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悠悠地歎了口氣,攝政王放棄京城中的謀劃,甚至放棄了王巍之等一幹舊臣出城,為了就是在孟丘占據先機,一舉拿下回京的西境軍。
而擒住自己,大概是順手而為吧?
雲驚雪並不愚蠢,雙方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對立,不可能通過言語這種無力的東西改變立場。
那便戰吧!
西境軍凱旋,正是士氣最盛之時!
雲驚雪大吼一聲,一馬當先,向著最前方,防禦最是堅實的重甲兵方陣衝去。
“殺!”
“討伐逆賊!”
毫無征兆地一觸即發。
剛染過血的孟丘轉瞬之間便又上演了血肉橫飛的畫麵。
雙方混戰一團,西境軍凶猛得如同西境中那些桀驁不馴的流匪,但東西兩營的兵馬也非兵部胡勇的手下能比--畢竟,在京城多年,兵部的兵馬早已被脂粉腐蝕得毫無血性!
血性這種東西,隻有血才能培養!
沒有兵力的絕對優勢,東西兩營九萬多兵馬對上西境軍的六萬兵馬,雙方都經受著疾風驟雨一般的嚴峻考驗。
攻擊的浪潮如同酷暑時的暴雨一般,給所有人都帶來了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東西兩營兵馬的以逸待勞,西境軍的士氣正盛。
每個士卒的臉上都帶著殊死一戰的頑強,勇不可當!
但是在雲驚雪的參戰下,西境軍浴血奮戰多日之後培養出來的經驗和凶悍被最大程度地釋放了出來。
西境軍一次又一次地將東西兩營的攻擊浪潮擊碎。
僅僅半個時辰,孟丘已經是一片屍骨累累。
士卒們的腳下稍顯泥濘,但那不是春雨,而是鮮血!
他們猜著同袍的屍體前進,風雲變幻,到處都是慘叫聲和怒喝聲,士卒們殺紅了眼,寒刀卷刃,長槍被折,他們索性脫去了身上的披甲,隨手提起腳下的武器,赤膊再次衝入人群。
有的士兵已經被砍去了手臂,卻還是死死地拽住、拖住東西兩營的兵馬,對方不得不用長槍再次插入他們的胸膛,一刺又一刺,鮮血都流幹了,胸膛也被刺穿,他們如同刺蝟一般,卻仍然沒有徹底倒下!
西境軍的氣勢仿佛癲狂,力竭時,他們用牙齒咬住對方,甚至用已經斷掉的手掌伸向敵人的眼珠,忍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用慘嚎來緩解疼痛,用敵人的鮮血來衝刷仇恨!
麵對這種不要命一般的軍隊,東西兩營的士卒看到對方臉上的獰笑,一次又一次地生出了退後的念頭,他們已經被西境軍殺破了膽!
就在此時,淩千石入場了。
他已經看出來了,雖然自己這邊人數多一些,但士卒們已經被雲驚雪的西境軍殺破了膽。
東大營的統領親自上陣,攝政王手下的士氣終於被挽回了一些。
他們再次在心底給自己打氣,用滿是鮮血的雙手握緊手中的武器,再次衝向了那仿佛不是人而是惡魔一般的西境軍。
而西境軍“不死軍團”的名稱,便是來自於孟丘會戰!
“第六營死光了!”傳令兵匆忙地跑到攝政王的身邊報告道。
西大營統領常思落淡淡地說道:“繼續!”
“是!”
傳令兵沒有絲毫猶豫,再次轉身跑回了最前方。
攝政王眯眼看著戰場,雖然貴為親王,手下掌握著十數萬兵馬,但他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畫麵。
在那個遙遠的地方,有一群同樣凶悍勇猛的戰士,他們要麵對的敵人,絲毫不遜色於此刻的西境軍,甚至猶有過之!
“真是一脈相承。”攝政王感慨道:“你蕭雲喜歡一馬當先,這雲驚雪竟然也是率先衝入了戰場中。”
“難道你們不知道,為將者最重要的並不是身先士卒,而是製定出最優的勝策?”
蕭雲淡淡地說道:“知道。”
“但唯有如此,才能上下一心。麵對金獅王朝的騎兵,我大燕的步兵本就處於絕對的劣勢,如果將領不身先士卒,我軍便是一潰即散!”
“原來如此。”攝政王說道:“原來北域的戰場,同樣如此慘烈。”
“報!第四營營長孟入飛戰死!”
“重甲兵軍團被擊潰了,已經無力再戰,敵軍攻擊之勢過猛!”
“報!淩千石將軍請求騎兵營加入戰場!”
兩個時辰過去了,狹隘的孟丘已經埋葬了一萬多的大燕將士,屍體慢慢壘積了起來,一層,兩層,三層……
常思落的手微微顫抖,孟丘像是一個無底洞一般,本以為是一場手到擒來的戰爭,但隨著雲驚雪的到來,這個小小的村鎮開始無窮無盡地吞噬著士兵們的生命。
無數的兵馬就此消失,但西境軍卻依然士氣正盛。
常思落想不明白,對方的士兵難道就不知道累嗎?怎麽可能兩三個時辰短兵相接的肉搏下還能保持如此高昂的士氣和旺盛的戰鬥力?
難道自己麵對的不是人嗎?
“王爺!”常思落有些拿不定主意。
攝政王深吸了一口氣道:“常將軍難道不知道此刻出動騎兵意味著什麽嗎?”
“末將知道。”
常思落聲音有些顫抖:“敵我雙方的將士已經廝殺在了一起,貿然出動騎兵,是能夠擊潰敵軍,但我方也會因為撤退不及時而死傷慘重!”
在孟丘馳騁,騎兵占據著絕對優勢。
但攻打京城時,騎兵就起不到什麽作用了。
解眼下之圍要付出的代價,便是可能會造成來日攻打京城時兵力不夠!
攝政王知道,皇帝不想讓這場戰爭拖得時間過久,但他同樣不想。
比起皇帝,他終究沒有大義之名分。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各地的王侯以勤王的名義出兵……
勤王討伐的目標會是誰不言自明。
攝政王不會讓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但眼下如果放對方離去,想要攻打京城,就要付出更多倍的傷亡。
平原會戰和攻城,是兩碼事!
“繼續!”攝政王眼神堅毅。
誰都知道,西境軍再強悍也是血肉之軀。
勢均力敵的戰爭,從某種程度上講,拚的就是毅力!
日出到日落,四五個時辰的激戰,無數的兵馬衝上去,然後變成屍首。
再衝上去,再變成屍首。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士卒們的腳下一片片血肉模糊。
血流涓涓,仿佛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