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國各地,凡是有領導出席的活動,當地媒體都會派記者采訪。

白清運參加募捐活動,這在鳳凰市是頭條新聞,電視台自然派了記者前往拍攝、采訪。

一台攝像機正對著主席台,當時活動剛剛結束,記者正準備結束采訪,誰知道一個摩托騎手突然闖進會場,朝著主席台開了一槍。

這一幕,被攝像機完整地記錄了下來。

白正天和沈蓉在公安局找到了韓雪,韓雪正在看錄像。

白正天問道:“發現什麽了沒有?”

韓雪踟躕著說道:“我懷疑殺手不是向白市長開的槍,而是向李三清。”

“為什麽?”

“從這些畫麵上可以看出,殺手的目標就是李三清,你看——”韓雪慢慢旋轉著放錄機的搜索按鈕,畫麵一幀一幀地放映。

白正天和沈蓉緊張地看著電視屏幕,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看,這裏,就是這裏,”韓雪立即按了一下停止鍵,說道,“凶手舉起了槍!你們看,當時攝像機正好位於殺手身後,殺手的槍口位置指向誰了?”

攝像機、槍口和李三清連成了一條直線。

沈蓉驚呼道:“他們要殺李老師?”

韓雪問道:“白警官覺得呢?”

白正天沉思一會兒說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他們為什麽要殺李教授呢?”

韓雪繼續旋動搜索按鈕:“你們看,李教授當時正側身跟白市長握手,所以打中了胳膊。再看這裏……他是中槍在前,然後將白市長撲倒在地!”

“李老師會不會有危險?”沈蓉突然驚慌地問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

現在必須馬上保護李三清!

白正天帶上兩個年輕的警察匆匆地跑出警局,迅速趕往鳳凰市人民醫院。

陸亮正坐在病床前,陪著李三清聊天,看到白正天急匆匆地闖進來,馬上站起身疑惑地問道:“白警官,出什麽事了?”

沈蓉跟著跑了進來,看到李三清安然無恙,激動地哭了起來:“李老師……”

李三清的精神已經健旺了很多,奇怪地問道:“這是怎麽啦?”

當聽說睚眥殺手那一槍是衝著自己發射的,李三清百思不得其解。睚眥宣揚的是“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可是自己從來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麽要向自己下手呢?好在李三清是個達觀的人,並不希望警察來保護自己,但是白正天執意要加派警力,他也隻好答應了。

沈蓉插嘴說道:“李老師,我們之前懷疑倪一卿老先生就是墨家組織的人,您還罵我們。可是……可是……”

“怎麽了?”李三清疑惑地問道。

“我在倪老家發現了一本書,就是這本《墨者》,”沈蓉從包裏掏出《墨者》繼續說道,“這本書裏記載了曆史上墨家組織的一切活動。今天在慈善募捐的現場,您遭到襲擊的時候,有人就來偷這本書,而且我宿舍也被人翻了個底朝天。這說明,這本書對他們特別重要!”

沈蓉說著話,李三清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了。

陸亮在一旁插口道:“師妹,也許這本書隻是一部傳奇小說,或者隻是稗官野史呢?”

沈蓉笑道:“師兄,也許您看了這本書之後,就不會這麽覺得了。李老師說,思想不妨天馬行空一些。還記得,我跟您爭論過明朝建文帝的生死之謎嗎?你堅持說,建文帝沒有死,而我說他必死無疑,”沈蓉舉起手中的書說道,“這本書裏說,當年朱棣打進南京城,建文帝朱允炆火燒紫禁城本想自殺,但是當時戶部尚書夏原吉卻帶他從地道裏逃生了。之後夏原吉返回宮內,隨便拉了一具屍體充當朱允炆。”

夏原吉是明代的名臣、文學家,曆任洪武、建文、永樂、洪熙、宣德五朝,頗得君主親重,常犯顏直諫,前後主管戶部29年,對明初經濟的恢複和發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雖說沈蓉承認自己的結論是對的,但是陸亮還是覺得說不通:“一個戶部尚書,竟然知道宮內的地道?這不合情理啊!”

“因為夏原吉正是墨家矩子,所謂大隱隱於朝,正是這個意思。而且南京的紫禁城也是墨家設計建造的。”沈蓉說道,“師兄,你要不要看看這本書?”

陸亮早被沈蓉說得著了迷,立即伸手接過書來:“多謝師妹了!”

白正天眼前一亮!

陸亮伸出的手是左手!

他上午給李三清削蘋果的時候,是右手拿著蘋果,左手使刀!

他是個左撇子!

而且他的腿受傷了。

睚眥殺手從摩托車上摔倒在地時,也是摔傷了腿!

白正天突然問道:“陸亮,你是什麽時候到的?”

“到哪兒?”陸亮一愣,問道。

“病房!”

“剛到。”

白正天靈機一動,掏出手機,似乎是隨意地看看時間,實際上已經撥打了倪一卿的手機號碼,然後把手機放回口袋裏,靜靜地等待著。

沈蓉還在跟李三清寒暄著,沒有人注意到白正天撥打了電話。

過了幾秒鍾的時間,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白正天立即警覺地環視一圈。

陸亮和沈蓉正坐在李三清的床邊,還在討論著《墨者》裏麵提到的建文帝之死。

沒有人接電話。

手機鈴聲還在繼續。

沈蓉突然看了看陸亮說道:“師兄,你電話在響!”

白正天鷹一般的眼睛,早已盯著陸亮看了很久。

陸亮仿佛是剛剛聽到手機鈴聲,忙說道:“哦,是我的嗎?”

他站起身來掏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按了接聽鍵,對著話筒說道:“你好……李老師在鳳凰醫院呢!”

白正天皺著眉頭,滿腹狐疑地看著陸亮,然後若無其事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放在耳邊聽了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白正天和沈蓉離開醫院的時候,已是滿天星鬥。他留下了兩個警察守護著李三清的病房,胡亂吃了點晚飯後來到沈蓉家,一進門,便往沙發上一躺,說道:“這沙發歸我了!”

沈蓉一陣慌亂,她從來沒有在宿舍裏留宿過一個男人,此時遲疑著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白正天一個骨碌坐起來:“慌張什麽?我來辦案的。”

“你……你……你辦什麽案啊?”

“明天早晨再告訴你。”說罷,又一頭倒在沙發上。

但是他睡得並不踏實,一直保持著警覺,他告誡自己不能睡得太沉。

陸亮、睚眥騎手、神秘的睚眥圖案,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閃現。《墨者》一書記載了墨家弟子的事跡,從東漢傳到現在,已經有兩千年的曆史,對墨家來說,是彌足珍貴的寶物。現在寶物被沈蓉順手牽羊了,他們沒有理由就此罷手。所以,他們肯定還會再來找沈蓉,取回《墨者》。但是,如果陸亮就是墨家弟子,那麽墨家就不會再派人來找書了,因為書已經給陸亮了。

現在,就看他們會不會再來了。

可是這一天忙下來實在太累,剛開始白正天還能一直警惕著,處於淺睡眠的狀態,門口有點聲音,他都能馬上睜開眼睛。可是到最後,他實在困得不行了,完完全全地睡著了。後來,他被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音吵醒,睜開眼睛發現天已經亮了。

沈蓉正在廚房裏做早餐。

他站起來,揉著惺忪的眼睛問道:“沒人來過?”

“誰啊?”沈蓉疑惑地問道。

吃完早飯,白正天和沈蓉便匆匆趕往鳳凰大學,直奔檔案室而去,他們要查查陸亮的檔案,看看他到底什麽來路。

檔案室位於鳳凰大學的西邊,穿過幾條長長的林陰路,二人找到了檔案大樓。還沒進門,就聽裏麵幾個人正在大聲地說話。

“少了什麽沒有啊?”

“沒有,我檢查過了。”

“那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可是……哎,你們是誰啊?”

白正天忙說道:“我是鳳凰市公安局的。”

屋裏有三個人,一個中年婦女和兩個保安。

中年婦女奇怪地說道:“這麽快啊?”

“什麽這麽快?”白正天疑惑地問道。

“我剛剛報警不到兩分鍾,你們就來了。”

“報警?怎麽了?”

“檔案室被人撬鎖了!”

白正天和沈蓉心中一驚,怎麽會這麽巧呢?

“少什麽了嗎?”

“最奇怪的就是,什麽都沒少。”

“檔案有沒有少?”

“檔案有什麽好偷的?”

沈蓉說道:“我們想查一下曆史係李三清教授帶的博士生陸亮的檔案。”

“查他的檔案幹嗎?”

白正天沉默地看著中年婦女,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威嚴。

中年婦女說道:“你們稍等一下,我給你們拿出來。”

過了一會兒,中年婦女空著手走出來,驚異地說道:“奇怪啊,陸亮的檔案不見了。”

陸亮檔案被偷,幾乎是不打自招,承認他就是墨家弟子。可是墨家難道真的會這麽笨,使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蠢招?又或者是故意布下迷局栽贓陸亮?白正天的解釋是陸亮的檔案裏也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偷取檔案,固然暴露了陸亮,但卻保護了其他人。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找到陸亮問個清楚。

守候在李三清病房外的兩個警察熬了一個晚上,坐在病房外的長凳上困得哈欠連天。

走廊裏傳來橐橐的腳步聲,兩個人同時驚醒過來,警惕地看著來人。

不是別人,是李三清的學生陸亮。他友好地朝兩人點點頭,走進了病房裏。

雖說白正天交代任何人不得隨意探視李三清,但是教授的學生來看看,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一人站起來說道:“走吧,到樓梯間抽支煙去。”

另一人狐疑地看看病房。

“快點,抓緊時間,現在他學生幫我們看著呢。”

另外一人不再猶豫,熬了一晚上,確實需要來點尼古丁提提神了。

剛走到樓梯間門口,旁邊的電梯門打開了,白正天和沈蓉急匆匆地走了出來。二人剛準備打招呼,白正天劈頭問道:“你們怎麽跑到這來了?”

一人囁嚅著說道:“李教授的學生來了,我們想來抽……”

“哪個學生?”

“陸……陸亮啊!”

白正天一聽,急忙衝病房跑去。

陸亮左手拿著一把水果刀,向李三清走去。

李三清麵向門、背對著陸亮橫躺在病**,看到白正天突然闖進來,不禁說道:“白警官……”

他還沒說完,白正天已經拔出手槍對著陸亮,厲聲喝道:“把刀放下。”

李三清轉頭一看,發現了陸亮手中的刀以及窘迫的臉色。

陸亮驚惶失措地說道:“李老師,我……”

“把刀放下!”白正天再次喝道。

陸亮將刀扔到地上,說道:“我隻是要削個蘋果給老師吃啊!”

白正天冷笑著哼了一聲。

李三清見狀趕緊說道:“白警官,也許你真的誤會了,陸亮是準備給我削蘋果的。”

沈蓉著急地說道:“李老師,師兄他,他……”

“他怎麽了?”

沈蓉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因為她實在不願意相信師兄陸亮竟然是睚眥殺手,竟然要殺自己的老師。

白正天放下手槍問道:“我們懷疑他就是睚眥殺手!”

陸亮著急地說道:“我不明白你什麽意思。”

“你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昨天晚上你們前腳走我後腳就走了,回家就睡覺。我殺人了還是放火了?”陸亮惱怒地看了看沈蓉,兀自氣憤地問道,“師妹,難道你也懷疑我嗎?你好好想想,我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嗎?我是那種人嗎?我會來傷害自己的老師嗎?”

沈蓉被陸亮問得無言以對,不知道說什麽好。

走廊裏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顏誌宏帶著兩個警察走進病房。

李三清嘲諷地笑道:“老朽的性命不值幾個錢,用不著局長大人親自來保護!”

“李老,不好意思,我們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考慮。”

“白警官說我這學生是什麽地下組織的殺手,我這當老師的,是不是就是什麽地下組織的頭目了?”

顏誌宏滿臉堆笑地說道:“李老,您別這麽說,年輕人有時候立功心切,做事魯莽也是常有的事。不過,”他語調一轉,說道,“如果我們警方掌握了證據,任何人都需要配合我們辦案的。”

白正天一直覺得顏誌宏唯唯諾諾的,正氣不打一處來,聽了最後一句話,心裏倒是受用了很多,這時說道:“顏局長,我們有很多疑點指向陸亮,我懷疑他就是睚眥殺手!”

陸亮氣憤地看著白正天,嚷道:“有證據嗎?”

白正天無法反駁,畢竟證據不足,他不能把陸亮怎麽樣。

顏誌宏又跟李三清說了幾句客套話,換走了兩個警察,帶著白正天走出了病房。一出醫院大門,便語重心長地說道:“正天啊,做事不要太魯莽。即便陸亮真的有嫌疑,在沒有證據之前,也不能打草驚蛇啊!”

在白正天眼裏,顏誌宏一直是一個草包局長,但是這個草包局長的這番話,卻切中肯綮。白正天心服口服,暗下決心,一定要改改自己的壞毛病。

“顏局長,我還有一個疑問。墨子說兼相愛交相利,不知道愛利基金會跟墨家組織有沒有關係?”

一聽這話,顏誌宏笑了:“正天啊,你父親白市長也是愛利基金會的理事啊!你不會懷疑白市長也是墨家組織的人吧?”

白正天頓時愣住了。

他的確一直在懷疑愛利基金會就是墨家組織。

後來,基金會的理事李三清遭到了睚眥殺手的槍擊,他開始猶豫了。

現在又驚聞自己的父親也是這個基金會的理事,他更加疑惑不定了。

隨著調查的深入,腦海裏的謎團越來越多了,像是一團亂麻纏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