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爭鬥存在,即便至親好友,一旦沾上“利益”兩個字,爭奪就很容易上場。曾經擁有的,不要忘記;已經得到的,更要珍惜;屬於自己的,不要放手;已經失去的,留著回憶;想要得到的,必須努力……這些道理很容易理解,但還是有很多人看不開,包括我自己。

無論我們怎麽絞盡腦汁進行誘騙,白偉強始終都不願意息影,然後我又想到了一個更狠毒的計策,就是利用“三人成虎”這一規律,希望用很多人的嘴把白偉強忽悠病了,我所提到的“病”不是單指身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我試圖讓白偉強在短短的最後幾天拍攝時間裏,心理出現問題,從而製造一個噱頭和賣點來宣傳《商海沉浮》這部劇集。

正是從那一天起,白偉強覺得自己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包圍之中,因為不管他走到什麽地方,每一個見到他的人無不問著他同一個問題:“強哥,您的氣色不太好,要多休息多注意身體。”

這句話似乎是很善意的勸慰,但要是聽得時間長了,遇到的每個人都這麽說,聽到這句話的人必然心裏發毛,懷疑自己氣色真的不好或者是哪裏出了毛病,這就是“三人成虎”的運用。

開始隻有我、廖漢龍、瑪蓮娜還有小姑娘這樣說,後來劇組的所有人都被我們催眠了,幾乎所有人碰到白偉強都要說:“強哥,您的氣色不太好,要多休息多注意身體。”

白偉強這些天拍戲確實很累了,尤其是遇上了我們這組人,沒事情都要找些事情出來,加上瑪蓮娜失寵,她試圖挽回情感,這就令白偉強更加身心俱疲。沒幾個硬漢子能經得起這樣內外兼施的折騰。

我和廖漢龍全力以赴,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我們沒有理由鬆懈。

我去圖書館及時翻閱了白偉強的資料,主要是一些瑣碎的逸事,然後潛移默化地加入每天的台詞之中,不過白偉強沒有絲毫察覺,好像他已經把這個角色融入了自己的生活裏,沒有令他生疑反而令他的表演更加遊刃有餘。逼真的演技,或者說本色出演,那是一種讓我從心底裏感到佩服的演技。

正在我們一步步實行計劃的同時,《商海沉浮》的收視率終於跌破底線,就在《超美歌喉》最後一輪晉級比賽的時候,《商海沉浮》徹底失敗了,我們辛辛苦苦打造的經典劇集停播了,被一檔毫無藝術水準的粗糙無比的選秀節目擊垮了。不知道這是影視人的悲哀還是觀眾的悲哀,或者,是大眾審美文化的悲哀。

廖漢龍的影視公司再也支撐不住拍攝的花銷,就在他準備解散劇組之時,一直保持沉默的、貌似安分守己任勞任怨的白偉強終於露出了他的真實意圖。

白偉強提出想要收購漢龍影視公司,廖漢龍沒有退路,因為公司被收購了,他自身的債務會少一些,於是廖漢龍沒怎麽想,也沒跟我商量,就答應了下來,花費了幾天時間辦理了公司轉讓手續,而白偉強隻用了很少的價錢。就這樣,公司易主,廖漢龍和劇組裏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內,迷迷糊糊都成了白偉強的員工。

我隻是個編劇,既然公司解體更換了新主人,我好多天都沒有去劇組,說實在的,我也寒了心,沒興趣再參與進這個分不清誰是誰非的看不見硝煙的戰場。我覺得,我更適合躲在屋子裏寫寫自己喜歡的東西,所以我準備開始寫小說了。

寫累了,沒有靈感的時候,我就會去隨心所欲咖啡吧找小姑娘聊聊天。就在這一天晚上,我正和小姑娘喝茶閑聊,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廖漢龍打來的,他說他想找我談一談。我答應了,半個小時之後,廖漢龍走進了咖啡吧。

“廖總,好多天不見你還好嗎?”我寒暄道。

“唉,別再喊什麽廖總了,我現在就他媽是一個小跟班,白偉強把我當成劇組裏的雜工那樣使喚,我天天都是忍氣吞聲啊。”廖漢龍坐下來就開始發牢騷。

“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我說。

“白偉強真是太老謀深算了,”廖漢龍恨恨地說,“對於我們百般刁難的拍攝他都那麽隱忍,看來他早就有收購公司的野心了,他說喜歡這部戲和裏麵的角色多半也是假的,還有片酬的事情,他怎麽可能說不要片酬就不要了呢,現在想一想,還是我們太嫩了。”

“是我們的疏忽。”我歎口氣。

“實際上,白偉強的戲已經過時了,根本沒有什麽片約找他,所以他就惦著嚐試經營一家影視公司,不想再當演員而是想自己當老板包裝新人,這也沒什麽,可他為什麽瞄準了我的公司?事後我冷靜下來仔細回憶拍攝《商海沉浮》這部戲的經過,才發現……”

“你發現了什麽?”我趕緊問。

“或許我從一開始就掉進了別人設計好的圈套裏。”

“這話怎麽講?”我追問。

“當初本來還以為是王總監照顧我的公司,給了我一個賺錢的機會,白偉強是王總監指定的主要演員。現在一想,很可能王總監和白偉強在最初就設計好一個詭計,想吞並我的公司,但這些我沒有證據,隻能瞎猜。”

“這還真說不定,”我繼續問,“那麽這些天你們都做了什麽?”

“公司更名為‘偉強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公司還在對麵的寫字樓裏,公司的職員基本上都沒動,隻是我從總經理淪落成了技術部經理,主管拍攝一切事務。因為公司改組辦手續浪費了不少時間,延遲了《商海沉浮》最後幾場戲的拍攝,所以,最近我們才開始繼續拍攝……”

“那麽白偉強將要怎麽運營這部戲呢?”我打斷他,問出更關心的問題。

“細節上的事情他不可能告訴我,但我猜想,他一定會在拍攝殺青之後重新剪輯完成這部戲,再賣給某些電視台,然後全劇一起播出。”

“就像一般的電視劇那樣?”

“對,”廖漢龍點點頭,“畢竟白偉強在影視圈混跡了幾十年,很多家電視台的領導都是他的朋友,他的路子肯定比我們寬得多,隻不過我這心理就是不能平衡。”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也無法挽回了,你就忍氣吞聲好好跟著白偉強幹吧。”我勸說道。

“跟著他,你以為我還真傻嗎?”廖漢龍翻著眼睛,加大音量說,“白偉強現在用我,是因為這部戲沒有拍完,各個部門我都熟,也都是我的人,我要是離開了這部戲就癱瘓了,等到這部戲殺青的那一天,你覺得他還能讓我留在公司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不說你也知道,今後,我隻有被掃地出門的下場了。”

“說得有道理。”我閉上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廖漢龍緊握著雙手看向我的臉,眼神之中帶著渴求,“這幾天你能不能來劇組幫我?”

“我還能怎麽幫你?”

“不知為什麽,有你在我身邊我就很踏實,你幫我再想想別的法子,扭轉乾坤好嗎?”

“現在你把公司都賣給白偉強了,還怎麽扭轉乾坤?”我搖著頭說。

“幫幫我,求你了!”

“不是不幫,是木已成舟,無力回天了。”我很認真地說。

廖漢龍朝我招招手,讓我湊近他。他把嘴貼在我耳朵上,小聲說:“要是我殺了白偉強,還有沒有可能鹹魚翻身?”

我嚇了一跳,抬起一隻手把他推開,說:“別胡思亂想了,那樣你就得坐牢,你也不是天生的殺手,況且你也沒那個膽量!”

“白偉強不但把你的女人搶了,還把我辛辛苦苦創辦的公司也占為己有,我真想跟這個混蛋同歸於盡算了!”廖漢龍試圖激怒我。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激將法對我已經沒有用了,”我站起身揮揮手,攔住廖漢龍的話頭,“我現在什麽都不想了,隻是想好好寫一本書,一部小說,我不會去幫你對付白偉強,再說我也沒那個實力和必要。廖總,你好自為之吧!”

“兄弟,你真就見死不救!?”

“我無能為力。”

日子一天天慢吞吞地過著,我把全部的熱情都集中在了小說創作上,對情感方麵的欲望已經沒那麽強烈了。

我仍然住在瑪蓮娜的樓上,瑪蓮娜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我沒有接聽,她還特意上樓來敲響了我家的房門。有兩次我真的在家,沒有應聲更沒有開門,雖然我心裏還裝著瑪蓮娜,但她已經跌破我擇偶的底線,之所以回避她,其實是不想讓自己再次受到傷害。

瑪蓮娜的戲份已經拍完了,白偉強也不要她了,可悲的瑪蓮娜從一個野心十足的女演員變回了那個有點兒姿色的公司會計,每天上班下班擠公車。經過如此大的落差之後,瑪蓮娜的美有些黯然了,或許她沒有太多心思放在打扮上了,我估計她的內心也很不平衡。

有時候我還是會忍不住站在窗前偷偷地看著瑪蓮娜下班回家,不知為什麽,同一個人同一個角度,過了一段時間,經過了一些事情,看在眼裏的那個人整個的味道都變了,但瑪蓮娜一出現,我的心還是沒來由地難受起來。

我開始討厭住在這幢高樓裏了,當初隻因為這幢樓距離電影廠不遠,容易找到影視方麵的工作,才會租下這裏的房子。現在,我一心想當作家,住得越安靜越適合寫作,所以我打算搬家了,離瑪蓮娜遠一點,也許我就可以更早地忘記她。

找房子是件很麻煩的事情,雖然我托了不少朋友幫我留意,但一時半會很難碰到合適的地方。就在這個時候,我完全沒有料想到的一件事情發生了,那也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瑪蓮娜死了!

是的,瑪蓮娜死了,是自殺,死在了自己家裏,醉酒後用刀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她赤身**躺在注滿清水的浴盆裏,血與水摻雜在一起變成了紅色,而瑪蓮娜的身體卻逐漸變得煞白……

這些景象是我在頭腦裏想象出來的,我知道,當警察發現屍體的時候,血水應該變成了黑褐色,瑪蓮娜的屍體也會被血水泡得腫大變形,這才是最真實的,真實就是比幻想可怕得多。當然,我沒有看到真實場麵,警察不會允許我去參觀的,即便讓我去我也不敢,因為我還奢望在記憶裏留下瑪蓮娜最美好的一麵。

警察在樓下的房間裏折騰了一個下午才離去,我站在窗前,看見兩個穿白大褂的法醫抬著擔架上了車,白布下麵遮蓋的人形就是瑪蓮娜,我曾經深愛過的那個女人。

她的死跟我有關係嗎?假如我接聽了她的電話,或者,當她敲響我房門的時候我為之打開寬容的門,那她是不是就不會自殺了?是不是我的冷漠促成了她的死?

問題太多了,不是自責就能夠解決的,瑪蓮娜的屍體被抬走後,我倒在**什麽都不想幹,我的心備受煎熬,不吃不喝快過去了兩天,我發覺我的腦袋沒有迷糊而是越來越清晰。

漸漸地,瑪蓮娜的死令我產生謎團。假如說瑪蓮娜水性楊花或許有點兒過分,但起碼她不是一個脆弱到會輕易選擇自殺的女人,就算白偉強不要她了,我也不要她了,她仍然能通過努力勾引到其他男人,她有必要走投無路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總之,我不相信瑪蓮娜會自殺,不是自殺那會是什麽?是他殺!可誰又會去殺瑪蓮娜呢?

從**爬起來我摸索著衣服口袋想要找到瑪蓮娜家的門鑰匙。當鑰匙握在手裏時,我的頭腦也冷靜了,如果我打開樓下的門走進去,這不正好給警方送去了嫌疑犯嗎?我不是搞刑偵的,進入房間也看不出他殺和自殺的跡象,反而給自己找了麻煩。警察會把我抓起來審問,就算我是清白的,遇到這種事,一個單身男人也百口難辯。

就在這時,我突然就想到了一個一直都被我遺忘掉的線索,在所有事件開始之前,我曾經在瑪蓮娜的屋裏安裝了兩枚針孔攝像頭,一枚放在客廳的吊燈上,另一枚放在臥室的畫框後麵。客廳的那一枚我早就取回來了,而臥室的那一枚由於隨後的事情發展得太快,我就把它忽略掉了。

想到這裏,我立刻爬起來打開電腦,很多天我都沒有啟動那個監視裝置了,不知這麽多天那東西還能不能使用。

我習慣於把電腦調整到休眠的狀態,這樣可以接收到針孔攝像頭裏傳播過來的視頻文件。我在電腦裏劃分出了一定的硬盤空間,當新的視頻文件超出了設定的硬盤大小的時候,便會自動把老的視頻刪除,覆蓋新的視頻。但即便這樣,說明書上寫的是,當攝像頭長時間不被啟動的時候就會暫時關閉係統。所以,裝在瑪蓮娜的臥室裏的針孔攝像頭很可能早已自動關閉,從而拍攝不到任何內容。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我從電腦裏查找最近的一段視頻。很快,我就找到了文件夾,啟動一下,卻發現攝像頭已經被人摘除了。我的心裏一顫,會不會是被警察發現了?聰明的警察會不會利用我所不知道的高科技手段,順藤摸瓜查到我的頭上?

頓時,我頭上冒出一層冷汗,連握著鼠標的手都開始顫抖個不停,我眼睛發花,麵前的電腦屏幕也變得異常模糊。突然,我好像發現了什麽,那是一段很短的視頻文件。我把臉湊過去,揉了揉眼睛看那個文件的修改時間,時間就在三天前,這怎麽可能?

我哆哆嗦嗦地把鼠標湊近那個文件,雙擊之後,出來的黑色視頻播放窗口令我心髒狂跳,我緊咬著牙,因為我知道,拍到視頻的這一天絕不是個尋常的日子,那正是瑪蓮娜自殺的那一天。難道說,瑪蓮娜在天有靈,故意給我留下了一段什麽告別的內容?

很快,理智告訴我,這不可能!

視頻裏麵出現了畫麵,我沒看見瑪蓮娜的臉,確切地說,我什麽都沒看見,視頻就結束了,非常模糊非常抖動,最多不超過三秒鍾,可視頻裏麵到底是什麽呢?

我重新雙擊又看了一遍,這一回,在短短的三秒鍾裏,我好像看見了一張模糊的臉,由於抖動和光線不足,那張臉我沒怎麽看清楚。

繼續重新播放,當那張臉距離鏡頭最近的時候,我按動鼠標把畫麵定格,最大化窗口之後,我瞪大眼睛去看那張臉。

奇怪的是,這不是瑪蓮娜的臉,是個男人的,而且還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臉,這個男人會是誰呢?

我猜想著這段視頻是如何拍攝下來的。那一定是發現攝像頭的人用手把攝像頭從畫框後麵取出來,而手指不知不覺觸動了攝像頭上麵的開關,一關一開用不了幾秒鍾的時間,所以就在我的電腦硬盤裏留下了這三秒鍾時間的一段視頻。

太模糊,看不清楚這人是誰,但這人不像是警察,因為他戴著一副黑色的寬邊眼鏡,有那麽一點新潮的眼鏡框。警察一般不會佩戴吧?不過這也說不定,警察也沒有規定就不能佩戴新潮一點的眼鏡。

不對不對,我用力敲了敲腦袋,時間不對,視頻裏的這個模糊男人絕不是警察,因為警察是在轉過天的下午才進入瑪蓮娜的房間的。假如瑪蓮娜不是自殺是他殺,那麽這個男人一定就是殺害瑪蓮娜的凶手,起碼瑪蓮娜的死與這個男人有直接的關係。

可這個男人又是誰呢?太模糊了,我根本就看不清楚。我該怎麽辦?把針孔攝像頭偶然拍攝到的視頻告訴警方,警方肯定會問這段視頻怎麽會在我的電腦硬盤裏。我怎麽回答?我說因為當初我喜歡上了那個女人,所以在她家按了攝像頭?警察會相信嗎?我要是想當作家而不是想坐牢,我就不能報警。

即便報警,警察也查不出這個男人是誰,因為太模糊了,根本當不了任何證據。幹脆把這個視頻刪掉,就當我從沒打開過電腦,可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我回到**再次仰麵倒下去,努力地回憶著與瑪蓮娜發生過關係的那些男人。廖漢龍、白偉強還有我自己,前麵兩個人都不戴眼鏡,我寫作的時候倒是會戴眼鏡,但視頻裏肯定不是我自己的臉,我還沒有精神分裂到去殺人這種地步。

不知過了多久,我好像是睡著了。夢裏,瑪蓮娜騰雲駕霧地來找我,她的嘴巴開合著,表情難受,我卻聽不見她要跟我說什麽。我越是問她,她越是著急地張大嘴巴,就像一個快要窒息的溺水者。

很快,瑪蓮娜開始流血了,很多地方都往外流血,眼角、鼻孔、嘴巴、耳朵……開始還是紅色的,後來就變成了黑色。她的手無力地在半空中抓撓著,很痛苦的樣子。我想上前幫助她,卻不知道如何才能把她的血堵住。我害怕極了,在夢裏我也知道瑪蓮娜的血很快就要流沒了,因為她的臉都變成了灰黑色……

我驚醒了,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電話裏傳出廖漢龍驚恐的聲音,他對我說,警察來找他問話了,他沒有把我和瑪蓮娜以前的事情告訴警方。

我沒心情表示感謝,我想掛斷電話,可廖漢龍卻希望與我麵對麵聊幾句。我不想出門,可廖漢龍態度強硬,我也不希望他來家裏找我,那是因為我更不想被警方盯上從而陷進瑪蓮娜的自殺案中,所以,我不得不去赴約。

走進隨心所欲咖啡吧時,廖漢龍正在和小姑娘竊竊私語,見到我進來,廖漢龍拉住我的手找個角落坐下,他語帶驚恐,立刻問:“你覺得她會自殺嗎?”

“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她,你們在一起的時間比我長得多不是嗎?”我反問。

“她其實是個挺堅強的女人,我認為她絕不可能自殺,而且也沒有自殺的必要啊!”

“會不會是因為白偉強拋棄了她,所以一時間想不開就割脈了?”小姑娘插嘴說。

“不可能,”廖漢龍搖著頭,“反正她不會因為感情上的問題自殺的。”

“警察怎麽說?”我問。

“警察說從表麵特征看是自殺。”廖漢龍回答我。

“那要是拋開表麵呢?”我又問。

“不知道,你覺得警察能告訴我太多嗎?”

“你們先不要吵,”小姑娘神色慌張地朝左右看了看,好像周圍有人竊聽一樣,“會不會是白偉強派人幹的呢?”

“這……”我看了一眼廖漢龍,“難道我離開劇組之後,白偉強和她發生了一些不愉快?”

“即便發生了什麽不愉快,也不至於殺人啊!”廖漢龍說。

“到底發生了什麽?”我追問。

“她不想離開他,”廖漢龍故意不說出名字,把話題說得很模糊,“他不喜歡她了,可她不放手,總是死纏爛打地纏著他,所以他更厭煩她了。”

“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

“在片場都看見了,”廖漢龍歎口氣,“女人一旦失寵都會試圖做一些什麽去挽回,可她們不知道,越是這樣越會令男人反感,怎麽說呢,感情上的事就是那麽複雜多變。不過,就算白偉強不要她了,她也沒必要自殺啊,因為我能看出她隻是為了他的錢,沒有真感情的。”

“正是因為她死纏爛打,白偉強才會狠心除掉她……”小姑娘豎起手掌做了個刀劈的手勢,她又說,“難不成她手裏抓住了白偉強什麽把柄?”

“白偉強那麽老謀深算,他根本不相信投懷送抱的女人,怎麽可能把什麽把柄說出來,告訴瑪蓮娜呢?”我思索了一陣,才說,“殺死《商海沉浮》裏麵的女主角,會不會也是一種炒作和噱頭?”

“啊!?”廖漢龍大吃一驚,他盯著我的眼睛,“不會吧?!”

“你去給我泡碗麵好嗎,我好幾天沒怎麽吃東西了。”我打發走了小姑娘,小聲跟廖漢龍說,“你不會把我們當初的計策透露給白偉強了吧?”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發誓!”廖漢龍一臉鄭重,“我也不傻,這種事情怎麽可能亂說呢?”

“由於拍戲,女主角愛上了男主角,而後被男主角拒絕,女主角被情所困自殺身亡,”我說出心裏的話,“你想想,這是多麽好的一個炒作噱頭啊!”

“這太可怕了,為了一些利益而殺人,”廖漢龍說,“太可怕了,當初我們隻是這麽想了一下,沒想到白偉強真的這麽做了,假如我這個人有提高收視率的價值,或許死的就是我了。”

這時,小姑娘端著麵碗走過來,我們立刻結束了這個可怕的話題,我對廖漢龍說:“你去查一查吧。”

“查?查什麽?!”

“現在的戲不是還沒殺青嗎?”我問。

“沒有是沒有,但我怎麽查啊?”廖漢龍突然眼睛一亮,“要不明天我安排你進組吧,幫我一起查一查,就算查不出來,你在我身邊還有個照應不是嗎?”

“我不想趟這趟渾水了……”

“別啊,”廖漢龍苦苦哀求,“那女人起碼也和你有那麽一段感情,現在她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就不該幫幫她嗎?”

“是她當初把我踹了,”我冷笑了一下,“再說,警察都查不出來,你讓我怎麽幫!”

“就算不幫死人,你起碼幫幫我,說實話我現在拍戲天天都膽戰心驚,真擔心哪一天就中了暗算,有你在我身邊,不是還多一雙眼睛能看見危險嗎。再說,這戲很快就要殺青了,等戲一殺青我就立刻離開公司,假如你信得過我,咱倆就去另一座城市重新創業,一定要擊垮偉強影視公司!”

“你讓我考慮考慮。”

目前的拍攝到了收尾的階段,攝影棚的戲基本已經拍完,主要是補拍一些外景,所以這一天我坐在車裏,朝選好的外景駛去。

到了地方劇組的工作人員紛紛開始準備,我也夾雜在人群裏幫忙。將要布置完的時候,白偉強出現了,今天有他的戲,雖說相隔的時間並不長,但當我再次看見白偉強時,還是大吃一驚。

“怎麽是你?”白偉強發現了我,脫口就問出來。

“強哥,是這樣,”廖漢龍跑上前替我解釋,“劇組的人手不足,所以我就自作主張讓他過來幫幾天忙,您放心,他的任何花費都從我的錢裏扣除,保證不花公司一分錢。”

廖漢龍的話裏透著一股子怨氣,白偉強眨眨眼睛沒說什麽,因為劇集的拍攝目前還仰仗著廖漢龍,不可以跟廖漢龍激化矛盾。

“強哥,您是不是生病了?怎麽氣色這麽差呢?”我之所以問出這句話,完全是出於好奇,沒有夾雜別的想法,因為我看見白偉強的臉上好似浮現著一團黑氣,連印堂都發暗了。

“我警告你不要亂說話,”白偉強指著我的鼻子,在我麵前頭一次發威,“你要是再胡言亂語,就請你離開我的劇組!”

“對不起,強哥,”我努力把火氣往下壓,“我隻是關心您,沒有別的意思。”

“用不著你的好心!”白偉強甩下一句,大步走了。

“這白偉強是怎麽了,當上老板就變得那麽凶了?”我問廖漢龍。

“是啊,他以為這是他的劇組,”廖漢龍呸了一聲,“上上下下劇組的人還是我的人,還都聽我的!”

“不過幾天沒見,白偉強的氣色真的差了很多。”我說。

“虧心事都做絕了,氣色能好得了嗎?”

就在這時,白偉強的車裏走下一個年輕女人,我朝她看過去,似乎這是一張陌生人的麵孔。女人不到30歲,不漂亮,穿著職業套裝,不像是白偉強的新情人。

“那人是誰?”我問廖漢龍。

“白偉強的新助理。”

“新助理?”我又問,“那以前那個呢?”

“這我哪知道,新近才換的,我也懶得問。”

我朝那人走過去,或許那女人初來乍到,所以還是挺客氣,我問她:“以前沒有見過你,請問你是……”

“我是強哥的助理兼司機。”

“哦,我記得強哥以前的助理不是你?”我故意很平淡地問。

“是的,”女助理回答,“之前的男助理正在處理一些別的事情,暫時沒有時間協助強哥拍戲,所以我接替了他。你們劇組要是有什麽問題請跟我聯係,我會第一時間與強哥溝通,請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我微笑著朝女助理點點頭,而心裏卻產生了另一種想法。

這一天的拍攝很瑣碎,要跑好幾個景點,白偉強顯得異常疲憊,似乎這些天都沒有睡好覺,即便化妝師用盡渾身解數在白偉強的臉上施粉,燈光下的白偉強還是顯得既疲憊又老態龍鍾。

用餐的時候,那個女助理突然出現在我麵前,她笑容可掬,對我說:“你好,現在有時間嗎?強哥想要和你談一談。”

“和我談什麽?!”我有些吃驚地問。

我跟著女助理朝白偉強的保姆車走過去,女助理拉開門先讓我鑽進去,她關上車門並沒有上車。我低頭進入車廂內部,看見白偉強正靠在座椅上,手裏端著一杯咖啡。

“強哥,”我笑了笑,“您找我有事?”

“嗯,坐下說。”

白偉強拿出一個小紙杯,在裏麵倒入半杯咖啡遞給我,我假裝受寵若驚地接過來,雙手握著杯子沒有喝。

“那件事情你也聽說了吧?”白偉強試探地問。

“哪件事?”我也試探地回答。

“就是她,我們這部戲的女主角,她前幾天自殺了。”

“我……我聽說了。”

“唉,”白偉強眨著眼睛看向車窗外麵,好像很惋惜的樣子,“戲還沒有播出就死了一個人,其實是很不吉利的,這些天我心裏很亂,夜裏也經常失眠,所以才搞成這副疲憊的樣子。”

我麵無表情地聽著白偉強的話,從他的話裏我聽出來,他似乎是在故意掩飾著什麽。

“我其實是很看好她的,本來想在這部戲結束之後再給她安排別的新角色,可是她太急功近利了,她把我對她的好理解偏頗了,以為那是一種男女之間的情感。當我試圖澄清這種關係時,她非常接受不了,所以每天都纏著我。我是個事業心非常重的男人,心裏隻有拍戲,對情感方麵的事情本來就不想花費多餘的心思。但她不理解我,我不得不提出與她一刀兩斷。或許我把這件事處理得太過生硬,以至於她很難接受,一時想不開就尋了短見,對此,我也是非常遺憾和愧疚。”

白偉強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始終望著後視鏡觀察著他的眼睛,雖然我能看出他眼睛裏還藏著一些別的什麽東西,但聽了他的話,我並沒有覺出他撒謊的痕跡。

“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該說什麽了。”我搖頭歎息。

“是這樣,我叫你來的目的是想問問你,她還有家人嗎?我想給她的家人寄去一些錢,是一份心意也是一種補償。”白偉強又說。

“您為什麽要問我,而不去問廖總?”我很疑惑。

“廖漢龍目前和我的關係有些尷尬,你也知道,我收購了他的公司,其實我也是在幫助他,可廖漢龍不那麽想,他總是認為我落井下石,借機吞占了他的公司,對此我也不想繼續解釋了,”白偉強深吸一口氣,回到之前的話題上,“如果你能打聽出她家人的地址,那麽請你告訴我,我會寄一部分錢作為補償,雖然她的死跟我沒有太直接的關係,我這樣做也是為了買一份心安。”

“我可以幫您問一問。”

“好,那就多謝你了。”

從白偉強的保姆車裏走下來,遠遠地,我就看見廖漢龍伸長脖子朝我這邊張望。我走過去,廖漢龍問我:“白偉強找你幹什麽?難道是想拉攏你對付我嗎?!”

“那倒不是。”我把白偉強跟我說的話告訴了廖漢龍,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假惺惺。”廖漢龍諷刺道。

“可是我不明白白偉強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我思索著說。

“大概……”廖漢龍朝保姆車看了一眼,“大概白偉強中邪了,那女人陰魂不散地跟著他。你不是也看見了嗎,白偉強那張臉陰氣多重啊!”

“你瞎說什麽?”

“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還真不好說,你還別不信!”

“我還是有疑惑,白偉強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我摸著下巴思索著,“從他的話裏,我能聽出來他是在努力澄清什麽,難道她的死真的跟他有關?”

“不是自殺而是他殺?!”廖漢龍吞了一口口水,猜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