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熙之,對不起……”

藍熙之見他激動難言,也輕歎一聲:“朱弦,不是你對不起我,而是我對不起你。這幾年,你對我那樣好,你的父親對小皇帝是那樣忠心耿耿。所以瑤瑤死後,我一直不敢麵對你。你知道,瑤瑤的死,我也有一定的責任,我不該帶石良玉到你家裏去提親……”

“瑤瑤的死,怎能怪你?要怪也應該怪我們朱家害了她,以為把她嫁給石良玉就可以緩解兩家的仇怨,可是,她處於那麽悲慘的境地我們都沒有管她,反倒是你不遠千裏去接她回來。我們一家都很感謝你,你為什麽還要自責?藍熙之,這就是你不願見我的原因?”

藍熙之沉默著,還有一個原因她無法說出口,當初那幾天,自己要是留在了朱瑤瑤身邊,也許,她就不會慘死了。當時,管家曾主動邀請自己住在太子府,可是,自己因為害怕被石良玉嘲諷,所以住到了客棧。就是這一念之差,原本可以救下來朱瑤瑤的,卻生生讓她慘死了。

“藍姐姐我真是喜歡你,我比小時候更崇拜你了……如果還能夠回到江南,我就到藏書樓拜你為師,向你學習畫畫,天天和你作伴……”

音容芳貌尚在眼前,伊人魂魄已散,每每想起都是悲痛欲絕,又如何能夠輕鬆麵對她那一大家和自己淵源深厚的親人?

大軍已經在陳崇的率領下往回撤,秦國敗逃時留下的戰利品、馬匹正有條不紊地往豫州方向運回去。寧鎮塢堡的幾百人馬也已經在孫休率領下退回堡裏。

這是一個陰天,兩人坐在旁邊一截枯掉的大樹樁上,一時無語。

過了好一會兒,朱弦才低聲道:“藍熙之,你怎麽以為我會怪你?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瑤瑤出嫁前後,你對我的態度就開始很不好了,每次不是躲著就是冷冰冰的,我以為,你是在責怪我的……”

從蘭泰開始再到從趙國返回的風餐露宿,兩人的關係一度已經親密得幾乎比得上共過患難的朋友了。可是,回到江南後,立刻,一切又都回複成了往日的冰冷。

朱弦怎能告訴她,自己剛從趙國返回就是父母的逼婚?

自己怎能告訴她,父親說“你也不希望先帝的名聲蒙羞吧?你也親自聽得小皇帝叫她嫂子”?

如重錘敲在心上,他慌忙躲避著先帝的“遺孀”,生平從未有過這樣陌生而痛苦的感覺,可是,這痛苦中偏偏又融合了太濃厚的甜蜜和期許,近了會灼傷遠了會煎熬,讓人無所適從,隻好逃避。

即使到現在,即使在那麽繁忙的戎馬倥傯裏,偶爾思緒閃過時,也忍不住地加重這種無所適從的煎熬和灼傷,所以,他不停地派人尋找她,擔心著她的安全,急切希望見到她,深深悔恨自己那天遇到她時怎麽不帶她一起走!

他想,也許是因為先帝吧,自己受先帝所托,一定要找到她照顧她,這些年成了責任也成了習慣,就是這樣了吧!可是,為什麽夜深人靜輾轉反側的時候,心裏的陌生的燃燒會變得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絕望?

今天,居然會在這裏遇見她,原來,她一直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心裏的狂喜因何而來?心裏的期待又因何而來?

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起笑容,不由自主地柔聲道:“藍熙之,我不會怪你,永遠也不會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