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當背景板的日子

沈末大老遠就看到我,向我擺手示意。

我走過去還未開口,他半是玩笑半是詢問地說:“怎麽?一路上睹物思人了?”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來?”我沒理會他的玩笑,直接問。

“你那點小心思我還猜不出來?表麵上表現得比誰都堅強,內裏頭比誰都固執,還認死理兒。但凡與何連成有關的事,你就是一碰就跳的主兒。”沈末遞了一瓶水給我,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我坐下來。

我看看時間還早,在他身邊坐下,喝了幾口水並沒有接他的話。沈末天生擅長看人讀心,他小時的那些經曆又讓他在這方麵更上了一層樓,所以我的心思他能猜個十之八九。

自從那次深談以後,我們再也沒有聊起過他的過去,彼此心裏卻明白,我們之間就是一生的朋友。都清楚的看到過對方傷口的紋理,再也沒什麽好隱藏。

“最近生意做得不錯。”他也沒再繼續上一個話題。

“就剩下這一個愛好了。”我苦笑著說。

“這愛好不錯,其實我覺得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兩件東西一個是錢,一個是健康。到了最後能忠誠地陪在你身邊的,也就這兩樣了。”沈末看了看自己的手機說著。

我沒說話,太相似的兩個人沒太多的話要說。

靜了一會兒,他拿出手機找出一張照片,然後把屏幕遞到我麵前說:“看看,可愛吧。”

照片裏是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嬰兒,粉嫩粉嫩的樣子,一對眼睛細長,微微眯起來,露出來的眼眸裏閃著星星一樣的光澤。

“哦,我也收到了,據說滿月要大辦一下。”我輕聲應道。

“時間過得真快。”他感歎了一聲,“不過你能這麽淡然,我還是有點意外。劉天通知你的?”

“嗯,劉天和郭明明都給我發了照片過來,他們還真是挺快的。”我看著眼前的照片說著。

郭明明和劉天的婚禮如期舉行了,我沒能參加,那段時間我正處於半迷糊狀態,等到我想起來這事兒時,婚禮已經過去了一周多。那時才忽然想到,竟然沒人提醒我,估計也是怕我做出什麽不靠譜兒的事吧。

不過往細裏想,我能做出什麽?劉天和何連成的死一點關係也沒有,我能因為自己死了未婚夫,去別人的婚禮上胡鬧?所以沒人提,我也就假裝不知道。

從他們的婚禮到孩子出生,我今天在心裏大致一算,也不過八個月的時間,看樣子又是先上車後補票的。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關心的,也不是我該關心的事兒了。

現在想起來,和阿卡的順利合作應該也有我對這件事淡然的表現在裏麵,郭明明是個聰明人,應該看得出來我對劉天是真的不感興趣。對劉天,我隻有愧疚。

從肯尼迪機場出來是當時時間下午五點半,太陽還熱情地掛在半空。

來接機的人開了一輛加長林肯,要不是我事先知道沈末是個做餐飲的,這接機的排場勁兒會讓我認為他是走私軍火的。

“你的合作商?”我問。

“嗯。”他應了一聲。

“開餐飲業,賺到……”我有點好奇的問。

“孤陋寡聞了吧,你腦子裏的餐飲是不是街邊那種成都小吃店,老板都應該一身油膩滿臉堆笑站在收銀台後樂嗬嗬的招待客人?”沈末白了我一眼。

“不是不是,對餐飲絕對沒偏見,就是覺得有點太出乎意料了。”我忙搖頭。

其實在我的印象裏,至少在和沈末深交之前,我腦海裏的餐飲業確實就是像他剛才說的那樣。認識他以後才知道,做餐飲的也有不少是潛在深水區的巨鱷。

“米其林三星你總聽說過吧?”沈末問。

“那自然。”我點頭。

“米其林的大餐年薪都是以百萬級為單位的。”沈末有點沒好氣的說,“我就知道,你對我的這個行業有偏見。”

他這麽一下結論,我有嘴反而說不清。不過我了解他的性子,於是不再開口說話,讓他自個兒生氣去。

陌生的街景從車窗兩旁閃過去,我覺得壓在胸口的那塊壓抑終於輕鬆起來,就像是換了個環境,整個人都換新了一樣。

或許,別人說的那種換了感情,換個環境的說法是有道理的。

車子最後停在距離高速出口不遠的一個莊園,遠遠望過去就像一個城堡。等到走近以後,我才發現這莊園還是有點年頭的,就連圍牆上的石頭都有曆史的印跡,上麵的青苔厚厚一層,大而寬的鐵門自動打開,車子緩緩施了進去。

“你從哪兒弄來的土豪合作商?”我低聲問。

“小爺我手藝好,多少人巴巴的來求,我還不一定賞臉呢。你沒在國外生活過,知道中餐在國外的價格是國內的好幾倍麽?就連在國內滿大街的成都小吃的那種水平,在這裏都生意不錯。”沈末說著笑著下車。

縱然我現在心如古井,一路從門口的花壇走進大廳,也被這裏的土豪氣折服。這才是傳說中的土豪級富豪,有底蘊有氣勢,就連拉門的門童都長得一絲不苟。

我還才一進大廳,就有人迎地過來,滿臉是笑和沈末開始寒暄起來。我帶著得體的笑站在一邊,也不說話,盡職盡責當背景。

等到賓主落坐以後,他們的語速明顯快起來,依我的水平隻能聽懂三四成。沈末的表現和在國內時不同,滿臉的笑顯得非常熱情,而且說起來話來表情豐富,那還有半點撲克臉的意思。

看到他們說到差不多的時候,我悄悄看了沈末一眼,示意他找機會問一下何連成外祖家的事。

他輕輕拍了我下手背,示意我稍安勿躁。

他們一直聊到了晚餐時間,有人過來請大家去用餐,我們跟著去了餐廳。

晚餐的級別,可以說是挑釁極的,精致的西餐,配菜主菜都一道一道上來,沈末很有紳士風度的品嚐,時不時還誇獎幾句。

我對西餐基本上沒什麽過多的了解,埋頭吃倒也能吃出好來。反正他們的話題我插不進去,於是老老實實吃飯,假裝很認真的在聽他們談話。

一頓晚餐用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終於賓主盡歡了,我笑得自己的腮幫子已經開始發疼了。

回到這幫給安排好的住處以後,沈末來到我的房間,他自己擰開一瓶水喝了一口說:“今天你有沒有發現,其實美食是沒國界的,也沒中西餐之分。”

“說重點。”我對他評價美食一點興趣沒有,他就是做這一行的,但凡想說一盤清炒白菜都能說出一部評書來。

“重點是牛排煎得有點生,你是不是吃不習慣?”他又問。

“沈末?!”我加重了語氣瞪他一眼說。

“好好好,剛才聊到過何連成的外祖家,這邊倒說了一個比較新鮮的消息。他們要去國內發展了,據說已經在那邊成立了一家公司。至於進一步的具體安排就不太清楚了。”沈末沒再繼續賣關子,把他打聽到的情況一口氣說了出來。

“嗯,就這些了麽?”我問。

“大姐,你以為呢?這些都是明麵上大家看得到的事兒,具體的商業計劃誰會告訴別人?不管是多好的合作商也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商業推進計劃吧?”沈末帶著幾分無奈說。

“是我有點著急了。”我長舒了一口氣。

一直沉默著什麽事情都不做的家族,突然做出進軍中國市場的決定,到底為什麽?若是往大處說,看中國內的發展環境,想要在國內經濟騰飛的環境裏分一杯羹;若是往小處說,也許會有某些人有關係?替何連成出氣擠垮何則林的公司?

我看從沈末嘴裏再也問不出更有價值的內容,就把他趕回房間。

他走以後,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來來回回想這些事情和變化與何連成有沒有關係。

最後的結論是:我想多了!

在何連成下落成謎,或者說是我不能確定他真的沒死之前,我要是再把一切風吹草動都往他身上想,我估計也距離死不遠了。

想了大半宿終於迷迷糊糊睡著,等到天色大亮,起床就吃到了東道主精心準備的早餐。

大概是因為晚上沒睡好覺,我黑眼圈很重,沈末擔心地問我是不是沒睡好,我搖了搖頭。

他的商務談判大概進行了三天,我這三天充當背景板,倒是挺合格。整個商務談判流程當中,我基本上沒怎麽開口說話。因為,他確實也用不到我。對於他們這個行業,我一竅不通;英語水平,勉強看個美劇還要小瞧一下字幕才能完全看懂劇情。

最後一天沈末沒什麽安排,他一大早來敲開我的門說:“明天咱們就要回去了,今天去購物?”

“沒興趣。”我搖頭往後抽身,想關上門再睡個回籠覺。

“你還是不是女人呀?對購物都不感興趣,再這麽下去,你就距離進博物館不遠了,也算是新時代的奇葩一朵。”沈末迅速伸出一腳攔住了門,我手上一用力,他被擠得叫了起來,“你這女人下手太狠了吧,我是想帶你散心的。再說,你出來總要給孩子帶點禮物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