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生石上三生憶 獨我不取
蒼狼這段時間來總隱隱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對，卻又不知問題出在何處。
穆寒卿依舊與自己朝夕相伴，依舊對自己溫柔有加，但是，卻總是若有若無的躲避自己的擁抱與親吻。
想起前段時間礙於妖城與極煌影的事情迫在眉睫，兩人為了保存精力，每晚雖然會幾番溫存，但從未跨國那條界限。
本以為這些事情暫放一段落，自己身份也完全曝光，無所隱瞞後會有進展，卻不想穆寒卿竟一反常態的拒絕。
他不忍強迫，鼓足勇氣開口問，穆寒卿隻說自己太疲憊，反而弄的蒼狼不知如何是好。
日子就在這樣看似平卻暗藏洶湧中度過，一轉眼，兩人已經到了鬼界在人界的入口。
穆寒卿畢竟是人，擅入鬼界會受鬼界製約，內力將失去大半，蒼狼很是擔心，好一番叮囑要他時刻與自己在一起。
穆寒卿倒是毫不在意的笑笑，道：“不用擔心，其實，我倒是想看看你一直待的忘川河，看看你住的地方。”
蒼狼也笑道：“其實並沒什麽可看的，不過說不定你看到後會恢複記憶也不一定。”
蒼狼開啟結界，兩人前後進入。
蒼狼回到鬼界的第一件事情倒不是去輞川，而是去找那橋頭的孟梓遠，然掀了那黑袍才發現竟是那個在相思城集市看到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毫不意外的說：“孟婆大人看鬼君閉關趁機去人世逍遙了，暫時不會回來，我這替他幹幾天活。”
蒼狼一臉冰冷，道：“告訴孟梓遠，滾回來就立刻來找我！”接著就轉身離開了。
鬼界，其實與妖界也無什麽本質區別，而且，身為鬼界的人，也並不是所謂的鬼，因為隻有身在輪回的凡人，才有鬼那麽一說，這麽算來，鬼界倒是與仙界有了幾分親戚關係。
穆寒卿此時裹著一身灰袍，靜靜坐在船裏。
輞川之上，霧氣朦朧。
目光望向那座輞川之上的奈何橋。
他看著那些人在望鄉台前最後回望一眼，然後喝下孟婆湯，一個一個重入輪回。如果有人不喝，便會有獄鬼強迫著灌進去。
看到這番強勁作風，也不知自己跟蒼狼是怎麽說動了孟婆，才能有今日的一切。
總不會是看兩人情深意切，才網開一麵吧，穆寒卿有些好笑的想著。
思量間，抬首，目光聚集到船頭一盞淡綠色幽冥鬼火相伴的擺渡人。
蒼狼全身隱沒在灰袍之中，隻有暗紫的長發露出。
雙手撐著竹篙，靜靜的擺渡。
那雙本來強有力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黃泉陰暗的氣息，竟看起來有些骨瘦嶙峋的青色，加上全身的行頭，愈發的孤獨。
輞川擺渡，永不止息。
蒼狼，你就是如此度過了千年麽……
心中，隱隱的痛。
“到了”蒼狼突然開口，打斷了思緒。
穆寒卿轉身，看到船正停靠在河中汀州邊。
那小洲上，是一塊看似平淡無奇的石頭。
不過穆寒卿知道，這必然不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
“三生石？”穆寒卿輕聲問。
“是”蒼狼點頭：“百世輪回，你都會要我擺渡到三生石停一下，你總是一遍一遍的看我們的前塵過往，如果你將手放上去，你可以看到千年的一切。”
穆寒卿頷首，然後起身無言的邁上了汀州。
手緩緩的伸出，竟隱約有些顫抖。
沉吟了片刻，穆寒卿回頭看向蒼狼。
他並未開口問，隻是直直看向蒼狼的雙眸。
視線直視眼底--他看的出，那雙眼睛中暗含的期望。
他期望他能想起一切，想起千年的過往。
想起那些讓兩人都痛，也等了千年的感情。
心，突然狠狠的痛了一下。
而半空中的手，慢慢的放了下來。
“蒼狼，我，不想看。”
穆寒卿轉過身來直視著蒼狼的雙眸，長長吸了一口氣，鼓足聲音道：“蒼狼，我真的不想看。”
他撲捉的到蒼狼一瞬間的失望，那稍瞬即逝的失望如一把刀子，狠狠的插入了心中。
那種痛苦比怨骨的發作還要痛，胸口幾乎要炸裂一般的難以抑製。
抬手，製止了蒼狼開口。
“蒼狼，你先別說，先聽我講完，好麽？”穆寒卿幾乎是懇求的開口。
蒼狼心中一陣擔心，然依舊目色疑惑的點了點頭。
穆寒卿沉默許久，好似積蓄了全身的力氣，才緩緩開口。
“蒼狼，我知道，如果我問你，是不是非要我找回記憶，也許你會說，隨便我。但是我能看出你眼中的希冀，我知道，你還是想要我找到前塵的記憶。可是——————”
“蒼狼，你不會不知道，無論前塵過往，隻要喝下孟婆湯，隻要喝下本應足夠的分量，那麽，前塵一切都會忘記，再入輪回時，就是新的人生。”
“蒼狼，你從出第一次見我，就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那是因為你記得曾經的一切，你記得千年的過往，你苦苦尋找的，是那個有著跟你糾纏千年的穆寒卿，不是我這個根本對你毫無印象的穆寒卿！。”
蒼狼的眼睛突然一片焦急之色，正欲言，卻被穆寒卿高聲打斷
“你聽我說！！！”穆寒卿幾乎使足全身力氣才不讓自己倒下，他知道一旦自己被打斷，也許再也沒有勇氣將自己的想法說完。
“蒼狼，我沒有了前世的記憶，我看到鬼界的這一切，我會心疼你，但是我感觸不到絲毫曾經的氣息，我感覺不到任何過往的記憶！蒼狼，你想要的那個穆寒卿，不是我！你愛我隻是因為我是穆寒卿的轉世，可是我不是他！！！”
“蒼狼，我一路上的刺探聽的出，你是把我當成失去記憶的穆寒卿，可是，我隻是輪回裏一個終獲新生的人罷了，我不想用三生石看過往的那一切，因為那不是我的記憶！我也不想用那樣的方法變成你前世的那個穆寒卿。”
“蒼狼，……我愛你，我傾盡全心的愛你！所以我不能容忍你對我的感情隻不過是前世的延續，你也不妨問問自己，你愛的，真的是這個從開始就被你先入為主的打上前世穆寒卿標記的我麽？如果，沒有前世的記憶，三千凡塵，你又會多看我一眼麽，你，還會愛我麽？”
穆寒卿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聲染淒迷。
“蒼狼，我們還是先好好想想，想想清楚，你愛的，究竟是誰吧。”
不待蒼狼開口，穆寒卿便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停下，道：“我不會隨便離開，還是會住在你的船屋，三日後的探查往生城主的事情也不必推後，我自會同你前去，還有，蒼狼……對不起。”
穆寒卿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快步的離開，幾乎是逃離。
蒼狼，我從未懷疑過你的感情，但是，我不想被當什麽替代，不想當什麽影子。哪怕那是我的前世！
喝下孟婆湯的我必然不是前世的穆寒卿，而我也不想用恢複前世記憶的辦法來變成你愛了千年的那個人。
我隻是穆寒卿，就是這一世的穆寒卿。
你要麽選擇去愛那個已經根本不存在的人，要麽就將感情都給現在這個與前世沒有關係的我。
原諒我的驕傲，我的自私，因為，我穆寒卿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可以妥協一切，但是，感情不可以！
如果這份感情摻雜了其他，那麽，我，寧可不要！
看著穆寒卿的身影離開，蒼狼靜默原地無語。
他終於知道了穆寒卿為何會如此的反常，如此不想與自己親近。
他本來覺得好笑，明明是自己的前世，卻偏偏要說前世的自己不是自己。
想反駁，然剛要開口，才發覺，自己，竟然不知道如何解釋。
穆寒卿執念的事情，他自己竟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我愛了穆寒卿千年，是的，當我第一眼在人世間見到他，我還是將他當做了那個我記憶中的穆寒卿！
心，瞬間亂了。
蒼狼緊緊的握住雙手。
穆寒卿，我真的，隻是把你當成了前世的延續麽？
我真的，隻不過是先入為主的幻覺麽？？？
那日將話挑明，兩人便沒有在有過任何交流。
晚上穆寒卿睡在蒼狼的屋子裏，蒼狼則靜靜的坐在船頭守夜。
穆寒卿能從窗格中看到那個更加孤獨陰冷的身影。
那個身影會那樣站很久，但是即便兩人還沒將事情理清楚，每晚，蒼狼還是會會小心的開門進來。
不是為自己掖掖被角，就是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自己，有時，他會輕輕的撫過自己的臉頰，然後低低的長歎一聲。
那片溫柔，絲毫不減。
鬼界十分的陰冷，那份屬於蒼狼的溫度掠過肌膚，是如此溫暖，溫暖到穆寒卿幾乎想放棄一切的求索。
但是一身的驕傲還是讓自己死死的忍住了內心的衝動。
其實，他是如此急切的想要知道蒼狼的答案，但，又是如此的害怕知道答案。
他害怕那人告訴自己他真的隻是當自己是前世的延續。
他害怕蒼狼說：“對不起穆寒卿，我想我確實弄錯了感情。”
他隻能假裝沉睡，借此來逃避眼前的一切。
時光流逝，三日後，蒼狼輕輕地敲門。
穆寒卿心底一算，知道是兩人約定探查往生城主的事情，便開門迎了出去。
多日後兩人再次麵對麵，卻一時相對無言，就是那麽尷尬的站在船頭。
穆寒卿終於忍不住淡淡挑起話頭：“蒼狼，你對我是什麽感情，先暫且不論，畢竟三界異動的事情正當緊急，你我也在同一條船上，這件事情的處理上，我們不要牽扯私人恩怨。”
蒼狼聽罷，沉默半晌，終是點了點頭。
兩人暫時達成協議，便一前一後的向往生城走去。
往生城，其實是一個放置人世輪回記錄的地方。
往生城主妄生，也是鬼界十分有權的鬼使之一，也是這次異動的主要懷疑對象。
蒼狼並未與妄生城主有什麽交集，不過同樣身在鬼界，妄生殘暴的性子還是多有耳聞。
不過，蒼狼倒是半點也不擔心，畢竟，這是在鬼界的地界，蒼狼還是輕車熟路。
往生城並沒有想的大，而此時，正是妄生離城巡視的時間，城內雖有鬼使，但蒼狼足以對付。
橫七豎八的拐了半天，終於到了目的地。
安瀾閣。
安瀾閣，也就是放置輪回記錄和重要訊息的地方。
蒼狼與穆寒卿從天窗悄無聲息的潛入進去，然過看到閣內陣勢，還是有些無奈。
無數的卷宗層層疊疊的放置著，幾乎放滿了屋子。
想要找到有用的訊息，必然不是件容易事，不過來一趟，自然不能就這麽空手而歸。
兩人對視一眼，依舊照著預定各自行動----穆寒卿去找自己的輪回記錄，蒼狼則是去找鬼界的要事紀要。
穆寒卿轉身開始查找，蒼狼也俯身下去一排排查看。
隻不過，蒼狼走看到鬼界紀要那一欄並沒有停下，而是直接掠過去，去找鬼使檔案。
聚精會神，雙目一行行掃過那些名字，最終，目光在極盡隱蔽的角落前停住。
指端，輕輕放在一份卷宗前徘徊。
猶豫片刻，將這份泛黃卷宗抽出，想要打開，卻發現卷宗竟是封了五道溟鬼鬼符。
溟鬼鬼符，果然不簡單，果然有隱情！
蒼狼心中已經有底。
防護措施倒是很周密！蒼狼冷冷一笑：“隻不過，並不是毫無辦法。”、
蒼狼將冥界鬼君曾經給自己的信物，溟鬼令拿了出來。
----那曾是為了蒼狼去人世方便與其他三界聯係的鬼令。
溟鬼鬼符是鬼君親自封印的，憑自己的能力，必然解不開。但是，鬼符也是有辨識自己主人的能力，既然這符咒是鬼君親自刻印，那麽，有了鬼令，想要打開就容易的多。
蒼狼小心的集中自己的鬼氣，借助鬼令的氣息，盡量壓抑住力量的波動擴散，幾乎耗費了所有的力氣，卻也隻打開了五道鬼符的兩道。
蒼狼心底無奈，鬼君的力量果然深不可測，不過，能解開兩道，足矣。
雙手附上卷宗，雙目闔上，精力高度聚集，用最後的力氣去感知破除了兩道符咒的內容。
不經任何準備的，那些隱約不清的段落嘩啦啦的從腦海中掃過，**。
當感知完能感知的所有，蒼狼額頭已經冷汗淋淋，雙手微抖，身子竟是無力的靠在了牆上。
怎麽會這樣！？
或者說，竟然真的是這樣。
蒼狼無力的閉上眼睛……
為什麽，會是這樣？？？？？？！！！
心口情緒波動，一時難平，也就在此時，正巧的，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低沉的一步一步，那股狂妄的鬼氣隔著如此之遠都能清晰的傳來，這必是妄生無疑。
。
蒼狼心下暗叫不好，知道自己的方才耗費太多力氣和心緒不平泄露的氣息，然現在想跑，卻已經來不及。
腳步聲越來越近，情況也越來越危急，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屋頂掉下一隻黑貓，接著，竟是一個人影四腳朝天的摔了下來。
咚的一聲巨響昭示著這一下摔的必然很重。
確實很重，而且，很痛！
孟梓遠摔的一身酸痛呲牙裂嘴，但是還是掙紮著密語傳音：“牆上有機關！快走！”
蒼狼知道這種情況也隻有相信孟梓遠，一把拉過穆寒卿便開動機關隱蔽起來，當兩人躲好，蒼狼才發覺，穆寒卿的手，異常的冰冷。
轉過頭來，竟發現穆寒卿臉上是難以置信的僵硬。
“師父………”幾乎是機械的，穆寒卿吐出兩個字。
穆寒卿心頭一痛，卻極力的掩飾著挑出個笑容，小心隱藏著不被蒼狼發現。
(無良作者小預告：有人會覺得穆寒卿的想法很囧吧。。。不過無良作者真的是這麽覺得的囧。。。好吧，其實別扭的不是穆寒卿，是無良作者。。。最後我真的很想求留言淚目淚目，，不介意任何板磚。。不介意任何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