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高高興興地出門曬太陽,如今卻生著氣回鳳陽閣,紅葉和水月見程曦不苟言笑,隻能在一旁不斷的出聲安慰。

其實她並不是生三皇子他們的氣,而是生自己的氣。

“你們說,以前我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很過分?”程曦看向紅葉和水月,氣鼓鼓地問道。

啊?紅葉和水月沒搞清楚狀況,難道公主是在做自我檢討?

水月想了想,小聲答道:“公主以前是有點過分……”

紅葉撞了撞水月的肩膀,接口道:“可是最近公主脾氣變好了,態度也親和了不少,比起從前更有公主風範,宮裏上上下下都對您讚不絕口。”

“真的?”

程曦不是很相信紅葉的話,至少二公主和三公主絕對不會稱讚她。

“當然是真的,我向別的宮人打聽過,都更喜歡現在的您呢,水月也聽見了這些話,是不是?”

紅葉深得程曦真傳,臉不紅心不跳的奉承,被迫接話的水月,連忙應聲表示確有此事。

聽完兩人的你一言我一語,程曦的心情才好轉了一些,不過她一向樂觀,反正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她現在有大把的時間和機會去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

眼前首要的,還是武鬥大會。

雖然擔心,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她一大早就梳妝打扮好,然後到偏院邀請紀承謹同行,免得路上又撞見三皇子他們,惹出亂子。

在前往皇家校場的半路上,程曦沒想到偶遇了柳德妃。

柳德妃也沒想到,她會看見程曦和紀承謹並肩同行,這樣組合在一起讓她好生奇妙,理由無他,隻因宮中一直盛傳明若公主欺負辛陽國質子的風言風語,眼下看兩人的模樣,想必他們的關係,斷沒有傳聞說的那般誇張。

原本程曦正在給紀承謹做賽前心理輔導,現在路遇柳德妃,她也不能不尊重長輩,便讓紀承謹先行一步,隨後又樂嗬嗬地挽起柳德妃的手臂。

在這風雲變幻的皇宮裏,要說與她關係最親密的人,除了皇帝和皇太後,便是柳德妃了,因為她是皇後的同母胞妹,是自己的親親姨媽。

“三姨母也要去校場吧?”程曦左右張望道,“怎麽隻有您一個人,五弟呢?”

“他呀,一大早就走了,說是要先去做準備。”

柳德妃見程曦十分自然的挽起自己的手臂,又主動關心閑聊起來,心中驚訝不已,自從程曦年歲漸長,便與她生疏不少,前些日子陛下曾跟她說,程曦落水後長大懂事了,今日一見,當真與陛下所言如出一轍,隨之想起早逝的胞姐,欣慰與感懷交織在一起,她忍不住心頭一酸。

見柳德妃眼中晶晶瑩瑩,有水光閃爍,程曦知道,這是自己無意中的行為動作感動了柳德妃,她不由得有些歉疚。

當年皇後生下她沒多久就鬱鬱而終,柳德妃自薦入宮,盡心盡力撫育她,可後來她卻聽信讒言,認為柳德妃是想利用她,奪得懸空的皇後之位,從而開始惱怒和疏遠。

現在程曦清楚明白,孝武帝因皇後離世,思念成疾,無心理政,自己的三姨為了越朝的江山社稷,為了幫助日漸沉淪的皇帝重新振作,不顧青梅竹馬的挽留,力排眾人的議論,從婕妤做起,直到生下五皇子,才被封為德妃,位列三夫人之一。

以前的她,與這樣賢明的妃子對比,簡直太忘恩負義了!

程曦看向柳德妃,笑得眉眼彎彎:“既然五弟不陪姨母,那就讓曦兒陪姨母一起去,自從曦兒長大後,都沒能好好的和姨母聊聊天。”

柳德妃原本還擔心兩人之間有隔閡,但現下見程曦親昵的模樣,順勢牽起她的手,也笑了起來:“曦兒想與姨母聊天,盡管來找姨母便是,總不會因為許久未曾來,不知道怎麽走動了吧?”

麵對柳德妃的揶揄,程曦麵上一熱,連忙否認般的搖搖頭,她向柳德妃承諾,等武鬥大會結束就一定去。

兩人邊走邊聊,到達校場的時候,武鬥大會已經開始了第一輪對局,沈讓剛好獲得勝利,晉級第二輪。

程曦挨著柳德妃坐下來,校場外的觀景台地勢高,距離校場位置也適中,既方便觀察場下的比武情況,也不會被兵器意外所傷。

她在台上用目光搜尋紀承謹的身影,校場上的人不少,一時之間沒找到,她不禁又直起身子,伸長脖子,仔細尋找起來。

“在找沈讓嗎?他在那兒呢。”柳德妃用手指了指,又用絲帛手帕捂嘴笑道:“若是咱們早一點來,還能看見沈讓贏下對局的英姿。”

順著柳德妃手指的方向,程曦瞧見沈讓正遊刃有餘的談笑風生,她對沈讓以及圍在他身邊那些長相麵生的人沒有興趣,便沒有接話。

又找了一會兒,她才在遠離人群的地方看見紀承謹,孤傲冷漠,像一匹被族群拋棄的孤狼,雖然不會再嚎叫,可也依舊獨自佇立,不甘妥協與投降。

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紀承謹朝觀景台輕輕瞟了一眼,程曦正扯起嘴角,準備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紀承謹就快速錯開了視線。

“明若妹妹,你坐的那麽遠,可是會錯過很多好戲的!”

一道聲音插入進來,程曦探頭一看,四皇子正在場下朝她大喊大叫,她隻覺得腦殼痛。

皺著眉,撇了撇嘴,程曦嫌棄的說道:“刀劍無眼,我還是離得遠一點比較好,希望你們還記得我昨日說過的話!”

不知道四皇子有沒有聽見後半句話,程曦見他已經走向三皇子,隨後三皇子朝她望過來,露出自信滿滿地得意笑容。

程曦暗道一聲不好,剛站起身,就聽鑼鼓聲一響,三皇子和紀承謹一前一後的走到場上,開始過招。

三皇子程涉是江貴妃之子,大皇子程淵的胞弟,由於大皇子的光芒太盛,三皇子在母兄的庇護下,和一些皇子皇女組成了小團體,特別熱心幫助程曦惹是生非,意圖曲線拉攏。

可程曦在宮中地位高貴,一來不屑於小團體同流合汙,二來三皇子有什麽能耐,她再清楚不過,提前與紀承謹練過的武功招式,雖然有作弊的嫌疑,但三皇子能耍心機,她也不能落於人後。

程曦朝場上看去,紀承謹比三皇子身形纖瘦,所用的招式精致巧妙,行雲流水,飄逸的不似在比武,她嘖嘖的讚歎兩聲,前幾日練習時沒注意,如今作壁上觀,那衣袂翻飛,優雅又高冷的俊俏公子,隻覺賞心悅目。

孝武帝看著場中的情形,對江貴妃讚許道:“涉兒的武功倒是有所長進。”

江貴妃略微點了點頭說道:“涉兒知曉陛下的良苦用心,這段時日已是越發的用功了。”

程曦一下就聽出來,江貴妃這話是說給在座其他妃嬪聽的,顯得皇帝更加看重她的兒子們,不過孝武帝不以為意,反倒讓江貴妃唱了獨角戲。

三皇子和紀承謹的武功不是一個路數,紀承謹的招式很具有觀賞性,每個招數都避其鋒芒,而三皇子進攻性極強,招招凶狠,偏偏紀承謹卻能在關鍵時刻一一化解。

兩人一攻一守,打得有些膠著,比了幾十招還沒有分出勝負,孝武帝開口道:“想不到辛陽國皇子與涉兒打得有來有回,見招拆招,遊刃有餘。”

江貴妃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聽皇帝誇獎紀承謹,程曦忍不住得意,天天費盡心思的指導,這可都是她的功勞,動了動心思,她笑著接話道:“父皇真是眼光毒辣,紀公子展現出來的天賦極高,相信假以時日定會大有作為。”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紀承謹能成為辛陽國國君的有力競爭者,請皇帝下注押寶,PICK他,留他性命沒錯!

孝武帝聞言,摸著胡須看向程曦,眼睛裏閃著精光:“想不到曦兒也有看人的眼光,真是越發有出息了。”

程曦正打算毫不謙虛的接受皇帝的稱讚,就聽站在她身後的紅葉,發出一聲極小聲的驚呼:“公主,紀公子他……”

程曦連忙朝校場中央看過去,紀承謹已經被三皇子一腳踢到了比武場地的邊緣,他左手捂著肋下,麵色隱忍,顯然是受了傷的模樣,他剛站直身體,往前走了幾步,三皇子左手銀光一閃,向他奔去。

紀承謹舉起手中比武的無韌劍準備抵擋,程曦連忙站起身子,從觀戰台飛身而下,同時抽出藏在腰間的軟鞭,趕在三皇子再度行凶之前,纏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三哥,你都已經贏了。”程曦看見那把匕首染上血跡,聲音低沉下來,“用這種損人的陰招,不覺得過分嗎?”

三皇子見她飛入比武場,陰鬱的眼睛閃了閃,又看了眼紀承謹,露出饒有趣味的表情。

他收起劍走下比武場,在與程曦擦肩而過的時候,刻意用三個人恰好能聽見的聲音,對她不懷好意地說道:“心疼那小子了?你猜,他會領你的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