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被程淵看的渾身不對勁,她故意讓水月去取大補湯給紀承謹,又看向程淵,禮貌的問道:“我代紀公子飲下那杯道歉酒,紀公子就原諒三哥了,大哥是還有其他事要與紀公子聊嗎?”
紀承謹是辛陽國送來的質子,雖說一切行動都在越朝的監控之下,但程曦那句模棱兩可的話,讓朝中勢力強大的程淵不得不避嫌,他笑道:“原諒就好,本王就不打擾明若妹妹和紀公子了。”
等程淵離去,紀承謹看向程曦,不冷不熱地問道:“我什麽時候說要原諒三皇子了?”
這語氣,分明就是在埋怨程曦替他做主,程曦沒想到紀承謹會質問她,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她哼了一聲:“你不原諒他,難道還能報複他不成?”
紀承謹看著她沒接話。
程曦已經了解他悶騷的性子,心裏想的事情多了去了,隻是嘴上不說,生怕他憋著憋著就黑化了,就鬧著要他多開口。
紀承謹雖然麵露不悅之色,可也由著程曦在他身邊像隻柳鶯一樣玩鬧,隻安靜地喝著水月送來的大補湯。
鬧了一會兒,程曦見宴會上的文武百官已經互相阿諛奉承起來,她和紀承謹所在的宴席末尾像是被人遺忘的角落。
想想也是,紀承謹就不用說了,一位辛陽國質子本來就是被人忽視的存在,而她嘛,在這些人的心目中,就是名聲不好的任性公主,就算花朝棋弈贏下京城才女,驚豔了眾人,既定印象這種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變得了的,況且她還有意的在慶王黨派麵前表現出無知無畏的模樣,更不會有人上前來巴結討好她。
正合她意。
喝了點小酒,又看了一會兒舞姬的表演,程曦待的無聊,看紀承謹也很無聊,便向皇太後和皇帝告辭離開。
出了映輝樓才察覺到已是夜晚時分,程曦原本就喝的微醺,現在被夜風一吹隻覺頭腦更加昏昏脹脹。
“叮!宿主大人之前遭受語言和猜忌攻擊,現在又被酒精攻擊,生命值持續減少,目前血量過低,建議快速補充血量。”
這生命值係統也太脆弱了吧,隻是喝點酒也要掉血?程曦不滿地小聲嘀咕著,見紀承謹與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靠近過去,一下拉住了紀承謹的手。
所謂酒壯慫人膽,平時想找紀承謹補血,總是想出諸多理由和契機,現在程曦迷迷糊糊的腦子裏裝不下那些東西,直接幹脆的就行動了。
跟著他們身後的紅葉、水月和流光都瞪大了眼睛,公主這是喝醉了?
“紀公子,你看,滿天的星星耶!”程曦抬起頭,指著天上的星星,對紀承謹感慨道。
紀承謹順著程曦手指的方向,配合的望過去,夜幕中星光閃耀,看來明日又是個好天氣。
正想著,就聽程曦在他身邊輕聲哼唱起來:“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這是紀承謹從沒有聽過的曲子,而且曲調也不像大越的風格,她怎麽會哼出這樣的歌來?
紀承謹朝程曦看過去,她麵頰緋紅,眼睛卻在夜晚裏發著光,仿佛是夜空中的星星落入了她的眼眸中,還傻笑著自我讚美道:“好聽!”
唱完之後,程曦又瞧見了不遠處的桃花林,她拉著紀承謹來到林子裏,輕輕一躍,就坐到了一顆桃花樹的樹幹上。
這舉動可把紅葉和水月嚇壞了,公主一定是喝醉了,連忙跑到樹下呼喚公主快下來。
程曦不以為意地讓她們放寬心,便坐在樹上搖晃著雙腿,說道:“我小時候最喜歡爬樹摘花了,現在呢,我不用爬樹,直接‘咻’的一下就上來啦。”
程曦邊說,邊開始摘起樹上正在盛放的桃花枝。
她的左手牽著紀承謹的右手,摘下的花枝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裏,她正有些苦惱,轉眼瞧見和自己並排而坐的紀承謹,笑道:“紀公子,本公主命令你,把手伸出來。”
桃花林裏盛開的桃花,如海如潮,像一團團雲霞,映染著此時此刻的天與地,又像一片片胭脂,妝點著此情此景的人與物,陣陣風過,桃花吹落,簌簌而下,沁人心脾的芬芳襲擾了他的呼吸,坐在樹上的少女,俏麗嫵媚,如詩如畫。
紀承謹伸出手,程曦將手中的花枝遞給他:“乖,幫我拿著呀。”
沒一會兒,紀承謹手上已是滿滿的一大把,等到都快拿不下的時候,程曦才心滿意足地停下手。
她從紀承謹手上接過桃花枝,認真的分發起來:“這些送給你,這些我要養在花瓶裏。”
“送給我?”紀承謹看著程曦塞在他手裏的豔麗花枝,不可置信地開口問道。
“當然是送給你啦。”程曦確定地點點頭,“你的房間裏太單調了啦,用花點綴一下,會變得不一樣呢,比如心情會好起來,心情好了呢,你就會煥然一新,總之絕不會像以前一樣!”
不會像以前一樣。因為這句話,紀承謹陷入了沉思。
程曦拿著桃花枝聞了片刻,又被時而吹拂的夜風刺激,即使找紀承謹回複了生命值,可是身體對酒精的耐受度太低,她打了個哈欠,眼皮子開始打架,於是對紀承謹說道:“紀公子,我有點困,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剛說完,她牽著紀承謹往樹下跳,可是還沒運氣就身體一栽,眼看著兩個人就要從樹上掉下來,紅葉和水月嚇得張開雙臂,準備接住下落的程曦。
但紀承謹伸手一撈,將程曦按在懷裏,同時腳尖輕輕點了一下樹幹,就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紅葉和水月慌忙上前接過程曦,她還毫無知覺自己差點摔成個狗啃泥,反而麵帶微笑地說道:“紀公子身上好好聞哦。”
“公主,您明知道自己三杯倒,還喝什麽酒呀!”
紅葉小聲抱怨道,一邊向紀承謹道謝又道歉,一邊和水月扶住程曦,帶著她往鳳陽閣走。
流光看著她們三個人離開,這才走過來查看紀承謹的安危。
“公子,剛才嚇死我了,沒想到公主的酒品這麽不好,還來這林子裏摘桃花,萬一她真的摔下來,公子又要遭殃了,還好公子救了公主。”流光在他身邊念叨,“不過我沒想到,公子你竟然會輕功。”
紀承謹不理會他的一驚一乍,將手上的桃花枝遞給他,並吩咐道:“把它們養起來。”
“啊?這……”看著紀承謹離開桃花林的背影,流光追上去道,“公子不是說一切從簡,這桃花會不會太豔了點?”
紅葉和水月攙扶著程曦沒走多遠,就在宮門外遇到了禮部尚書之女杜雲雁,看起來她是剛結束宴會,準備回杜府。
“明若公主這是怎麽了?”杜雲雁走近她福了福身,開口問道。
程曦眼睛發澀,聽見聲音有些耳熟,她抬眼一瞧,認出眼前的人:“是杜小姐啊,本公主就是喝了點小酒,沒什麽事。”
杜雲雁見程曦暈暈乎乎的樣子,用絲絹捂住嘴沒有笑出來,她回頭朝身後的丫鬟說了句話,手裏便多了一個翠綠色的小瓷瓶,瓶身還印刻著杜家的徽紋。
“這是民女家中常備的醒酒藥,今日赴宴隨身帶著一瓶,雖然不及宮中的好,但效果也不錯,若是公主不嫌棄,不妨拿去一用,有備無患。”
現下不過是和杜雲雁第二次見麵,杜雲雁就把自家的東西送給她用,若出了問題,杜家必定吃不完兜著走,可杜雲雁還是放心的交給了她,這一舉動,讓程曦回憶起見她的第一麵印象就很好,或許她二人,可以成為朋友。
“多謝杜小姐關心。”
程曦爽快地接下了小瓷瓶,想到上次花朝棋弈後,約好要與她切磋棋藝,但一直還沒履行,便說道:“花朝棋弈後,本公主想與杜小姐切磋一二,若杜小姐明日得空,不妨進宮與本公主對弈,如何?”
杜雲雁喜不自禁,當即點頭應下,兩人又聊了幾句,她才告辭離開。
“公主,看來您挺欣賞杜小姐的呀。”紅葉在一旁道。
程曦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覺得她不錯呀,待人真誠不扭捏,比什麽江家二姝好。”
水月忍不住笑起來:“公主,您這捧一踩一的,算不算嫉妒?”
“嫉妒你個頭。”程曦用手敲了敲水月的頭,理直氣壯地發問,“本公主不比她們好?”
紅葉和水月連聲說好,程曦困得不行,也懶得與她們拌嘴,現在隻想快點回鳳陽閣,如果麵前有張床,她絕對可以倒頭就睡,直到大天亮。
第二日日上三竿,程曦才算徹底的恢複過來,紅葉端來醒酒湯讓她服下,她也慢慢憶起了昨夜從映輝樓出來發生的點點滴滴。
原來她喝酒之後會這麽放縱自己呀!程曦老臉一紅,決定先去找紀承謹,看看他的傷勢有沒有受到影響。
來到偏院,發現隻有流光一人,紀承謹竟然沒在,這不科學呀!
等她離開時,通過窗戶,瞟見單調的房間圓桌上,擺放著一束開得正水靈的桃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