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晚上回家就開始看這本書,這書曆史很長啊,應該從東漢開始就流傳下來了。”

從醫院出來之後,白正天和沈蓉邊聊邊走,聽到《墨者》的曆史如此悠久,不禁問道:“都寫什麽了?”

“我剛看了序言,說是東漢蔡倫發明了造紙術之後,就向矩子呈送了很多紙。”

“蔡倫也是墨家弟子?”

“是。”

“一個太監……”

“兼收並蓄,海納百川,所以墨家才能綿延兩千年之久啊。序言裏還說,以前墨家事跡都用竹簡記載,從此之後,開始用紙張記載了。”

“那時候的矩子是誰?”

“還沒看到呢!”

說著話,二人來到了沈蓉的家門口。

門虛掩著。

剛才走的時候,分明是關上了。

兩人心中一驚,白正天立即把沈蓉拉到自己身後,掏出手槍,輕輕地推開門。

家中已是狼藉一片。

能打開的抽屜全部打開了。

抽屜裏的東西全都扔到了地上,甚至還有幾百塊錢。

書架上的書也全都散落在地上。

屋裏沒有人。

“肯定是他們,”沈蓉說道,“他們到我家裏來找書,沒找到,又追到會場去。”

白正天看看地麵,地麵上沒有留下腳印。

“你跟在我身後,不要動任何東西。”白正天說道。

來到抽屜前,白正天打量著散落一地的零碎物品,皺著眉頭說道:“這人應該是個左撇子。”

“啊?你怎麽看出來的?”沈蓉睜大了眼鏡問道。

“你看,他把東西全扔到了左邊嘛!你可以想想,如果你隨手翻抽屜、扔東西,會往哪邊扔?”

沈蓉比劃了一下,點點頭:“右麵順手一點。”

白正天不再說話,看著打開的抽屜,又問道:“家裏有爽身粉嗎?”

“幹嗎?”

“拿來!”

沈蓉突然覺得很快樂,也許每個女人都渴望著身邊有個強勢的男人可以主宰一切。對白正天斬釘截鐵的命令態度,沈蓉心中升起一種安全感,一種信任感,一種足以托付終身的感覺。

她把爽身粉拿來遞到白正天手上,跟白正天粗糙的大手短暫接觸,沈蓉一陣心動。

白正天頭也沒回,繼續說道:“把粉刷拿來!”

沈蓉愣了一下:“什麽粉刷啊?”

“就是你化妝用的啊!”

“我……我很少化妝的。”

白正天失望地歎口氣,說道:“女孩子,還是稍微化點妝嘛!”

沈蓉嘟著嘴,瞪著眼睛看著白正天。

白正天看著沈蓉嘟嘴的樣子特別可愛,便笑了,說道:“有沒有類似刷子的東西啊?”

“有。”沈蓉還是嘟著嘴。

“那去拿來啊!”

沈蓉轉過頭,走進裏屋,拿出一支毛筆來,遞給白正天。

白正天禁不住刮了一下沈蓉的鼻子:“這樣才乖!”

沈蓉哼了一聲,沒有理他。

白正天把爽身粉噴到毛筆上,然後把毛筆舉到抽屜把手的上方,左手輕輕彈動筆杆,爽身粉便撲簌撲簌地掉到抽屜把手上以及抽屜的木框邊緣。之後,他眯著眼睛,仔細觀察著。

“你幹嗎呢?”沈蓉終於忍不住了。

白正天一邊繼續尋找,一邊說道:“看看有沒有指紋留下來。”

“這樣就能發現指紋?”

白正天站起身來說道:“這家夥很小心啊,竟然沒有。”

“那怎麽辦?”

“再看看其他的。”

白正天用同樣的方法,在每個抽屜上都試了一次,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我看這衛生你肯定得打掃一下了,”沈蓉說道,“小偷已經搞得亂七八糟的了,你又給我弄了一地的爽身粉!”

白正天絕望地看看滿地狼藉,大叫一聲:“不會這麽慘吧?”

說歸說,做還得做。白正天搬起十幾本書,一本本整理齊,放到書架上。沈蓉則拿著那半本《墨者》,邊讀邊給白正天講解。

據《墨者》記載,公元前376年,墨家創始人墨子死於今天的河南魯山,之後墨家分為三大派別,分別為相裏氏之墨、相夫氏之墨和鄧陵氏之墨,他們都說自己是正宗,不相上下,誰也不服誰,甚至互相傾軋,致使墨家元氣大傷。到了戰國後期,墨家三派又匯合成兩支:一支轉化為秦漢社會的遊俠,另一支則注重認識論、邏輯學、數學、光學、力學等學科的研究,被稱作“墨家後學”。

白正天擦把汗問道:“墨家組織應該就是第一支嘍?”

“應該是,”沈蓉很自信地點點頭,“孔教授的推測沒有錯,秦始皇焚書坑儒,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都沒有使墨家消亡,而是潛藏到了地下。很多曆史,其實都有墨家的影子。”

白正天又搬起一撂書,擺到書架上,說道:“孔教授說的那些農民起義?”

“不僅僅是這些,”沈蓉興奮地說道,“連秦始皇都是被墨家的人幹掉的。”

“秦始皇?”白正天停下手頭的事問道,“不是出巡的時候病死的嗎?”

“以前有人猜測是宦官趙高害死的,但是這書上說墨家派共敖率百名武士,埋伏在沙丘,經過一番浴血奮戰,殺掉了秦始皇,共敖率十多名弟子突出重圍,返回墨家總壇。”

共敖是項羽的追隨者,在項羽掃**趙國秦軍、西征鹹陽時,攻取了南郡。公元前206年項羽分封十八路諸侯時,共敖被封為“臨江王”。

白正天喃喃說道:“沒想到,共敖也是墨家的人啊!那他後來……”白正天思索著說道,“後來,好像就是他殺了手無寸鐵的義帝熊心吧?”

沈蓉揚了揚手中的書,說道:“他後來被墨家矩子賜死了。”

“哦,這樣才符合墨家宣揚的精神。”

沈蓉不再說話,又繼續翻看《墨者》,白正天歎口氣說道:“你買這麽多書幹嗎?累死我了!”

沈蓉反唇相譏:“誰讓你們警察沒有保護好我們這些善良老百姓?讓你打掃房間算是便宜你了!”

白正天歎口氣,繼續整理散亂的書籍。

沈蓉看了一會兒書之後,突然叫道:“原來劉據沒有死啊?”

“誰?哪個劉據?”

“就是漢武帝的太子劉據啊!”沈蓉說道。

史書記載,漢武帝晚年,江充導演巫蠱大案,誣陷太子劉據詛咒武帝,武帝下令追殺太子。後來,劉據逃到湖縣一戶窮人家,最後還是被發現了,太子自殺,戶主也被殺了。但是據《墨者》記載,他肯定就沒有死。

沈蓉問道:“那時候的墨家矩子,你知道是誰嗎?”

“誰?”

“司馬相如!”

“像,也隻有像墨家這種自由灑脫的教派,才能冒出一個跟良家婦女私奔的矩子來!”

“這書上說,矩子司馬相如命令一墨家弟子東方嬰假扮太子劉據,死的是東方嬰,劉據已經逃亡了,後來也成為墨家的弟子。”

“什麽?讓弟子去送死?”

“要知道,墨家弟子要絕對服從矩子的,對矩子的命令,要死不旋踵。”

“真是奇特!”

沈蓉突然瞪起眼睛說道:“哎,你別光顧著說話啊,幹活啊!”

“哦,哦,”白正天連連答應著,臉上做出一副萬分委屈的樣子,心裏卻是甜滋滋的。

“書擺完了,記得拖地啊!”

“好,好。”

白正天擺完書之後,呼哧呼哧地拖地板,拖完地板又開始擦桌子,累得渾身大汗。而沈蓉看了半天書了,竟然一聲不吭,看她的樣子,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到書裏去了。

“喂,你看完沒有啊?”

沈蓉恍恍惚惚地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困惑與驚喜,呆了半晌說道:“我們的古代史要重寫了!”

“快說!都有什麽發現?”

“這裏麵記載的大多是墨家弟子行俠仗義的故事。曆代的農民起義都是墨家在幕後組織、操縱的,而且幾乎每朝每代,他們都宣稱替天行道,殺了大批的貪官汙吏。不但如此,還有很多曆史上懸而未決的謎案,竟然都是墨家幹的!”

“他們都殺了哪些人?”

“東漢的董卓、南北朝時期宋朝的阮佃夫、隋朝的楊素、唐朝的李林甫、宋朝的秦檜、明朝的魏忠賢、清朝的和珅,這些大奸臣不是墨家弟子親手殺死的,就是墨家組織布局設計借刀殺人,”沈蓉眼神裏充滿了向往,“太神奇了,太神奇了,中國的曆史真的要重寫了!還有,那天你聽我講課了吧?我提到楊貴妃之謎!楊貴妃果然沒有死,打死你你都不知道當時墨家矩子是誰!是顏真卿啊,顏筋柳骨的顏真卿!”

“顏真卿兼修楷書、行書、草書,他的字豐腴雄渾,結體寬博而氣勢恢弘,骨力遒勁而氣概凜然,倒真有一番矩子的風範,”白正天接著又問道,“懷素不也是墨家弟子嗎?”

“正是,懷素自幼出家為僧,752年,矩子顏真卿派懷素前往長安誅殺李林甫,之後懷素一直潛伏在李隆基身邊,準備尋找機會幹掉楊國忠。安史之亂發生之後,李隆基逃亡,在馬嵬驛發生兵變。《資治通鑒》記載,當時護駕禁衛軍將領饑餓疲憊,憤怒如火,請求誅殺楊國忠,但是李隆基猶豫不決。正巧,吐蕃使節二十多人拉著楊國忠的馬頭,訴苦說找不到吃的。士兵們大聲呼喊:‘楊國忠聯合胡人叛變’,一個士兵一箭射出,射中了楊國忠的馬鞍。楊國忠驚駭逃跑,士兵們追上去,把他亂刀砍死!”

“誰射的箭?司馬光沒寫嗎?”

“問得好,司馬光沒寫,但是這本《墨者》裏寫了,”沈蓉揚了揚手中的書,“射箭的人,正是懷素!”

“厲害,厲害,”白正天不由自主地讚歎道,他的思緒隨著沈蓉的講述,回到了一千多年前那段血雨腥風的曆史,“那,楊玉環就是懷素救的?”

“懷素認為,楊玉環罪不至死,所以當群情激奮的時候,他早已把楊玉環偷偷帶走了。後來,他把楊玉環安頓在四川省營山縣境內的太蓬山出家,而自己則落腳在成都的寶國寺,”沈蓉興奮地繼續說道,“最激動人心的是,你知道宋徽宗時期,墨家矩子是誰嗎?”

“誰?”

“張擇端!畫《清明上河圖》的張擇端,而且就是他,派人幹掉了北宋末年的奸相蔡京!”

白正天馬上問道:“難道墨家的人偷《清明上河圖》就因為是墨家矩子畫的?”

“絕不是這個原因,”沈蓉斷然說道,“墨家矩子顏真卿的作品《湖州帖卷》也藏在故宮,怎麽就不偷呢?我懷疑,張擇端肯定在《清明上河圖》裏畫了一個秘密!”

聽著沈蓉的話,白正天陷入思索當中。隻聽沈蓉喃喃說道:“關於這幅圖,學術界一直爭論不斷,就是為什麽叫《清明上河圖》?有人說是清明節的意思,有人說是清明盛世的意思。我想,是不是解開了這個謎,《清明上河圖》裏的秘密就會昭然若揭呢?”

白正天想了想問道:“這本《墨者》有沒有說誰是現在的矩子?”

沈蓉無奈地把書遞給白正天。

書已經被撕開了,最後幾頁不在了。

那是最關鍵的幾頁紙。

白正天惱火地歎口氣,隨意地翻看著,不小心一粒汗珠滾落到書頁上。

“小心,別弄髒了。”

沈蓉叫道,看看書頁,汗水已經迅速滲透到紙張裏去了。那裏記載的是墨家弟子如何製造“燭影斧聲”懸案的。

正在這時,白正天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韓雪打來的。

她說,從募捐現場拍的錄像裏,發現了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