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居民素來習慣早睡早起,此時已鮮見在外活動的村民,即便有也被濃濃的白霧掩蓋著,偶爾一兩聲犬吠傳來,更顯得此地的荒涼與寂靜。前麵就是村大隊,齊小傑打著手電照了半天,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大樹後麵發現了一個夾道。夾道很窄,最多能並排走進兩個人。他指了指霧蒙蒙的胡同口,“若水,這裏麵似乎很恐怖,什麽都看不見,有一點兒《寂靜嶺》的感覺。”

我伸手從矮樹上撅下一根樹枝拿在手裏,樹枝雖細,但也算是個武器。我們一行人懵懵懂懂地朝前走,直到照見了一扇破舊的木頭門,這才停下了腳步。

楊老倔家是幢老房子,土坯牆並不高,幹枯的爬山虎枝藤繞滿了整麵牆。我上前敲了敲門,木門發出咚咚的悶響。等了老半天,屋裏也沒有人應聲。齊小傑性子急,用手推了一下木頭門,門吱呀一聲裂開了一道縫。我擔心他莽撞,本來就跟楊老倔有過節,最好不要再次發生衝突,於是自己跨進院中。

我剛剛朝前邁了兩步,隻聽噌的一聲,從白霧裏躥出一條白色大狗。還好手裏有根樹枝,我沒有方向地亂打,一邊揮舞著,一邊朝門口退去。剛跨過門檻,我就立刻把門拉上,隻聽一陣悶響,分明就是惡犬撲到了門板上發出的動靜。我一臉慘白,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有一種死裏逃生後的喜悅。

齊小傑見我吃了虧,大叫道:“暗箭傷人不算本事,有種出來!”奇怪的是,裏麵的大狗卻一直也沒有叫喚。真是咬人的狗不叫!此刻院子裏的燈泡亮了,把那渾濁的霧氣也衝淡一些。院裏傳出了楊老倔的聲音,他的聲音很生硬,令人聽了很不舒服。

“誰啊?大半夜的想偷東西!找死啊!”

我捂住齊小傑的嘴,“冷靜,冷靜,聽我的好嗎?”於是十分溫和地說:“楊大爺啊!請您開一下門好嗎?我是今天白天來的那個人,這不特意給您賠不是來了嗎,您先開開門行嗎?”

過了幾分鍾,我聽到了一些瑣碎的聲音,估計是楊老倔把狗拴了起來。然後吱呀一聲,木門緩緩地被拉開了。

“你們三個想幹啥?”

三瘋上前一步,“楊老爹,您還認識我嗎?我們以前見過。”

楊老倔點點頭,“俺們是見過,你有啥事?”

三瘋舉起手裏的兩瓶白酒,笑嗬嗬地說:“這回又來山裏辦事,所以順便過來看望您老一下,我還從北京買了兩瓶精品二鍋頭,您看看。嗬嗬!”

楊老倔露出了一絲喜色,似乎對白酒很感興趣。院子雖然淩亂,但還是比較寬闊。牆角用木棍子搭建了一排羊圈,充斥著一股難聞的羊臊味。進了屋裏,裏麵的燈光依舊昏暗,堂屋的牆上掛了很多羊皮,地上擺著一張小地桌,我看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坐在桌旁喝著稀飯,想必就是楊老倔的孫子。

楊老倔還算客氣,給我們三人搬來三張板凳,凳子有高有低,使坐在上麵的我們看起來十分滑稽。他接過三瘋手裏的二鍋頭,連忙把瓶子擰開,對著嘴抿了一口,然後咂咂嘴說:“嗯,城裏的酒就是好喝,嗬嗬!”

我見此時氣氛最為融洽,連忙說道:“是啊,我們車裏還有幾瓶,如果您老喜歡,我明天都給您拿來!”

楊老倔蠟黃的臉上顯出一絲紅暈,他笑著說:“好啊!先謝過了。”他坐在小男孩對麵,隨手端起瓷碗,碗裏還盛著半碗稀飯,似乎是我們打擾了他的晚飯。

我有些心急,下意識地搓著雙手,試探著問:“楊老爹,我們此次造訪是有件事情不明白,還望您老指點一下。剛剛聽二狗兄弟說,山中央的那塊地風水不好,聽說當初就曾有人反對過在那裏蓋學校,不知是……”

或許是因為問話過於直截了當,楊老倔竟嚇得手裏一哆嗦,稀飯灑了半碗。三瘋見狀趕緊解釋說:“是這樣的,上次我來白霧村是受白老師的母親之托來調查,我想您可能也知道了,我在學校廢墟的地下,挖出一具女屍。後來我就通知了警察,警察把屍體運走了。可白老師不能就這麽平白無故地死了啊,她母親必然要追究。我想您也是做長輩的人,那種肝腸寸斷的感覺我也不用多加解釋,所以,我們三人此行的目的還是想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不但給白老師的家屬一個交代,也能安撫一下死者的在天之靈。”

三瘋看了我一眼,我接過話說:“是啊,二狗兄弟已經把學校的事情告訴了我們,他說在建校之前,曾有個老人極力反對把校舍建在山中央那個地方,說那裏的風水不好,會出事故。但不久之後,果然不出那位老人所料出了事,而那位未卜先知的老人,就是您的父親,對嗎?”

楊老倔顫巍巍地放下手中的碗,朝小男孩揮了揮手,孩子很聽話地喝完最後一口稀飯,抹抹嘴進了裏屋。楊老倔拿起桌上的二鍋頭,又喝了一口:“咋的,難道二狗那小子都跟你們說了?”

我看了看三瘋,“二狗兄弟畢竟是個孩子,他說的話未必就是實情,況且那些事情也過於不可思議,我們也不太相信。”

“他說得都是真的。”楊老倔的表情很鄭重,他點燃了一袋子旱煙,接著說,“那幾個孩子和老師,都在那天憑空消失了,老師隻有兩個,其中就有你們要找的白老師。”

“啊!真的有這樣的事?”齊小傑也驚呼道。

楊老倔吐出一口煙,“那時俺爹還活著,是他極力反對把學校蓋在山中央那塊地,果不其然,真的就出事了。其實當時俺也不太相信俺爹的話,也沒少勸他,甚至還想把俺孫子也送去新學校上學,可俺爹抄起拐杖說,要是俺這麽做了,就打斷俺的腿!唉!真要感謝俺爹,要不是他,估計俺那孫子也……”楊老倔連連搖頭歎息。

然後,他就把孩子消失的事情對我們說了一遍,基本上和鄭二狗描述的如出一轍,看來所言非虛。我琢磨一會兒,問楊老倔,“聽二狗說,您爹已在一年前仙逝了,那您知不知道他為什麽極力反對把學校蓋在那?到底這背後隱藏著什麽原因呢?”

“啥?啥叫仙逝了?”楊老倔抬臉盯著我,我剛想委婉地解釋一下,不料齊小傑卻替我回答了,“仙逝就是死了,懂了吧!”

好在楊老倔沒有挑理,他低下頭,“是,俺爹都死了一年半了,俺爹他老人家是白霧村年齡最長的,享年八十有四。他的身體一向很硬朗,不知是不是因為失蹤了這麽多孩子氣的,幾天沒吃下飯,覺也沒睡踏實,沒過多少日子就撒手走了。”

“那您究竟知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的這一悲劇呢?”

楊老倔聽罷,幽幽地說:“鬼!因為那裏有鬼!”

我不禁又倒吸一口涼氣,不得不追問:“鬼?是什麽意思,難道您爹見過那裏所謂的鬼?”

楊老倔解釋說:“見沒見過俺就不曉得了,不過從小俺爹就不止一次地給俺講過一個故事,或者說那不是故事,而是白霧村的一個古老的傳說。從俺們村子朝西一直走,就是沒有人煙的深山老林。這裏的人極少去過那裏,因為得走上整整一天的路,回來的時候天就黑了。山裏天黑起了霧,人就辨不清東南西北,看不見月亮和星星,天和地就灰蒙蒙的連成了一片,所以,人十有八九就會迷路。再加上山上懸崖峭壁很多,一不留神就會失足掉下山,很危險。那一片老林子裏,據說有許多珍貴的藥材,還有罕見的野獸,但這都是次要的,關鍵是那裏隱藏著一個,一個……”

楊老倔看了看裏屋,似乎是擔心孫子聽去似的,“那片深山老林裏,有一個陳年老屍!”

“啊?老屍,還陳年的!越來越靠譜了。”齊小傑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他準是想起了師行剪的那個故事。

“小時候每到俺不聽話的時候,俺爹就講這個故事嚇唬俺,但時間長了,俺也就不怎麽害怕了。俺爹說俺們周圍有十三座大小不一的山頭,圍成了一個圈,而山中央那塊荒地,就是十三座山圍起來的中心。俺爹還說那裏風水不好,陰氣重,到底俺爹為啥那樣說,其實俺到現在也不曉得。不過,那個地方的確是鬧鬼,這個不止俺一個人見到過,尤其是黑了天,村子裏的人沒一個敢去那裏。”楊老倔似乎被煙嗆了一口,發出陣陣咳嗽聲。

“那這和您剛剛說的陳年老屍又有什麽關係?”三瘋不解地問。

楊老倔清了清喉嚨,“咋沒關係呢?據說那老妖怪平時都是在山裏睡覺,每隔幾十年就會醒來一次,然後就會騰雲駕霧地去各個村子裏抓童男童女,然後把抓來的孩子在山中央那個地方架上一個煉丹爐,或許因為那地方風水適合煉丹。陳年老屍把那些孩子放進青銅爐裏,煉成仙丹,然後老怪物每年服一粒,它就餓不死了。”

我伸出食指掏了掏耳朵,這百分之百是嚇唬小孩的鬼故事,可信度幾乎沒有。我有點泄氣,但楊老倔一臉鄭重,我又不忍心打擊他,“真是太嚇人了,難道就是因為這個故事,您父親才反對把學校建在山中央?”

“咋?我說小老弟,聽你這口氣是不是不相信俺說的?”楊老倔看起來有些不高興了,我連忙搖頭,“不不不,不是不相信,就是您的故事過於久遠和離奇,我一時不容易理解而已。”

楊老倔哼了一聲,“這咋就離奇了?俺還沒有講完哩!先不說陳年老屍是不是真的,不過山中央那塊地,鬧鬼卻是千真萬確的,這回俺說的可不是傳說,那可是俺的親身經曆啊!”

“什麽?您在那裏發現了什麽異常?”我原本有些疲軟的神經被他剛剛的這句話又挑逗起來。楊老倔無視我的追問,隻是低著頭一個勁兒地抽著煙袋,一袋煙很快就抽完了,他抬起腳,把煙袋鍋子在鞋底上敲了敲,這才緩緩地道出了他所謂的親身經曆。

“真的有鬼啊!俺以前從不信鬼神,每年年底祭灶的時候,俺也從沒給灶王爺燒過香,磕過頭……俺還是年輕啊!就在丟失孩子的風波過去不久,俺就去放羊了,因為那裏的草多,村裏人忌諱那裏,沒人再敢去割草,草就長得更肥了。俺不信鬼神,別人不敢去,俺就趕著羊群去了那裏。一連幾天,都沒發生異常。直到有一天傍晚,俺點了點羊數,發現少了一隻羊,而那隻羊還是懷了小羊的母羊。俺可著急壞了,這母羊丟了損失可就太大了。

“沒法子,俺就拿著手電牽著俺家大白,大白就是俺家那條大白狗,順著來路去尋找。村子裏有草的地方俺找遍了,不得不進了山。因為那時是熱天,天黑得晚,霧也比現在淡一些。

“順著原路朝前走,走到山中央那個地方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雖說那時俺不信邪,你們也知道,那裏野草很高,有的地方草長得比人還高。俺當時的確有些心虛了,還好有大白在身邊,就打著手電進了野草叢中。繞著那所學校找了一圈,俺也沒看見俺家的羊。俺不得不把大白放開,狗的鼻子比人靈,或許它能找到自己家的羊。

“繩子解開,大白歡蹦亂跳地跑走了,俺一路趕得急,感覺腰有些疼,就找塊大石頭坐下休息,順便等著大白回來。可奇怪的是,恍恍惚惚地看見前麵灰霧裏有一點火光閃了一閃。俺以為是村裏的人趕夜路,是手裏的火把發出的光亮。俺就朝那火光走過去,走著走著,才發現那裏根本就沒有人,俺對麵卻出現了那所學校的廢墟。”

“楊老爹,您的意思是說,那所學校還能移動,竟如同鬼魅一樣移到了您的眼前?”

“俺不是那意思,或許是碰巧,俺坐的那塊石頭剛好正對著學校,也是誤打誤撞,因為霧氣濃重,沒人辨得清方向,要不是對地形非常熟悉……唉!不說那些了,你們猜俺看見了啥?”

楊老倔臉色陰沉下來,拿起酒瓶喝下一大口酒,這才顫巍巍地說:“俺的娘啊!真的有鬼哩!可把俺嚇壞了!”

“難道您在那學校裏麵看見了……”三瘋也激動起來。

楊老倔的喉結一上一下地起伏著,“真的有鬼啊!太嚇人了……俺摸索著朝前走,走到了學校側麵那扇破了玻璃的窗子前,裏麵竟然亮著一點火光。當時俺以為是有人到那裏偷木頭課桌。當時俺想外麵的天黑,而且有霧,俺趴在窗戶外麵,屋裏的人是絕不會發現俺的。

“俺一步一步朝窗底下移,蹲在牆根底下,把耳朵貼在牆上仔細地聽。俺的確是聽到了什麽,但聽不懂那是一種什麽話,就像個老和尚在念經。心裏越害怕還越想看看裏麵是什麽,俺就一點一點地直起身子,趴著窗台朝裏看了一眼,隻一眼,俺的腿就嚇得動彈不了了。

“那是一個背影,一個穿著黑衣服,戴著尖帽子的背影,就跟畫上畫的黑無常一個樣。它個子很高,比俺高出一大截,帽子也很尖……它雙肩微微地顫抖著,嘴裏還在叨咕著那些聽不懂的咒文。”

齊小傑憋不住小聲追問:“那後來呢?那個鬼有臉嗎?”

“當時俺的腿已經不能動彈了,俺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鬼不念咒了,它開始慢慢地在教室裏繞起圈來。屋子裏麵忽明忽暗,但俺就是沒看見哪裏有光源。不知它繞了多少圈,俺的頭皮都麻了,突然,一聲狗叫從不遠處傳過來,把俺嚇了一跳,隨即就想起了那肯定是俺們家大白的聲音。

“這一聲狗吠,使得腿有了知覺,俺想轉身就跑,就在即將轉身的那一刻,俺看見了那個尖尖帽子下麵的那張臉!那臉好白啊,雖然光亮是黃色的,但還能感覺出那張臉很白。那張臉皺巴巴的,嘴巴又扁又平,可鼻子卻很大。俺沒看見它的眼睛,因為眼睛遮蓋在了黑色的帽子裏。那張臉似乎很蒼老,看不出是男是女。那怕人的臉令我想起了一件東西……”

“什麽東西?”三瘋問。

“紙人!”楊老倔拉長了聲音幽幽說。

“什麽意思?”我也不解地問。

“就是誰家死人的時候,擺在棺材兩邊的那種童男童女,是用草紮紙糊的紙人!”楊老倔說到最後幾個字時,聲音已經走了調,幹澀得像個女人,“真的嚇死個人哩!俺還清楚地記得,那張布滿褶皺的臉,就跟紙人臉上由於糨糊沒刷勻,形成的褶皺一個樣。”

“然後呢?”我問。

“好在紙人沒有看見俺,它似乎隻是聽見了大白的叫聲。紙人停下繞圈,朝門口張望著,就在俺抬腿要跑的時候,俺看見……看見在紙人腳下,有一個黑洞洞的深坑,那坑裏……那裏……”他的聲音再一次變調,“在那深坑裏,俺看見了一個女人,她閉著眼睛,頭歪在一邊,頭發胡亂地散在地上,她的臉正好對著窗口,正好對著俺。那女人一動不動,她死了!她肯定是死了!

“就在這時,大白又開始叫了,而且叫得很淒涼,聽起來簡直寒入骨髓。接著,俺就聽見周圍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看來有人發現了大白……不,不!是鬼發現了大白,大白完蛋了!俺救不了大白,俺隻能用盡吃奶的力氣,玩兒了命地朝家跑。”楊老倔說完,低下頭默默地摩挲著那根磨得發亮的銅煙杆。

我想到剛才偷襲我的那隻大白狗,難不成那狗不是大白?於是我就小聲地問:“後來大白怎麽樣了?”

“唉!俺連滾帶爬地回到了家,那時俺爹還沒走,他身體不好,正在炕上躺著,聽俺回來了便問俺幹啥去了,俺支支吾吾地沒敢說實話,就和衣躺在了**,等這一靜下來,才發覺衣服全都濕透了。

“迷迷糊糊的一宿過去了,第二天一早俺打開門,卻看見門外趴著一條狗,正是俺家大白。俺趕緊招呼它進院,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可幾天之後,俺就覺得大白有些反常,它似乎不會叫了,而且性情也變得暴躁,一直到現在,俺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怪不得剛才那隻大白狗一直不叫,原來是有這麽個緣由。

本希望到楊老倔家能夠獲得一些線索,沒想到把這事情又蒙上了一層恐怖的麵紗,不但沒有一絲頭緒,反而攪得更混亂了。我瞄了一眼三瘋,想招呼他趕緊撤了,可三瘋卻問道:“楊老爹,那個女人是不是就是白老師?那個紙條就是您給我的,對吧?”

楊老倔表情並沒有變化,似乎三瘋所言非虛。三瘋的確曾說過,他第一次來白霧村時,住在村公所裏,半夜有人給他遞了張紙條,紙條上好像寫著:山中央,莫抬頭,腳底下,三寸深!難不成遞紙條的正是麵前的楊老倔?

“嗯,是俺給你的紙條,俺不會寫字,是叫俺孫子寫的。”

“那女人呢?”三瘋繼續追問。

“躺在深坑裏的女人,的確是……是學校裏的白老師!”楊老倔的話有些遲緩,“多好的女娃,又好看,心眼兒又好。有一次俺孫子病了,連著幾天高燒不退,俺就抱著他去了學校。俺知道白老師是個大夫,她人老好了,給俺孫子檢查了半天,給他吃了兩片小藥片,過了一晚,病就好了。唉!好人沒好報,竟然……”

楊老倔說到這竟流下了兩滴濁淚,我也很感傷。白無香是白老師,她不止一次找過我,怎麽會死在山中央那地方?如果按白芳菲所說的,死者是白無香的孿生妹妹雪兒,那她怎麽也會給人治病呢?我正困惑著,三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然後把手機放到楊老倔眼前,問道:“您看看,這個女人是不是就是您見過的那位白老師?”

手機屏幕上正是三瘋潛伏在作璞軒門口偷拍的那張照片。“是她,有點兒像……可是……”楊老倔的語氣略帶猶豫,似乎對自己剛才說過的話頗為懷疑。

我問:“可是什麽?”

楊老倔囁嚅著,“像是像,可就是……怎麽說呢,俺見過的白老師慈眉善目的,這個女人凶巴巴的,表情不太對頭,呃……俺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同一個人。”

告別楊老倔,我們三個回到村公所,鄭二狗已經睡熟了。

我坐在**對三瘋說:“似乎楊老倔和鄭二狗說的孩子失蹤的事件都是真的,你覺得這是不是一個陰謀?”

沒等三瘋回答,已經鑽進被窩的齊小傑就叫道:“很明顯,當然是陰謀了!”

“哦?你是怎麽想的,不妨說來聽聽。”三瘋轉臉問齊小傑。

齊小傑把手枕在腦後醞釀良久,“我是這麽想的,你們還記得楊老倔說的在學校教室裏看見的那個紙人嗎?”

“當然!怎麽了?”我催促他趕緊說。

“我估計那紙人就是幕後黑手。”

“你也這麽認為?”三瘋說,“那你先說說,看跟我想的一樣嗎。”

齊小傑圍著棉被坐起身來,“我估計紙人就是失蹤案的幕後主使,不過紙人肯定不是什麽陳年老屍或者鬼什麽的,我估計他是個巫師或者異教徒。”

“異教徒?”我似乎被齊小傑的一句話點醒了,“楊老倔描述的那個裝束確實就像個異教徒。黑衣服,尖帽子……我們姑且先稱呼他為紙人,很有可能,楊老倔看到紙人時,他正在演練某種儀式,不是說紙人嘴裏還不停念叨著嗎?”

“我說若水,你怎麽搶我的話啊?本來是我想到的,全被你說出來了。”齊小傑歎了口氣,重新躺了下去。

“三瘋,你說那紙人會不會就是他?”我試探著看向三瘋。

“誰?”齊小傑再次坐了起來,看起來很吃驚的樣子。

“你是說那個給蕊兒治病的無歲齋主?”我點點頭,三瘋繼續說,“從外形上看不太像,那人應該很年輕,不會是楊老倔形容的那樣一臉褶子,不過也難說,他會不會故意化妝?可空曠的野地裏,他又掩飾給誰看呢?”

齊小傑急了,“無歲齋主又是何許人也?你們還瞞著我這麽多事情!”

無奈,我把見到白芳菲以及無歲齋主的事情告訴了他,齊小傑聽罷連連點頭道:“這麽說,這個什麽齋主很可疑呀!你們想,白芳菲說不知道他有多大年紀,似乎非常值得懷疑,他會不會像楊老倔說得那樣,吃了什麽孩子煉的仙丹,長生不老了?”

“怎麽會有這種事?”我心裏盤算著:如果無歲齋主真是罪魁禍首,他把蕊兒騙到白霧村,趁機殺害了她,把她的屍體拖到山中央那個據說陰氣最重的,最適合煉丹的地方。不知他正要施展什麽法術,被楊老倔看見了那一幕。

事情就像窗外的大霧一樣混沌異常,想得我腦袋疼。

我對三瘋說:“好了,多想無益,明天一早,咱們就去山中央那裏看個究竟。”

正在我們貪睡之時,忽然聽見有人敲玻璃。我猛地睜開眼,才發現早已天光大亮。看了看表,都十點一刻了。我伸出兩根手指,堵住了齊小傑的鼻孔,他大叫一聲坐起來:“怎麽了?誰偷襲我?”三瘋聽到聲音,也從夢中驚醒。

我們不得不趕緊穿上衣服,我指了指手表對三瘋說:“看看吧,快中午了,你們幹偵探的就這素質,還不如二狗起得早。”打開門,就看見了一臉傻笑的鄭二狗。

“二狗,你怎麽不早點兒叫醒我們啊?”

鄭二狗笑眯眯地說:“要不是昨晚喝多了,俺五點就能醒過來。”

齊小傑不忿地說:“我說若水,你怎麽能怨人家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怎麽不早點起來呢?”

“那咱們就趕緊出發吧,把昨天剩下的吃的帶走,路上餓了吃……”沒等我說完,鄭二狗就為難地看著我,“你們把吃的都帶走啊!那俺跟你們一塊兒去行不?”聽了他的話,我們三人都笑了,第一次見到對吃這麽執著的人。我拍了拍二狗的肩膀,“好吧!你要是沒事就跟我們走一趟,就當我們的向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