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本王佩服的人不多，你蕭雲算一個。”
攝政王收回視線，歎了口氣說道。
蕭雲的意思已經很明確。
人遠悲天憫人之懷，豈為一己之不遇乎？
正因此，蕭雲是英雄。
也正因此，多說無益。
攝政王轉身向上麵走去，蕭雲沉默片刻跟了上去。
石門再次路下，嘶吼聲淹沒在潭底。
與此同時，前往天長鎮的一輛馬車上，王巍之優哉遊哉地看著藍承，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神色。
藍承知道王巍之在笑什麽，隻是他不明白，同為階下之囚，王巍之有什麽可高興的呢？
“藍大人，佩服。”王巍之笑道：“王某是真佩服。”
藍承冷哼一聲道：“王大人，我看你還是好好想一想，到時候怎麽向王爺解釋吧。”
“解釋？解釋什麽？”王巍之疑惑道。
“自然是解釋為何我等被囚時沒有舍得自我了斷，讓王爺陷入兩難境地。”藍承說道。
“想不到藍大人竟然是如此鐵骨錚錚的人？”
王巍之笑道：“藍大人啊，咱們王爺雖然智謀手段都令人敬佩，但唯獨有一點毛病，那就是心軟。”
“若是王爺早些聽我的，哢哢將馬文襄和蕭雲砍了，現在哪有那麽多事兒？所以啊，隻要咱們跪在王爺麵前真情實意地哭上一場，想必王爺看在舊日苦勞的份上，也不會難為咱們。”
“咳咳！”就在此時，周衛的咳嗽聲適時想起。
“周大人別介，就過過嘴癮而已。”王巍之急忙解釋道。
但同時他們彼此心中也都知道，既然要換人，那麽王巍之和藍承兩人的性命都是沒有威脅的。
想起王巍之的笑容，周衛也是有些無語。
陛下讓藍承擬寫一份攝政王的罪證，藍承確實寫了。
而且寫得特別好。
按照藍承所寫，大燕正律三百餘條，除了穢亂之類的罪名，其他都被攝政王犯了個遍。
想必不管攝政王脾氣再好，得知此事之後，藍承起碼要掉一層皮。
說來奇怪，本來是一場莊嚴的人質交換，一路趕來的周衛竟生出了幾分輕鬆的感覺。
……
午後時分，周衛等人來到了天長鎮上。
經過層層盤查，三人終於來到了攝政王的麵前。
“王爺，屬下無能，寸功未立卻還讓王爺如此為難，屬下實在是羞愧難當……”
一見到攝政王，王巍之便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痛哭流涕。
攝政王瞥了瞥嘴，頓覺好笑，故作正色道：“王大人跟隨本王多年，一直忠心不二，胡勇和方隱兩位先後遇害，如今僅剩下王大人和藍大人兩人，本王再珍視也不為過啊。”
聞言，王巍之表現得更為誇張，而一旁跪著的藍承，則羞愧地將頭埋得更低。
周衛懶得再看王巍之的表演，說道：“王爺，如今二位大人已經送到，可蕭大將軍呢？”
攝政王淡淡道：“周大人不必擔心，本王說把蕭雲交給你，那就自然不會食言。”
言語之間，蕭雲便在兩名侍衛的帶領下走了出來。
見到周衛，蕭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羞愧的神色，不管他如何自信日後能夠盡數彌補陛下的損失，但此時此刻，他的身份卻是敗軍之將。
周衛正色道：“大將軍，下官奉陛下之命，來接你回家！”
蕭雲回禮道：“謝陛下隆恩，孟丘之辱，微臣沒齒難忘。”
攝政王不動聲色地看著兩人，說道：“眼下交接事宜完畢，本王就不留兩位了。”
聽到逐客令，周衛點了點頭道：“謝王爺厚待，告辭。”
就在兩人即將走出大營時，蕭雲忽然轉身。
看到這一幕，周衛心中一緊。
“所見所聞，蕭雲會盡數稟告給陛下。”
攝政王不置可否地說道：“既然如此，我也送蕭大將軍一句。”
“攻城之日，不遠了。”
……
出營沒多久，周衛便遠遠地聽到了藍承的慘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好奇地問道：“大將軍在這天長鎮，是看到了什麽離奇之事嗎？”
蕭雲心想此刻說了到禦書房裏怕是還要再說一遍，於是說道：“等見到陛下再說吧。”
周衛臉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蕭雲，片刻之後才想起來，當時自己問雲驚雪時，對方也是這麽回答的，便小聲嘀咕道：怎麽你們當將軍的都是這個德行？
“嗯？”蕭雲淡淡地嗯了一聲，以其耳力，自然是把周衛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說說雲驚雪帶回來的消息吧，當時沙場上我和他相隔過遠，也沒法多問。”蕭雲說道。
“西境軍傷亡數在一萬五千左右，不過攝政王那邊付出的代價肯定更大。”
周衛頓了頓說道：“西境的事兒倒是都解決了，不過李錚卻沒跟著回來。”
“怎麽回事？”蕭雲疑惑道：“我特地交代過雲驚雪，遇到危險的局麵應身先士卒，他怎麽能夠將李侍郎置於如此境地？”
聞言，周衛心中稍暖，說道：“雲將軍……哦，現在是雲尚書了，他說當時李錚隻不過是去掃**戰場而已，卻像是突然遭遇了什麽古怪一般，等來等去，最後隻等到了一位瀕死的士卒回到軍中。”
“瀕死？”
不知為何，蕭雲忽然想起在天長鎮底下寒潭中看到的湖麵，更荒唐的是，他竟然將有著無邊沙漠的西境，和那處幽幽的寒潭聯係到了一起。
也許，是那個畫麵給自己留下的印象過於深刻的緣故？
不再多想，蕭雲看著李錚問道：“那位瀕死回來的士卒，傷勢如何？”
周衛心想既然瀕死，那自然是傷勢很重，但看到蕭雲的眼神之後，他的心情也瞬間跟著沉重了起來。
“雲大人倒是沒有細說此事，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麽蹊蹺嗎？”
蕭雲沉默不語。
西境，沙漠，瀕死，寒潭……古怪的失蹤……以及從未見過的野蠻獸人。
又想起攝政王當時的語氣，蕭雲忽然覺得有些冷。
腦子嗡地一下亂成了一鍋粥，蕭雲無法立刻將這些信息連成一串，但在隱約之間，他卻能夠感受到，一個巨大的秘密正在向自己招手。
而這些不僅關乎他對攝政王的認知，甚至不僅關乎於大燕的千秋萬代。
蕭雲靠著車窗，喜怒不形於色的他，此刻的臉上卻寫滿了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