽西垂,金色的陽光透過碧綠的樹葉投到街邊的桌椅上,一切都鍍上一層夢幻的淺金色。何況,這邊的咖啡味道,普通比國內高上一個檔次,大老遠都能聞到咖啡的濃香。比起國內某此除了甜再也喝不出其它味道的花式咖啡要好喝得多。

沈末看到椅子跟看到親爹似的,把東西往地上一放就坐了下去,對我說:“黑咖啡,不加糖。”

旁邊有其它客人看到我們拎著大包小包,都和善的笑著點頭示意。

我轉身進去買了兩杯出來,就在我準備拿著咖啡轉身出店門的時候,從眼前的玻璃檔台上看到一個人的側影,那個側影異常熟悉。我覺得全身的血一下子湧到了頭上來,幾乎是手忙腳亂地回過頭。

正好看到一個人從店門經過,他穿著一件樣子簡單的銀灰色長袖t恤,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褲。

是何連成!

我來不及拿東西,一路衝了出去,拉開玻璃門跑了出去。然後看到他已經走到了距離咖啡店有十多米的地方,正在準備過馬路。

我撥腿就追了過去,他給我的感覺太熟悉,真的是何連成嗎?不會又是幻覺?

我幾步來到他麵前,攔住他的去路,大聲叫道:“連成。”

他顯然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先是急急停住腳步,然後側過頭來看我。這時我看清楚了,這人不是何連成,他隻是長得與他的側影有幾分相似的陌生人。

那人大概是混血,眼睛的顏色有點灰藍,頭發微卷,雖然他長得不錯,但我確實不認識。

他大約也沒聽懂我說的是什麽,滿臉驚訝地問我怎麽了。我搖了搖頭,尷尬的笑著說對不起,認錯人了。

他笑笑轉身離開,看著他越走越遠,我有點懷疑那個熟悉的背影了。

沈末從後麵追了過來,問:“怎麽了?遇到熟人了?”

“認錯人了。”我說完轉身就走,留下沈末站在原地看了半天才追回來又問,“認錯人了?認成誰了?”

“你女朋友。”我胡亂說了一句,重新去端咖啡。

“胡扯吧,我女朋友你連一根毛也沒見過。是不是看到像何連成的人了?”他湊過來接說。

我沒理他,推門走進去,等到我端著咖啡回來時,座位上沒了沈末的影子,我一驚抬頭去找他時,眼前突然冒出一束花玫瑰,嬌嫩的顏色讓我心裏一動。

抬頭,花的後麵,沈末那張迷死人的臉!

“給你療療傷,看到那邊花正在打特價,去買了一束。”他說。我以為他故意逗我玩,抬頭下意識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不遠處一家花店確定這寫著大大的打折的牌子。

“謝謝。”我接過花說道。

我已經有很久沒有收到過花了,美麗的花確實會讓人覺得心頭放鬆。我慢慢放下剛才的緊張和失落,把花隨手放下,端起咖啡遞給他說:“剛才看到一個人,側臉兒有點像何連成,追過去才發現認錯了。”

“哦。”他拉長聲音應了一句,繼續說,“你在這種地方不可能遇到何連成的,即使他們外祖家想把他重新包裝一下,借個身份重新出來,也不太可能把他一個人扔到大街上,所以十之七八,你是認錯了。”

“我確實認錯了。”我點頭應著,不想再去說這件事。

他經常拿著何連成會被重新包裝一下上市為由頭來我和交談,絲毫也不在乎他說的那個隻是假設。就仿佛他能肯定,某一天何連成能從某個地縫裏突然蹦出來。

他的這種篤定讓我既相信又懷疑,在失望到極點的時候,和他隻要小談一會兒,就能重新升出些希望來。

安檢、登機……在座位上坐定,在迅速拉升的飛機上,我透過舷窗看到下麵的一片燈海,才覺得自己像是從一場夢裏醒過來。

在這邊的幾天,輕鬆到忘記一切不開心,除了那個傍晚的認錯人。

沈末說坐飛機時間太長對皮膚不好,戴上眼罩開始睡覺了。我了解他的流程,睡五個小時左右醒過來,然後會給自己再貼一張麵膜。這是一個比女人還看重自己那張臉的男人。

飛機在帝都降落,我拉著多出來的兩個行李箱往外走,忽然看到前麵有一行人簇擁著一個男人往外走,那個背影依然有幾分熟悉。

“沈末,沈末!”我忙他住正在低頭走路的沈末。

他有點疑惑地看著我問:“怎麽了?”

“你看那人。”我指了指那個方向,沈末抬頭看了一眼,臉色微微有點變化,之後就是滿臉的笑說:“我上前給你偵察一下看你認錯人沒有,萬一沒錯呢,你們就來一個機場喜相逢。”

我認錯人的時候加起來兩隻手都數不過來,所以同意了他的建議,自己拉著兩人的行李往前走,沈末一溜小跑走到那行人麵前,看了一會兒,隔著人群向我擺了擺手。

失落感還是有,每一次都以為是真的出現奇跡了。

現在,奇跡這個詞在我這兒都用爛了,我再也不相信它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往外走,他問一句我應一句,等到了車庫,我準備上車時,再次看到了那個人。那一行人眾星捧月的樣子,幾乎是圍著他把他送上了車,然後那輛奢華低調的凱迪拉克悄無聲息的開出停車場。

沈末賴上我的車,在出停車場時卻死活賴著不肯替我交停車費。帝都機場手停車費貴得讓人肝疼,我咬牙交完停車費,決定晚上去沈末的餐館吃頓好的壓壓驚。

這一次美國之行,沒讓我找到任何希望,倒是讓我在放鬆了幾天以後,徹底看清了事實——何連成不可能回來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自我欺騙,最主要的還有一個在旁邊幫忙騙我的沈末。

公司的生意一如既往的進行,阿卡現在又成了我們的第一大客戶。因為人手問題,一些小客戶我都推了出去,專心給阿卡做全麵的,更專業的更貼切的廣告策劃。時間在忙碌當中過得最快,轉眼到了十二月底,又要開始準備年會了。

公司現在有三十多人,在別人眼裏還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但是我們的營業額卻在今年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帳。年會,算是重頭戲,讓大家放鬆一下,再給每人個人包一個大紅包。

社會關係突然簡單下來的我,似乎在事業上順利了很多。

劉天女兒的滿月酒我去參加了,隻是在宴席上遠遠看了他一眼。他現在看起來成熟了很多,五官和表情都變得更柔和,郭明明站在他身邊抱著他們的小公主,滿臉的幸福。

依稀間,我能看到二人間眉眼間的默契,他遠遠的隔著人群看了我一眼,然後一笑轉開了視線。沒有過多的關注,也沒有過多的話。

我心裏或許有失落,但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

他們兩個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家庭幸福而簡單。這才是最穩定的婚姻關係,不像我與何連成,每一步都走得那麽辛苦,最後還落了這麽一個結局。

想到何連成我連假裝的笑也沒了,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從酒店走了出來。自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劉天。他的幸福,我不想去驚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管從前有過怎麽樣的交集,成家了以後每個人都有自己法定的位置。

我們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年會,郭明明突然打了電話過來,我接通以後聽到是她的聲音有點吃驚,不過很快恢複了正常,問:“郭總,您有什麽事兒?”

“孩子現在能離開人了,我想約你吃個飯,關於合作的事。”郭明明開門見山。

我這才想起來郭明明應該是剛修完產假,她現在獨自掌控著一家國內排行前十的基金公司,算是妥妥的女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