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歲齋主點點頭,“就在這期間,王三石突然來找我,說他已經知道了那些物品的非凡價值,希望高價收回。當然,我是不可能答應他的,本想就此搪塞過去,不料他竟然透露出一直困擾我們多時的問題——神秘石廟的位置。他給我講述起了一段往事,說在一個漫天迷霧的偏僻山村,曾經發現了一具不腐女屍。聽了這些話,我立刻明白了許多事情,那些在小冊子裏晦澀難懂的問題,竟變得迎刃而解了。
“我非常興奮,立即打電話把信息轉達給了李聃耳先生,他聽後也非常激動,我們就根據這一線索,繼續推測:可能曇香老母的屍身並沒有變成一塊舍利,而那塊所謂的舍利,隻是道眾用來蠱惑人心的道具,或許就是一種罕見的內部生有圖案的石頭或者天外偶得的隕石;至於羽化升仙的謠言,不過是道眾為了宣傳教主法力高深而善意編造的,而那具泡在水裏的不腐女屍很可能就是真正的曇香老母的屍身。
“冊子上還記載了一種聖水的製作方法。據說長期服用聖水不但會延年不老,而且還能使得屍身不腐,這一點足可以證明女屍身份就是曇香老母。而就所列出的藥方來看,其成分無外乎兩種物質:一種是致幻;另一種則為防腐。
“令人致幻的藥物並不罕見,致幻劑又稱擬精神藥物。人類對致幻劑的認識和使用可以追溯到遠古,早在幾千年前,一種稱為毒蠅傘的蘑菇就已被印度宗教所采用,可以用它作為醫療、巫術、魔術以及犯罪的麻醉劑。所謂防腐物質就更為常見了,比如朱砂、水銀以及一些中草藥都能起到防腐作用。把屍體泡在摻和了這種藥物的水裏,如果密封得好的話,是可以防止屍體腐爛的。
“但是這種藥物雖然能起到一些治病的療效,如若長期服用,勢必會對身體造成不良影響,曆代帝王們都妄想延年益壽,他們服用的所謂‘仙丹’的藥理成分也都大致相同。當然,這都是近代醫學進步了,我們才得出這樣的結論,在古代,是沒有所謂先知能明白其中奧秘的。雖然這樣說,畢竟那些神秘年代發生的事情距離現在實在遙遠,得出的結論也存在著局限性,我想,沒有一個學者不想真切地目睹一下那個時代的產物,於是,我們就打定主意,想把那女屍秘密發掘出來研究一下。
“為了讓王三石盡最大努力和我方合作,我們就把這次發掘女屍的目的歪曲了,謊稱是尋找所謂‘長生不老,得道成仙’之術。王三石是個沒什麽文化的有錢人,這種人最迷信,也最貪生怕死,所以我們順理成章就達成了共識。”
話說到這裏,我才明白了一些,原來師行剪說的所謂“長生不老”隻是李聃耳利用他們的誘餌,王三石一個商人還可以被這小兒科的謊言蒙住,怎麽師行剪老謀深算學富五車也被騙了?我偷眼看看他,見他耷拉著腦袋,滿臉通紅。或許人上了年紀,都會懼怕生死,如果所有人都能看得開,或許如今香煙繚繞的寺廟早就關門大吉了。
李聃耳長歎一聲,說:“如果在有生之年,能夠親曆一下耗盡終生研究的那些虛無縹緲的實物,我想,沒有人願意錯過這樣的天賜良機。本來我已發過誓言不再踏入中國,可我還是食言了。當回到了這塊既陌生又熟悉的土地上,我好想念白芳菲她們母女倆,但我已經老得一塌糊塗了,見不見白芳菲已然沒有必要,但我還是希望在有生之年看一眼在中國長大的女兒。於是,我的這位學生就給我出了個主意。
“蕊兒當年正好大學畢業,他就和蕊兒說,希望她能來白霧村教書,因為那裏的孩子們需要她這樣的老師。蕊兒心地極其善良,她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下來。隻要蕊兒來到這裏,我們父女就能夠相見。
“事情就這樣展開了,我們借助王三石的力量,哄騙白霧村的村長,說是要在山中央那個地方蓋一所扶貧小學,山裏人極其熱情毫無懷疑地答應了。於是,我們就先草草地蓋起了校舍,急切地吊上了屋頂,開始了發掘工作。”
“那女屍,你們發掘出來了?它是個什麽樣子?現在屍體在哪裏?”我一連串問了幾個問題,這也是一直困擾我多時的問題。
“當我們挖下去一尺多深時,真的發現了一塊石板,石板下麵果然有一口水缸。”無歲齋主一邊說,一邊緩慢地搖著頭,“可移開石板一看,缸裏根本沒有屍體,隻有一缸漆黑如墨的藥水。”
“什麽?”師行剪無比吃驚地說,“不可能,老夫明明看見的!不會的,難道真的因為我擅自打開了缸蓋,把它放出去了?不可能的!”
“那黑水裏的確沒有屍體,我們當時也很不解。”無歲齋主接著說,“後來我們推測出了兩個結論:其一,那黑水裏本就沒有屍體,而是水中含有大量的致幻物質,令人在短時間內產生幻覺;其二,很可能是被當年並不具備先進技術的警方發掘,女屍一脫離防腐藥水,就很快萎縮變形得不成人樣,所以世上也就沒什麽報道,隻得不了了之了。”
“難道是他?”師行剪緊皺著眉頭,“當時和我一起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助手,另一個是刑警隊的隊長,會不會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事到如今,是與不是也就沒那麽重要了。”無歲齋主突然眼睛一亮,“雖然沒有發現女屍,但我們也不是徒勞無功。”
“哦?那還有什麽新的發現嗎?”我問,“對了,你說缸水裏含有致幻藥物,那你們挖掘時有沒有產生幻覺?”
“沒有,我們早有防備,都戴上了防毒麵具。”無歲齋主回答說,“當我們采集完缸水準備回去化驗的時候,無意中發現覆蓋水缸的那塊石板上,居然隱約地刻著花紋。清理幹淨之後,我們明顯地看出那是一朵十三瓣的曇花浮雕。但細看之下,我就發現這幅圖案和別的圖案略有不同。”
“哦?此話怎講?”我問。
“圖案雕工極其精細,每根線條又細又流暢,唯獨在一個花瓣的尖部,刻了一個圓圓的深深的坑。開始本以為是雕刻時不慎出的紕漏,但就圖案的整體嚴謹程度而言,出現這種錯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們請教了懂得堪輿之術的學者,得出的結論甚是驚人,他們勘測周圍的地貌,發現了山中央這塊地方正是周圍十三座山的中心,而圖案上絕非是隨意的一點,而正是此地一處風水絕佳之地。緊接著,我們又請教了多位專家學者,終於找到了山下的所謂風水眼,稀奇的是,正好是從中心朝外的第十三座山山腳下,不知這是偶然,還是古人特意的安排。
“學校裏的發掘工作到此結束,也應該給山裏的村民一個交代,於是小學就在一陣鞭炮聲中開學了。與此同時,蕊兒也從繁華的北京來到了這個窮鄉僻壤,無怨無悔地成為一名優秀的教師和兒童醫生。”
終於到了我最關心的問題,“那後來學校為什麽塌了?真的是泥石流嗎?還有那些學生和老師……”
“都是因為我,我有罪啊!”沒等我問完,李聃耳嘶啞著聲音喊道,“開學那天,我沒有和蕊兒相認,隻是遠遠地看著她,她比她母親還要美,而且和在歐洲讀書的妹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我見到了女兒,知足了,本該打算回國,可王三石突發奇想,竟從公司調來了幾個爆破專家,企圖炸開那個所謂的風水眼,看看裏麵究竟藏著什麽秘密。
“我沒有阻攔他,因為我同樣很好奇,也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發現一個轟動全球的秘密。於是,王三石就開始了勘探工作,不久便選好了爆破地點,可天公不作美,一連數天都是陰雨連連,好不容易等到天一放晴,王三石就急不可耐地點燃了導火索。轟隆一聲巨響,山炸開了一個洞口,同時,悲劇也發生了。由於連日來的陰雨天氣,山體產生共振,誘發了泥石流。山石混合著泥水朝處在山腳下的學校奔湧下來。或許是急於求成,學校蓋得並不紮實,雖然泥石流不是很嚴重,但還是把學校衝塌了一部分。老師帶領學生逃離及時,都愣愣地站在空地上,不知所措地看著自己的教室。
“接下來是我一生中犯得最不可饒恕的錯誤,由於洞口剛剛炸開,對山裏麵的情況還一無所知,為了保密起見,王三石就令人把孩子和老師誘騙出山,秘密地搭上一輛麵包車,把他們送到了很隱蔽的地方軟禁起來。其實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拿到山洞裏麵的第一手資料。
“山洞果然隱藏著一座傳說中連接天地的石樓。”李聃耳抬起頭,很深情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就像一個藝術家,看待自己的作品一樣,“就在我們被這重大發現衝昏了頭腦時,恐怖的災難卻降臨在了那些可憐的孩子身上。一個孩子不幸被山裏的野狗咬傷,沒有及時診治,短短幾天,所有孩子都染上了同一種傳染病,緊接著,一個個相繼死亡,雖然蕊兒盡最大努力救治他們,但在那個缺醫少藥的地方,最終自己也染上疾病……”
李聃耳已然老淚縱橫,聲音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了。看著他布滿褶皺的臉,說不清是仇恨還是同情,很快,我腦子嗡地一下,回味起他最後的那句話,立刻追問:“蕊兒後來怎麽了?”
“她……死了!”無歲齋主說。
“什麽?不會的!”我的腦海裏立刻出現了無比鮮活的白無香的身影,她怎麽會死了?那我看到的白無香又是誰?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齊小傑再一次及時扶住我,小聲說:“若水啊,要振作,要堅強!”
“你們害死了她,是你們……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我語無倫次地問。
“蕊兒死了,我痛不欲生地抱著她,真的體會到了那種痛斷肝腸的滋味。”李聃耳神色黯淡,“於是,我按照那本冊子上防腐藥水的配方也複製出了一缸,把蕊兒的屍體浸泡在了藥水裏,同時把那塊據說是舍利的石頭,放入了蕊兒的腹中。”
“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不讓她入土為安?”我異常憤怒地吼道。
“因為……”李聃耳痛苦地呻吟著,“那冊子上記述了這樣一個故事:因為舍利是曇香老母畢生修煉的精華,具有凝聚靈魂,使其不散的作用。死後之人如若吞下那塊石頭,可以召喚自己的靈魂回到肉體上,以舍利為內丹進行自身的修煉,再加上把屍體埋在十三座山峰中心的位置,就可以……”
“可以什麽?”
“就可以——複活!”
“什麽?難道她真的複活了?我見到的白無香就是死而複生的蕊兒?”我不禁神神秘秘地念叨著,抬起臉,求助般地望著李聃耳和無歲齋主。
李聃耳和無歲齋主也是麵麵相覷,似乎並不理解我說的話,突然,無歲齋主恍然大悟似的問我道:“你說的白無香,是不是就是頻繁出現在你身邊的那個女人?”
我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他臉上的緊張稍減,溫和而緩慢地說:“蕊兒並沒有複活,你見到的那個女人不是蕊兒,而是她的妹妹——李雪兒。”
“啊?”由於結果太出乎意料,我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你不要激動,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對李雪兒或者說白無香產生了一些感情。你坐下,聽我把事情講完,同時我也迫切地希望你能答應我們一件事情。”無歲齋主頗為誠懇,然後,他就述說起了事情的最後經過。
“兩個孿生姐妹或許真的存在著超自然的心靈感應。遠在歐洲的李雪兒奇跡般地感應到了姐姐出事了,她沒有征詢父親的同意,自作主張來到白霧村。至於她怎麽會知道慘案發生在白霧村,這一點可能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或許是超自然感應,也或許是受到姐姐靈魂的召喚。
“來到白霧村之後,在沉重而持久的悲痛重創下,李雪兒的精神越來越渙散,她堅定地認為自己的父親是害死姐姐的罪人,而操縱這一切慘案的幕後黑手,依舊若隱若現地出現在她左右。由於傷心過度,最終造成了她的精神分裂。
“這十幾年中,生活在國外的李雪兒每時每刻都在思念著姐姐,迫切地希望長大後回國與姐姐重聚,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回國之後卻和姐姐陰陽相隔。內在的心裏折磨迫使她把姐姐從精神深處幻化出來,她的身體融入了兩個靈魂:一個是溫柔善良的蕊兒,一個是不顧一切為姐姐報仇的雪兒。
“李雪兒堅信自己的心理活動與行為受到外界特殊勢力的幹擾與控製,而所謂外界特殊的勢力就是處在黑暗中窺視她的,並害死姐姐以及操控李聃耳行為的那股黑暗的力量。她的病情沒得到很好的控製,精神狀態每況愈下,李雪兒再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堅強的姐姐還是脆弱的需要被保護的妹妹,蕊兒和雪兒兩個靈魂共同占有著一個身體,這或許就是所謂的雙重人格。
“為了查明姐姐的死因,雪兒時常徘徊在埋著蕊兒屍體的學校附近,直到有一天,她看見一個男人把姐姐的屍體從水缸裏拖出來,姐姐的屍體一點點地萎縮、腐爛,她躲在暗處咬著牙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認定那男人必定是黑暗勢力的爪牙。
“接下來,她暗地裏跟隨著姐姐的屍體來到了薛強工作的那家殯葬公司……”
無歲齋主說到這,我打斷他的話,問:“等一下,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難道你一直都在暗中監視著雪兒?”
“是的,不能說是監視,確切地說應該是保護才對。”無歲齋主看了看李聃耳,依舊用平緩的語氣接著講述,“當我們發現李雪兒精神失常之後,便時刻地關注她。起初她還和她父親生活在一起,但一年多過去了,她的病情並未好轉,而且還加重了。蕊兒的遺體被拉走之後,她也背著我們離開了這裏,至於她去了哪裏,幹了什麽,這些我都是聽那個在殯葬公司工作的薛強說的。”
“薛強也是你們害死的?”我幽幽地說。
“什麽?”無歲齋主卻一臉疑惑地看著我,“你什麽意思,你說薛強死了?”
“是的,別說他的死和你們沒有關係,我在學校附近發現了他的屍體。”我寸步不讓地說。
“唉,如果你認識薛強這個人,你就會知道他的精神實在過於脆弱了。”無歲齋主低下頭,“當我去尋找雪兒時,就發現他已經被嚇得神情恍惚,細問之下,他才忐忑不安地說出了撞鬼的經過,至於那個所謂的長發披肩濕淋淋的‘鬼’,我想,必定是雪兒裝扮的。”
“你有什麽依據?我怎麽覺得那‘鬼’是你扮演的?”我冷冷地反駁。
“因為雪兒在離開這裏之前,曾擅自拿走了幾樣東西。”
“什麽東西?”我問。
“她拿走了她姐姐生前的遺物和我們采集的一瓶缸裏的致幻藥水,還有很多年前,從王三石手裏收購的那身袍服和那卷老畫。”
聽了他的話,我腦中出現了那個身穿黑色棉袍,長發披肩的濕淋淋的“鬼”,我似乎明白了,於是試探著問:“你是說,那個濕淋淋的‘鬼’,是穿上了那件道袍的李雪兒扮演的?”
無歲齋主點點頭,“其實我也沒有真正見過,隻是聽了薛強的述說,推斷出來的。薛強的病情越發的嚴重,甚至險些葬身車輪之下,於是我和李聃耳先生商量之後,就把他從醫院秘密地帶到了這裏,為的是把他的恐懼症治好。不料他的精神防線比我想象得還要脆弱,他居然認為我們是把他捉來做實驗的,於是就在前不久,偷偷地從這裏跑了出去,雖然我們四處尋找,但終未發現,想必是因為迷路,凍死在了半路上。”
“等一下,你總說‘我們’,難道在這裏不隻有你們兩個,還有很多人?”我懷疑地問。
李聃耳緩緩抬起了頭,說:“沒錯,這裏是有很多人,你們不妨跟我去一看究竟。”無歲齋主站起身來,俯身扶著李聃耳,然後引領著我們,進入黑暗角落裏的一扇隱蔽的暗門,看來這就是剛才熄滅馬燈的隱遁之所。
暗門裏有朝上的石階,無歲齋主不知從哪裏又變出了那盞馬燈,一邊扶著李聃耳,一邊提燈在前引路。朝上走了十幾級台階,穿過一扇窄小的門,一陣陰冷襲來,我才發覺已然走出了石樓。又朝下走了三五級石梯,便踏在了巨大的石坑底部。地麵很光滑,甚至連野草和石屑都沒有。無歲齋主大步朝一個方向走,就在距離坑壁不到一米處停下來,同時我也看見坑壁上出現了一個低矮幽深的洞門。無歲齋主抬手示意我進去,既然到了這步田地,躲躲閃閃隻能被對方笑話,於是我挺直胸膛,大踏步地走進洞裏。這是一條窄小的人工開鑿出的走廊,牆壁上有火把和油燈的擺設,但早就不能用了。
“這條地下甬道是曇香聖教道眾們挖出來避險用的,因為其教派曾經被官軍視為邪教進行剿殺。”無歲齋主話音未落,眼前就出現了一道鐵門。鐵門在這裏顯得極其不倫不類,因為門就是如今家庭使用的高級防盜門。門上有貓眼和門鈴,一段好聽的電子音樂響徹耳鼓,令我有些時空交錯的感覺。
“原來的石門過於沉重,所以我們就把它換了。”無歲齋主解釋著。很快,門從裏麵被推開,一股強烈的燈光從裏射出來,刺得眼睛生疼。一個身穿白大褂戴著口罩的人探出頭來,他看了看身後的我們,小心地問:“這是誰?”誰也沒有答理他,我們徑直地走進去,裏麵居然燈火輝煌。
我眯縫著眼睛打量著四周,隻見大約八十平方米的空間中到處擺滿了做實驗用的瓶瓶罐罐,簡直就是個小型化學實驗室。屋裏站著七八個穿白大褂的外國人,手裏都舉著試管、燒杯等,聚精會神地做著實驗。
“這些人都是李聃耳先生請來的學者,我們希望根據那本冊子上記載的藥方研製出幾種抗衰老的藥物。”無歲齋主這樣說。
我看著那些瓶瓶罐罐裏麵盛著的各種顏色的藥水,還有那些天生就被人類當做實驗品的可憐的小白鼠,突然心中一緊,便懷疑起李聃耳剛才的那些話來一—那些話完全屬實嗎?雖然他說得很動感情,聽起來也似乎合情合理,但我看眼前這陣勢,這些先進設備,覺得就憑李聃耳這樣一個老得掉渣兒的所謂學者,能夠有如此大的力量支撐起這麽大規模的研究工作嗎?
我想,在他後麵必定還有更大的幕後力量支持著他們所謂的研究,隻不過打著學者求學的幌子,或許李聃耳和無歲齋主也都是被利用的角色。而死去的蕊兒以及那些孩子,會不會真的是他們用做實驗的犧牲品?當然,也包括薛強在內。我越想越害怕,但願不是這樣。
至於什麽幕後黑手,研製救人的或是害人的藥品,這些跟我都沒關係,我隻是個會畫梅蘭竹菊的畫家而已,即便冒死揭穿了他們,也是以卵擊石,白白送了幾人的性命。
想到這,我憨厚地一笑,裝傻充愣地說:“李聃耳先生,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我終於明白了,你也不容易,在下對醫藥學一無所知,真是愛莫能助啊,我看我們就不在這裏給你們添亂了,對了,我預祝你們實驗早日成功,多研發一些好藥造福人類。我們就告辭了,嗬嗬。”說完,我訕訕地笑了笑,拉著齊小傑和鄭二狗就往防盜門的方向走。
“請等一下。”身後傳來的是李聃耳的聲音,聽到他的聲音令我心驚肉跳,心想難不成要把我們留下來充當大號的小白鼠,“請等一下,你們是走不出這片山的?”
“為什麽?”齊小傑也緊張起來。
“因為這山裏很容易迷路,不但出不去,也不容易找進來,必須要由我們的人帶你們出去。不過,馬先生,在走之前,我希望你務必答應我一件事情。”李聃耳又有些激動了。我眼珠轉了轉,要是能讓我回家,權宜之計,就是一百件事我也得答應他,“李聃耳先生,如果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您但說無妨。”
“如果你再遇到李雪兒,請務必通知我,我要帶她到美國,找最好的心理學家把她的病治好。”李聃耳垂下頭,“這是作為一個年老的父親最後的一個遺願,你必須答應我。”說著,他渾濁的眼睛中又閃出了淚光。
這種性命攸關的事情不能回答得太快,當然也不能答應得太慢,我沉默了幾秒鍾,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說:“好吧,如果能再見到她,我會盡最大的努力。”雖然這樣表態,但心裏的確沒底,再說,就算我再遇見白無香,也不一定能製伏得了她。
李聃耳真是老謀深算,他仿佛看透了我心中所想,於是朝無歲齋主會意地招招手,不一會兒,便從他手裏接過兩樣東西:一張便箋紙和一個小玻璃瓶。
“我覺得雪兒一定會再去找你的,或許她真的喜歡上了你。這瓶子裏裝的是類似於哥羅芳的麻醉藥物,它是我們最新研發出來的,可以令人在十幾秒之內昏迷不醒。雖與哥羅芳類似,但不會造成心髒和肝髒的損傷。等她完全昏迷之後,你用繩子把她捆住,立刻打這個電話通知我們,明白了嗎?”李聃耳把便箋紙遞給我,上麵寫著的是一長串電話號碼,不像是國內的電話號碼。我把兩樣東西貼身收好,然後朝他點點頭。
“至於那些被牽扯進來無辜死亡的人,我以我的人格擔保,一定會給死者一個交代,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必須要把藥物研製成功,因為隻有這樣才會幫助更多的人,如若中途放棄了,那豈不是辜負了那些獻出生命的人。”李聃耳的淚水順著他那縱橫交錯的皺紋流淌著。
“好吧,你們可以走了。”
無歲齋主伸出手,引領我們來到門口。師行剪正低著頭,企圖跟在我身後混出去。不料李聃耳走上前來,一把抓住他,緩慢地說:“師館長,你去哪兒啊?”
“我,嗬嗬,老夫家中有事,就先不打擾了,等改日,改日再敘。”師行剪拱手作揖。
李聃耳笑了笑,拉住他的手,“您還不能走。因為那本冊子上還有一些令我們產生疑惑的問題還要請教您,王三石先生正在內室等候著我們,來,這邊請。”師行剪哭喪著臉無比哀怨地看著我,看得我憋不住想笑。
就這樣,無歲齋主引領著我們原路返回。經過石樓,又穿過狹窄而潮濕的山洞,我們終於看見了久違的太陽。跟著他朝前走,我仔細地分辨著周圍的景物,可此處的地形的確太相似了,簡直就如同一個天然的迷魂陣。無歲齋主也不時地停下來,有目的地看著某棵樹木或是岩石,想必隱藏著隻有他才識得的標誌方向的符號。
行走了兩個多小時,眼前出現一塊平坦的空地,空地上停著一輛白色麵包車。上了車一路顛簸直到停在了最近的一個長途汽車站,無歲齋主說:“我們就此告別,希望你們早日找到雪兒,後會有期。”說完,開車一溜煙地走了。
我們三個互望著各自的衣衫襤褸,站在馬路上聞了一會兒汽車尾氣,齊小傑突然上前抱住了我和鄭二狗,非常激動地說:“我們真的自由了嗎?還是在做夢?”說著,竟然張開大嘴朝我的肩膀上咬下去。
“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