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到學校已經是一個星期後,其實她隻是受了一點小傷,並不想請這麽久的假,但顧十堰不知道給校方施了什麽壓,班主任偏要給她開一個星期的假條,無可奈何,她隻好在家裏待了一個星期,都快養出病來了。
重返校園,顧傾城依然充滿朝氣,這天的陽光格外溫柔,微風不燥,**漾得她心情滋潤又美麗。然而一踏進班級,奇怪的氛圍瞬間就籠罩了她,這種氛圍與往常不同,同學們看向她的目光似乎變得友愛了許多,一個個居然還跟她打招呼:“早上好!”
顧傾城愣愣地也回一句:“早上好。”
她說完退出去看了看門口的牌子,是七班沒錯啊,可是為什麽大家看起來和平常一點都不一樣?難道她不在的這一個星期裏,發生了什麽大事?
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馬上就要上課了,可顧傾城發現今天不僅張心蕊沒來,連嚴莉莉也沒來,心裏不禁吃了一驚,這兩人一起請假了?熬到下課,她忍不住問了旁邊的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驚訝道:“你還不知道嗎?張心蕊和嚴莉莉上個星期被退學了,是被退學,不是轉學哦。”她看起來也並不是很喜歡兩人的樣子,語氣透著幸災樂禍。
“啊?她們為什麽被退學?”
顧傾城比她還要訝異,嚴莉莉的媽媽不是安格學院的股東嗎?怎麽會被安格學院退學?
而且她們被退學的話,以後會在學籍記錄上留下不良痕跡吧?
“咦,你不是當事人嗎?你會不知道?”女孩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有人把嚴莉莉和張心蕊把你關在舞蹈房的視頻,還有她們扔掉你桌子的視頻送到校長室去了呢,校長超級生氣的,所以就懲罰嚴莉莉和張心蕊退學了。”
女孩子說完眼睛飛快地瞟了一眼周邊,見沒什麽人在意,她偷偷問顧傾城:“我聽說她們還找了校外的人打你是不是真的啊?顧少英雄救美也是真的嗎?”
“啊?”
顧傾城被這兩個問題問蒙了,她不知道那些混混是不是嚴莉莉找的,也不好說顧十堰英雄救美這種話,於是隻好委婉道:“我之前遇到了點麻煩,是顧十堰幫了我。”
女孩子聽完瞬間眼冒桃花:“呀,是真的啊?好浪漫的情節哦!”
顧傾城尷尬地笑,有點汗顏,雖然顧十堰及時出現救了她,可她還是生生挨了一腳啊,這有什麽可浪漫的?明明很狼狽好嗎?
“可是嚴莉莉的媽媽不是學校股東嗎?她怎麽會允許嚴莉莉被退學呢?”這是她最大的疑問。
女孩子衝她眨了眨眼睛,神秘道:“我們學校最大的股東可是顧家和公西家哦,嚴莉莉她們家根本不算什麽。”
所以是顧家對學校施壓了嗎?顧傾城心裏想著。
上課時間很快就到了,女孩子因為不能再繼續八卦感到了遺憾,顧傾城很久沒有體會到被同學友愛對待的感覺了,所以很高興地跟柏溪分享了這個消息。
柏溪很快回複她:感謝顧boss(boss)吧,他這是殺雞給猴看啊!有了嚴莉莉和張心蕊的前車之鑒,以後誰還敢再招惹你呢!畢竟你顧傾城已經是他顧十堰的人了!
顧傾城弱弱地反駁:“……我還不是……”
柏溪笑得陰惻惻,道:“還不是的意思是……很快就是了吧?”
顧傾城覺得自己完全不能再和柏溪聊下去了,於是收了手機專心上課,然而飄走的思緒卻怎麽都拉不回來,她隻好撐著腦袋放任自己走神。
傍晚回家,意外遇到了牧屹。
牧屹站在她家門前,風塵仆仆的樣子,但是一看到她,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之前顯露的疲憊一掃而光。
顧傾城走過去打招呼:“牧屹,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下飛機。”牧屹回答。
他看著麵前的女孩兒,覺得她似乎瘦了一點,不過兩個星期沒見,他就覺得時間過去了好久好久。
“哦,那你怎麽不回家?找我有事嗎?”
牧屹有點難以啟齒,是他自己選擇出國比賽的,明知道他離開的話,她可能會遭遇什麽,可他當時卻還是那麽做了。其實第二天他就後悔了,可即便是後悔,他也無可奈何,中途聽說她受傷,天知道他有多擔心,所以一下飛機就趕過來了。
“我聽說你……受傷了,有點擔心,所以過來看看你。”
回來之後,也聽說了她與顧十堰的事情,不是不傷心,隻是比起擁有她,尊重她的選擇更重要。
“其實就一點點小傷而已,傳言太嚴重了!”
顧傾城今天穿了一件墨綠色的衛衣,中間有一個相通的口袋,她雙手藏在口袋裏,對著牧屹笑嘻嘻地說:“放心,我的身體一直很好。”
牧屹輕聲“嗯”了一聲。
顧傾城問他:“你呢,比賽怎麽樣?”
“還好。”實際上,他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績。
兩人站在街邊聊了一會兒,最後牧屹走的時候,顧傾城大聲喊住了他:“牧屹,我們還是做好朋友吧!”
牧屹清瘦的身形一頓,緩緩回過頭來,扯起一個笑:“好。”
就讓他以一個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她身邊。
2
又是一個周末,顧傾城收拾好自己,在鏡子前認真照了照,見沒什麽問題就屁顛屁顛地往道館跑去了。她的小傷已經完全恢複如初,整個人簡直是精神抖擻容光煥發。
剛一進門,就有教練瞧見她,看一眼,又看一眼,教練奇怪地“咦”了一聲:“傾城啊,你今天看起來好像格外漂亮。”
這麽直白的誇讚,顧傾城一下就紅了臉,還帶了點不好意思:“謝謝教練誇獎。”其實她今天隻不過是認真搭配了衣服,好好綁了頭發而已,差別有這麽大嗎?
教練笑笑,招呼她要不要吃橘子,顧傾城也不客氣,立馬就湊了過去。
小姑娘長得漂亮,脾氣又好,還肯吃苦耐勞,教練看得眼睛直發紅,嘖嘖感歎:“還是生女兒好啊,女兒乖巧,像傾城這樣就更好了,哈哈哈。”
顧傾城心想,您是不知道我名聲有多差。
等了將近半個小時,顧十堰一直沒有來,平時約定的陪練時間早已經過了,她站在道館門口張望,又是等了一會兒,直到中午過半,這才放棄,垂頭喪氣地回家。
走時滿心歡喜,歸時心事重重。
他為什麽沒有來呢?
顧傾城躺在**,心裏隱隱地失落,她想起顧十堰和她過招時,認真又帥氣的樣子,想起他抱她去醫院時,擔心又小心翼翼的樣子,想起他跟她告白時……
咦,他好像沒有跟她告過白啊?
翌日大早,星期一。
早上的英文課最是無聊,顧傾城昨晚沒睡好,所以現在有點犯困,隻見她一隻手撐著下巴,一隻手勉強做著筆記,突然聽到一陣興奮的討論聲。
“啊啊啊,快看,是顧十堰,顧十堰!”
“天呐,真的是顧十堰,他站在我們班級門口!”
“他是在等人嗎?好激動啊,第一次見到真人呢!”
“是啊是啊,顧少真的超級帥的!”
慣性也往班級門口望去,她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在那抹煙灰色線衣的少年身上,少年身形頎長,雙手插袋,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對方的半個側著臉,利落的劍眉,漂亮的眼睛,以及筆挺的鼻梁下,仿佛精心勾畫的唇線,這樣的身高和樣貌,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人群的焦點吧?顧傾城彎起眼睛,心想,他還真是對得起“天之驕子”這四個字啊。
因為顧十堰的出現,課堂一度出現混亂,授課的老師見到來人,也不免出去詢問他是否有事?顧十堰雖然看著高冷不好相處,但脾氣卻不驕縱,依然等到了下課才把顧傾城叫出來。
“昨天家裏有點事。”他在向她解釋昨天沒有去道館的原因。
顧傾城聽後隻是簡單地點了點頭:“嗯。”
她有點局促,不習慣在大家焦距的視線下和他說話。
“十點市體育館有一場柔道挑戰賽,我帶你去看?”
顧十堰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點小緊張,他想直接帶顧傾城去,可又怕態度太強硬她會拒絕,所以用了詢問的語氣,希望對方能夠認真考慮。
“今天?可我待會兒還有課……”
“請假。”他幾乎立馬就接話:“我幫你請。”
說完走進班級,不知道和班主任說了些什麽,班主任連連點頭說是,很快就準了假條。出來時,他順勢牽起顧傾城的手,她訝異地一縮,反被對方握得更緊。
兩人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學校,七班的同學瞬間就炸開了鍋,小道流言在各種各樣的通訊軟件中傳遞,很快就傳遍了西街的學生圈。
顧傾城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這隻手剛剛被顧十堰握在掌心,他的掌心寬大而溫暖,在握住她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觸動和安心,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安全感嗎?
低頭看著腳尖,她忍不住輕輕微笑。
“想到什麽這麽開心?”顧十堰將車停在她的腳邊,探出頭來問她。
“啊?沒什麽。”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她迅速地上了車。
車子上路,兩個人同在一個空間裏,顧傾城頓時就忐忑不安了,不安到連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看,她微微側著身子,假裝在欣賞窗外的風景。
顧十堰約到人心情十分愉悅,於是莫名就想逗一下對方,問道:“車窗好看嗎?”
顧傾城想都沒想就點點頭:“嗯!好看。”
“有多好看?”他聲音含笑,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
這時候顧傾城才發現對方是在打趣她,頓時就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皮膚白皙,臉上浮起的兩抹紅暈格外明顯,煞是好看。
顧十堰看了一眼,伸手過去捏一把,手感柔軟,微微溫熱。
顧傾城瞪他:“你、你幹什麽!”她退無可退,整個人都快要黏在車門上了。
他見她那副良家婦女被調戲的樣子就忍不住愉快,唇角彎了又彎,最後索性笑開了。少年豐神俊朗,明眸皓齒,顧傾城一下呆住,她從來沒發現他笑起來原來這麽燦爛。
“你平常為什麽不笑呢?”
這個想法還沒經過大腦過濾就直接被她說出了口,說完之後顧傾城就覺得自己多管閑事了,於是連忙補一句:“你笑起來很好看。”
笑起來完全不是平常那副冷漠的樣子,而是像溫暖地想要依靠的鄰家哥哥的感覺。
顧十堰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好看?他若有所思,車子抵達目的地,他下車給顧傾城開門,在她鑽出來的那一瞬間,他在她耳邊低聲說句:“那以後隻笑給你看。”
顧傾城如同被雷劈中,突然之間心頭狂跳,她甚至覺得自己快要幸福得窒息了,幸好最後一絲意念支撐著她馬上逃離,她跑得遠遠的,看到顧十堰臉上藏不住的笑意,刹那之間,她更心動了!
但是想到穆邊越也是這樣經常哄女孩子開心,有錢人家的少爺或許都是這樣喜歡說說而已?顧傾城的心情瞬間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熄滅的柴火底下,悶悶的,她看到顧十堰走過來,大有要牽她手的意思,連忙把手插進了口袋裏,裝作一副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
顧十堰微愣了一下,察覺到了對方的一點不開心,是因為他的話嗎?她還是不喜歡他?心情莫名變得潮濕:“走吧, 快開始了。”他說道。
兩人入場,坐的是整個體育館最好的位置,但卻各自懷揣著心事,都沒有認真看比賽。四周加油聲如火如荼,隻有他們之間,沉默如深海。
顧傾城不自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哪裏做錯導致了對方生氣?因為不給他牽手嗎?她咬著下唇,磨磨蹭蹭才把手從口袋裏掏出來,然後別扭地放到兩人中間。
毫無征兆的舉動,顧十堰不明所以,問:“怎麽了?”
她忐忑而羞澀地低著頭,小聲說:“給你牽啊。”
給你牽手,應該就不生氣了吧?”
軟糯的聲音一下擊中他的心房,顧十堰瞬間就覺得心口塌了一塊,笑著問道:“為什麽給我牽?”
她一直不敢抬頭看他,說話的時候心髒好像快要跳到嗓子眼了,緊張得不行,甚至結巴:“因為、因為你好像有點生氣……”
生氣?
顧十堰掰過她的肩膀,好氣又好笑,他看著她的眼睛,溫柔而寧靜:“我不是生氣,我是怕你不高興。”末了,他補充問道,“你剛剛因為我的話不高興了嗎?”
顧傾城略顯慌張,趕緊搖了搖頭,否認道:“沒有。”
她隻是有點想多了。
“那就好。”
他安心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這個親密舉動引來身後兩位女生的低聲尖叫,顧傾城扭頭看了一眼,連忙自己坐好。
兩人都各自投入觀看比賽,賽場上的兩位選手都來自Y市高校,按局勢來看兩人實力應該不相上下,但顧十堰似乎並不這麽認為,他覺得低一點的那個在保存實力,顧傾城好奇地請教他為什麽這麽認為?於是他一邊觀看一邊解說,最後結果出來的時候,低一點的男生果然KO取勝,顧傾城對他的敬仰之情瞬間又上升了幾個度。
“你好厲害啊!”體育館散場,顧傾城還沉浸在剛剛的比賽裏,直感歎他厲害。
於是厲害的顧十堰問她:“想去哪裏吃飯?”
咦?
吃飯?
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正午12點了,是到了該吃午飯的時間,可她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
“附近新開了一家日料還不錯,我帶你去?”他趁她考慮的時候,迅速替她做了決定。
於是顧傾城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拉走了,直到兩人麵對麵地坐著,她才恍然大悟,一起吃飯什麽的,好像是約會的情節啊,唰的一下,臉立馬就紅了起來,她怕被顧十堰看出破綻,於是連忙用手背擋住。
而他以為她是熱的,詢問要不要開一點冷氣。
她點點頭,突然覺得對方細心又溫柔,心裏泛起絲絲漣漪。
這家日料店的裝潢十分雅致,不僅窗口掛著清新的風鈴,漂亮的服務生們也都穿著櫻花和服和踩腳木屐,真實還原了日本料理店的配備。
菜肴很快就上來,主菜是海蟹,超級大的一隻,旁邊附有各類刺身,以及天羅婦和味噌湯,日料的量通常比較少,但是顧傾城還是吃得很滿足,她對食物的要求本身不高,所以一旦碰到好吃的東西她都會覺得很驚豔,因而吃很多。
“慢點,小心積食。”他怕她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忍不住提醒道。
“嗯!”顧傾城一邊用力地點頭,一邊停不下嘴。她從餐桌前抬起頭,亮亮的眼睛看著他,滿足又開心,他見了不忍再阻止,隻好無奈輕笑,縱容她小小的任性。
飯畢,他伸手抹去她嘴角的一點印漬,然後優雅從容地起身去洗手,洗完手用濕紙巾細細擦拭一遍手指,最後再用毛巾全部擦幹,顧傾城在旁邊看著,終於體會到了貴族和平民的區別!
顧十堰看她的眼神,想起以前和穆邊越一起吃飯的時候,對方就經常不滿他這一點,還說女生都不喜歡有“王子病”的男生,他這樣特別不討喜。
“我有一點潔癖,你……介意嗎?”他試探著問。
顧傾城“啊”了一聲,連忙說:“不介意。”
顧十堰放心了,很快就將穆邊越的話拋到腦後,甚至於在心裏給他打上了不靠譜的標簽。
3 日料店往前五百米有個水族館,大概是兩家聯合做活動,刷卡付賬的時候,老板娘送了他們兩張水族館的票,顧十堰把票給顧傾城,顧傾城看了一眼,發現隻能當天使用。
顧十堰趁機問她:“一起去?”
顧傾城點頭,心潮澎湃,她剛好也很久沒有去過水族館了。
兩人並肩走在街邊,一高一低,帥氣的男生走在外側,漂亮的女生則被他保護在內,路過的行人紛紛駐足觀看,發出“看,他們好般配啊”的話,顧傾城聽了臉頰發紅,高興又羞澀,心想,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吧?宛如春天草木的溫柔,又如秋日果實的甜蜜。
入館檢票的時候,檢票員朝他們眨了眨眼睛,微笑著說:“今天情侶參觀可以送一對小玩偶哦。”
顧十堰聽完話瞬間就牽起她的手,然後在檢票員麵前故意晃了晃,以示他們是情侶。
檢票員笑:“兩位看起來很般配哦,喏,送給你們兩隻小熊貓。”
真的般配嗎?
顧傾城心裏偷偷地想著。
小熊貓萌萌的超級可愛。她一手抱著小玩偶,一手貼在透明的玻璃道上,頭頂是深海般的藍色,裏麵遊動著各式各樣的魚類,它們自由而散漫地穿梭在珊瑚礁石之間,這一刻,她的心情似乎也被水中的寧靜安撫,變得柔軟異常。
“好漂亮啊。”她看著從水麵躍入的一位美人魚公主發出感歎。旁邊的顧十堰看著她,心裏卻默默說,美人魚不及你十分之一好看。
他看她水亮的眼睛,像黑珍珠一樣美麗,還有小巧精致的鼻子,因為抵在玻璃牆上,所以有一點細微的壓痕,然而就連那一點點壓痕,他也覺得格外順眼,莫名的可愛。她的身高相對於普通女生來說算是高的,可是在他麵前,卻還是顯得小了一些,隻夠到他的下巴,剛好到下巴的位置,顧十堰想,這個位置也好,隻要是她,什麽都剛剛好。
他盯著她已經看了好久,久到她的臉都快要被看紅了,可他似乎一點也沒有要移開的意思,最後顧傾城實在忍不住才瞪了他一眼。
他是喜歡她的吧?她在心裏問著自己,剛剛他也分明牽過她的手跟檢票員姐姐展示了他們之間情侶的關係……可萬一,他隻是想要小玩偶怎麽辦?
顧傾城心裏糾結,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站在他的身邊,甚至做好了隻要他告白她就接受的打算,可是……他就是不告白啊,難道要等她先開口嗎?
猶豫良久,手指緊張地交織來交織去,她終於顫抖著聲音問他:“你、你是、是不是……”喜歡我三個字還沒說出口,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橫插進來:“傾城!”
顧傾城扭頭,發現是溫雅。她微微驚訝:“溫雅姐?”
“真的是你,傾城,你怎麽會在這裏?”
今天明明是上課日,她怎麽會在這裏?還和……顧十堰在一起!溫雅看向身旁的少年,目光冷冽而憤怒,那是她永遠都不會原諒的人!
顧傾城有點心虛,雖然她是正規請假出來的,可是她這樣和顧十堰在一起,看起來就好像是為了偷偷約會一樣,可他們的初衷明明隻是為了看柔道挑戰賽……
“啊,我今天請假了。”她勉強解釋道。
溫雅顯然不相信,她感到憤怒,傾城怎麽可能和顧十堰在一起,他們怎麽可以在一起!
顧十堰那樣的人,他根本不配喜歡任何人,更不配喜歡傾城!
溫雅的情緒激動,握住顧傾城的力氣也不由自主地大了:“你跟我走,我有話跟你說。”她說完拉著人,也不管顧傾城肯不肯,一心隻想拉她走!
“溫雅姐你等等,我……”
顧十堰這時攔在了兩人的麵前,他對突然冒出來的女生很不解,對方似乎對他有敵意,可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她。
“放手。”他對溫雅冷冷說道,她弄痛顧傾城了!
溫雅不肯放,目光直視他,咬牙切齒道:“我是不會讓傾城跟你這種人在一起的,你死心吧!滾開!好狗不擋道!”
“溫雅姐。”顧傾城掙紮了一下被握住的手,她和溫雅認識這麽久了,卻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麽生氣,更是第一次聽到她罵人,不免覺得心驚,小心問道,“溫雅姐,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不是誤會!我清楚地知道所謂的天之驕子顧十堰是個什麽樣的人!像他這種目中無人自私自利的家夥,傾城,你真的要跟他做朋友嗎?”
“我……”
顧十堰蹙起眉頭,覺得自己莫名其妙被抹黑了,剛想開口說點什麽,顧傾城已經被拉走,他快速地牽住她另一隻手。顧傾城夾在兩人之間左右為難,最後隻好對顧十堰說:“我覺得溫雅姐可能對你有什麽誤會,她是我的朋友,你放心,她不會傷害我的。”
溫雅拽著顧傾城的手,一路都表現得冷漠無情,如果當初不是答應了溫禾,她今天一定會讓顧十堰說個明白的,那個凶手!
兩人走了一路,一個氣勢洶洶,一個悶不吭聲,直到她們在路邊的公共座椅上坐下來。顧傾城輕聲問:“溫雅姐,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她覺得她今天似乎有點不對勁。
溫雅低聲說:“我有一個妹妹,她叫溫禾。”
溫禾比溫雅小五歲,比顧傾城小兩歲。溫禾從小就很活潑開朗,她喜歡畫畫,也喜歡漫畫,經常會畫一些漂亮的人物給溫雅看,溫雅覺得她的妹妹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妹妹,直到有一天,妹妹遇見了顧十堰。
“姐姐,我今天見到了一個超級像寒戚的哥哥呢!他長得可真帥啊。”
寒戚是溫禾最喜歡的漫畫人物,她也因此對顧十堰一見鍾情。
那時候,為了可以和顧十堰念一個學校,溫禾發奮學習,每天晚上都要寫作業到深夜,很累的時候,她就會想想顧十堰,然後一臉幸運地和溫雅說:“姐姐,十堰哥哥今天跟我打招呼了呢,好開心啊,我好像更喜歡他了!好棒啊,我的十堰哥哥。”
作為姐姐的溫雅雖然不希望妹妹過早戀愛,可是看溫禾每天都笑嘻嘻的樣子,她不忍打攪,隻好鼓勵她努力學習,做一個配得上顧十堰的人。
“我們溫禾也很棒啊,既然你的十堰哥哥那麽厲害,那溫禾也要好好學習,爭取做一個跟十堰哥哥一樣厲害的人哦!”
溫禾握拳,用力地點頭:“嗯!我一定會的。”
然而就在溫禾好不容易考上顧十堰所在的學校,她卻因為喜歡對方而被勒令退學。學校致電給溫雅的時候,溫雅趕到學校,看到溫禾一個人抱著頭坐在地上哭,那種心情,溫雅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溫禾哭著跟她說:“姐姐,十堰哥哥不喜歡我,十堰哥哥討厭我,所有人都討厭我!”
溫雅聽得心都碎了,她抱住溫禾,努力告訴她,不是這樣的,她還有姐姐,姐姐還喜歡她。可溫禾不聽,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世界都崩塌了。
後來溫雅才知道,原來是顧十堰為了不讓溫禾再喜歡他,找了同學圍攻溫禾,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溫禾,他是多麽不喜歡她,他是多麽討厭她。
她一心隻喜歡一個人,可所有人都告訴她,那個人最討厭她!溫禾構建的美好世界理所當然地崩潰了。那件事情之後,溫禾變得格外沉默,每天隻說兩句話,久而久之,她甚至不說話了,也不願意出門,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心理醫生說,可能是得了自閉症。
溫雅每每回憶起溫禾便覺得愧疚,溫家父母很早就不在了,她隻剩了一個妹妹,可她開朗的妹妹被人逼到患上自閉症,住進了心理醫院。
“是顧十堰!是他把溫禾變成這樣的!溫禾喜歡他有什麽錯?他為什麽要逼溫禾退學?為什麽?如果他不逼溫禾退學,溫禾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全是他的錯,是他毀了溫禾!”
是他毀了她最可愛的妹妹!這就是貴族們的姿態,他們認為他們高高在上,他們認為他們隻要一句話就可以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退學很厲害很風光,他們驕傲,自大,自私,他們不配得到任何善意!
溫雅擲聲責問,問得顧傾城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本質上不相信顧十堰是那樣無情無義的人,他明明才溫柔地揉過她的頭發,他明明才細心地幫她擦過嘴角,他明明……
可那是溫雅的妹妹啊,是她的親妹妹。
溫雅過去從來沒有騙過她,現在也沒有理由欺騙她,如果不是真的有過那樣的事情,她剛剛也不會那麽滿懷惡意,所以……顧十堰真的逼溫禾退學了嗎?
腦子裏突然閃過公西沐雪說的話:“雖然十堰哥哥是比較帥氣一點,可是……通常喜歡十堰哥哥的女生,都沒有什麽好下場哦!”,“傾城姐姐,偷偷告訴你,以前有個女生喜歡十堰哥哥,十堰哥哥因此讓她退學了呢!”
顧傾城突然覺得害怕,那個退學的女生會是溫禾嗎?她握住溫雅的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溫雅卻問她:“你能陪我去看看溫禾嗎?”
看過溫禾她就會相信了吧,那個傷害溫禾的凶手,她要親手撕毀他偽裝的麵具!
4
醫院坐落在山林遮掩的半山腰,坐車環山上去,不過二十分鍾的路程,顧傾城卻覺得漫長難熬。這二十分鍾裏,聽溫雅說起她的妹妹,說她寫一手漂亮的小楷字,說她畫漫畫特別有天賦,字句之中的疼惜和喜愛,完全無法遮掩。
醫院裏,顧傾城站在病房門口,她難以想象那個躲在床後的女孩就是溫雅口中活潑開朗的溫禾。
溫禾很瘦,四肢纖細,她套著寬大的灰白格子病服,警惕地躲在單人床後看著陌生人顧傾城,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棕色瞳孔閃爍著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見到溫雅走過來,她害怕地抱上溫雅。
溫雅撫摸著她的頭,安撫道:“溫禾不怕,那是姐姐的朋友,溫禾不要怕,去和傾城姐姐打個招呼好嗎?”
溫禾仿佛聽不見聲音,她緊緊拽著自己的衣角,使勁地搖頭,她不要打招呼,她害怕,害怕那個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害怕那個人討厭她。她一步一步地往後退,最後把自己縮成一團,躲在牆角裏,不敢抬起頭來。
溫雅看著心疼,忍住掉眼淚的衝動,走過去擁抱溫禾,小聲地誘哄道:“溫禾乖,溫禾不怕,傾城姐姐不是壞人。”
然而溫禾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在她懷裏掙紮,拚命地搖頭。
“好,好,不打招呼,我們不打招呼了好不好?”溫雅怕激起她的情緒,隻好妥協說道。
溫禾點點頭,很快安穩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將壓在枕頭底下的畫冊拿出來,細細翻看,一臉沉醉的模樣,完全忘了身邊還有其他人。
溫雅悄悄退了出去,她朝顧傾城苦笑一聲,轉而去找心理醫生。
最早的時候,溫雅每周帶溫禾來這裏做一次心理治療,後來時間久了,雖然效果不理想,但她發現溫禾似乎喜歡這裏,她每次來,臉上的表情都格外輕鬆,不像在家裏的時候沉默緊張。心理醫生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向溫雅提出讓溫禾住院觀察,溫雅起先不同意,後來溫禾親口告訴她她想住在這裏,她驚訝之餘才勉強點頭。
心理醫生是個戴著小圓眼鏡的年輕人,他看到溫雅,放下了手中的鋼筆,然後從右手抽屜裏拿出了一份資料單。
溫雅還沒看就迫不及待地問道:“程醫生,溫禾最近的情況怎麽樣?有好轉嗎?”
被叫作程醫生的年輕人示意她不要著急,說道:“別急,你先看看這兩份記錄。”
一份是護工人員這兩年來對溫禾做的日常記錄,一份是他每次對溫禾做完心理治療的概況記錄。從兩份記錄中可以發現,溫禾並不是完全自閉,她甚至認真地解答醫生的每一個問題,和護工溝通的時候也沒有出現過排斥現象,但隻有在溫雅出現的時候,她才表現的格外緊張和沉默。
“什麽意思,你是說溫禾是怕我?”溫雅不解,溫禾明明是親近她的,怎麽會怕她呢?
程醫生十指交叉放在桌前,起先他看完這兩份資料,也曾懷疑溫禾在姐姐麵前表現出的不同,可能是因為姐姐曾經做過什麽傷害她的事。可他對溫禾進行過心理催眠,溫禾對姐姐溫雅的感覺非常好,甚至是很相信和依賴的,那麽她為什麽隻有在溫雅出現的時候才表現出強烈的自閉症症狀?
程醫生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鏡,嚴肅地說:“溫小姐,我懷疑你的妹妹溫禾並不是真正的自閉症患者,她隻是想讓你以為她患有自閉症。”
“這怎麽可能?”溫雅十分激動,溫禾以一個自閉症患者的身份在這裏住了兩年多,而醫生現在告訴她,她的妹妹可能並沒有自閉症,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溫小姐,你先不要激動,是這樣的,我曾對溫禾進行過心理催眠,我發現溫禾心裏是非常愛你的,但是她似乎羞愧於見到你,我曾嚐試讓她說出原因,但每次都失敗了,不知道你自己是否知道原因呢?”
“原因?”
溫雅仔細想了想,搖頭:“我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羞愧見到我,她以前非常粘我的,每次從學校回來都會和我說很多發生在學校的趣事……”
程醫生:“溫禾曾經發生過被同學語言侮辱的事情對嗎?”
“是 ,她曾經被喜歡的人傷害過,回來之後就變得不愛講話了。”溫雅說這句話的時候,回頭看了顧傾城一眼。
顧傾城就坐在旁邊,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落在她的耳朵裏,她的麵容蒼白而平靜,內心卻早已泛濫成災,如果喜歡的人並不是自己想象的樣子,那該怎麽辦?
程醫生歎口氣:“傷害事件很可能對溫禾造成心理困境,導致她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從而無法麵對為她感到驕傲的姐姐,因此假裝患上自閉症來逃避現實。”
“可溫禾剛剛見到我的朋友明明很害怕,她不是裝的……”
“在心理困境的情況下,她曾把自己偽裝成自閉症患者長達兩年的時間,這說明她很可能早已活在自己構想的世界裏,與現實脫軌了。”
溫雅幾乎腳軟,意思是溫禾現在分不清現實與幻想了嗎?
“那……怎麽辦?”她顫抖著聲音問道。
程醫生:“我會盡力幫她做心理治療,但能否恢複,主要還是看患者自己是否願意回到現實世界裏來,這一點,可能需要身邊的人多開導她。”
溫雅連忙點頭,應下說好。
顧傾城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她躺倒在**,看著空****的天花板回想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細長的睫毛一下一下撲閃著,她覺得這世界如此奇妙,並且真實得令人害怕。
特別是那個人。
他仿佛是個雙麵人,在她的麵前溫柔體貼,在別人麵前卻冷漠無情,她猜不透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也會像溫禾一樣愛入膏肓,最後被拋棄,作繭自縛困在編織的美夢裏。
噠噠噠……
手機收到短信。
柏溪:啊,翹課約會的人兒,安全回到家了嗎?顧boss沒有趁機把你吃掉吧?哈哈哈,速速招來,你和顧帥哥進展到什麽程度了?姐姐我要知道第一手資料!
顧傾城看著手機屏幕,心裏五味雜陳,她想向柏溪傾吐一切,可溫雅又特地囑咐過她,希望她能保守溫禾的秘密。
猶豫再三,她隻給柏溪回了五個字:已安全到家。
柏溪很快就察覺到她不對勁,立馬又發:心情不好?
顧傾城翻了個身趴在柔軟的被子上打字:一點點,睡一覺就好了。
她不想讓柏溪擔心。
柏溪感覺得出來,對方現在的情緒很低落,但她沒有多問,隻是隱晦地提醒她,無論發生什麽事,她還有自己。
柏溪:好,那你早點休息,晚安。記得一切有我在你身邊。
最好的朋友莫過於此了吧,從來不問你不想說的,就算不用你說,她也能感知你的喜怒哀樂,然後告訴你,她一直在身邊,最普通卻也最溫情的守候,像一層糖衣,粘稠地包裹著兩人的友誼。
顧傾城心中微暖,抱著手機鑽進了被窩。
那一夜,踏實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