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相逢不相識(二)
沈青溪對我居然認識段青叢這個人好像還挺驚訝。我了然的笑了笑:“你不知道啊,我姨媽和段老師的老師春節後就要結婚了。”
沈青溪忙說恭喜恭喜,拐來拐去竟然都是一家人。我也陪笑著想,驀然間,我們家和段工程師家真的就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世間的事還真是奇妙。
我正胡思亂想著,段青頌就過來揪我的辮子。我在學校的時候往往不修邊幅,頭發很少正經梳,從來都是在發根一紮了事。回家我怕我媽媽罵我,每天起床都還要對鏡把萬千青絲攏的一絲不苟束起來。於是這個殺千刀的段青頌就似乎找到了樂趣,偏愛上了揪我發尾的自然卷。
我做怒目金剛狀瞪了他一眼,他嗬嗬笑的不以為然。畢竟是他爸爸媽媽這些長輩們在場,他倒沒有太放肆,丟開了我的頭發衝沈青溪打了個招呼:“青溪啊,今晚睡樓上的客房吧,讓奶奶和大伯母住一間,你單獨住一間。”
青溪笑著打趣他:“都告訴你了要叫姐姐。”
段青頌不自在的撇了撇嘴,好像對我那頭自然卷還是有點兒愛不釋手,但最終還是走開了。沈青溪看他的樣子,黯然了一下對我歎氣:“青頌向來和我不親???”
我連忙安慰:“其實他人還是挺溫和的,好相處,你們主要是不怎麽接觸,多走動走動就好了嘛。”
“你倒是了解他,”沈青溪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沾了點兒曖昧,“你們???啊?我看他啊,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樣。”
我幹幹的笑了兩聲,“是嗎???啊哈哈???我們也才剛認識而已???”
“青頌很好???段家的人大多有出息的,父輩裏也就是我爸爸沒什麽建樹,”沈青溪一點兒不跟我見外,臉上豔麗的笑著,手也熱乎的搭在我手背上,“我們這一輩,隻有我???”
我看她欲言又止,像是不太願意提起這些,可是不願意提起又為什麽要說呢?我一下子摸不準她的意思,也就住了口。她卻突然轉了向:“在東坪那邊,哦,就是我媽媽現在住的地方???其實前些年我一直在那兒的,我很想像大哥和青頌那樣讀書,可惜人笨,初中都念不下去???我很羨慕你啊???還有你的弟弟妹妹們???”
我對人一向很慢熱,這下子才算找到了一點共同話題,“你認識顏樺他們?”
沈青溪抬手捋了捋那頭精心打理的卷發,眉梢眼角盡是風情:“可不認識麽,都是鄰居???顏樺上初中那會兒,還總是借我的書來看呢。”
“嗯???”我點了點頭,被她那雙香噴噴的手壓著的手背有點兒僵硬,又不好意思抽出來,隻能硬撐著說:“顏樺比我要上進,我甚看好他。如珠如玉也很爭氣???”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沈青溪在提到顏樺的時候臉上表情總是會有些異樣。我心裏有絲微妙的擔心浮起,總覺得沈青溪雖然穿著也算端莊,可身上總有一股難以言喻的不知名感覺。我和她說話的時候,就覺得好像是在和患重度傳染疾病的患者交談,總有點兒不放心,下意識的想遠離她。
最後,我還是找了個最俗的借口離開了。我說,我要去廁所。
沈青溪似乎掩嘴笑了笑,實在很是美豔。
就這樣磨蹭著日子,除夕到了。
這一區住的都是些大戶,白天裏就有不少上門送禮的,對街不遠的段工程師家門口也是絡繹不絕。老顏每每看到這個場麵都是不勝唏噓,歎說我們家什麽時候也沒有這個場麵。
確實,老顏年輕時候高考落榜,徹徹底底的打擊了他的大學夢和作家夢。作為家裏的老大,複讀也不現實,於是就出去上班。後來辭職組建了一個施工隊,變成了建築包工頭。其實我爸爸也是個非常多才多藝的人,現在家裏的房子就是他為了爭口氣,硬是花了一倍的價錢從政府手裏買了地自己設計修建的,處處都是我們家獨有的特色。比如葡萄架,木秋千,小石路什麽的,還有整套的供水供暖係統,和附近幾座現成的別墅很是不同。
所以老顏常說,他也是工程師,隻不過不像段工程師那樣是有認證的。每當老顏扼腕歎息,我都感歎一個人的際遇總是如此奇妙。我小的時候去廁所,無意中翻廁紙時發現了爸爸學生時代寫的一些詩歌散文什麽的,當時崇拜的緊。
但是崇拜歸崇拜,我還是把這些稿子當成廁紙擦了屁股。
當然,這件事情我到現在都沒有告訴過老顏。大概那些稿件早已經湮沒在他年少的記憶裏,連痕跡都隨風淡去了。小時候看老顏的手,那是真正的修長有力,手指也潤澤,就和段青叢老師的手相似。可是現在,他雖然隻是指揮別人工作,自己閑著很少親力親為,但手掌還是變粗皸裂,老態畢現。
我們的顏工程師又在窗前感歎,我媽難得在廚房炸魚。我穿了厚厚的棉拖鞋,裹著絨絨的毛衣在沙發上逗貓玩。
貓咪白天回來其實是要補眠的,可是我總是逮著它不放,騷擾的它煩不勝煩。段青頌總是說我逗貓的方式異常驚悚,我自己覺得還好。貓咪年輕的時候不逗它它都會來找我玩,現在年紀老了,變得不那麽主動。於是我總會伸手捏住熟睡中的它的鼻子不讓它吸氣,它就會扭著腦袋用爪子扒拉我,張大了嘴巴發出憋悶的喵喵聲;或者用繩子把它的尾巴綁在它的後腿上,這樣它走路的時候尾巴就不能翹了,乖乖的轉回來在我身邊不適的繞著圈子。
我甚是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