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呂子勝幾乎是從龍椅上跳了起來。

小璿子苦著臉說:“奴才以為陛下記得的,老佛爺姓方。”

呂子勝深吸了一口氣。

這種節骨眼,長春宮那位一直不動就是最好的局麵,此時方隱一死,如果事情傳到太後的耳中,那這位不動如山的老佛爺,會不會一氣之下站在自己的對立麵?

剛剛被自己掌控的京城,會不會重新陷入撲朔迷離之中?

“陛下不必如此,在奴才看來,老佛爺已經有近十年沒有出現過了,她應該是刻意讓朝中的人忘記她的存在的。而忘記,就意味著不再忠誠。”

小璿子硬著頭皮說道:“況且陛下已經掌控了京城中的局勢,就算老佛爺不同意陛下的舉措,也無力回天。”

呂子勝笑道:“你說的沒錯,但萬一呢?”

小璿子噤若寒蟬。

如果真有個萬一,沒有人能夠承擔起這個責任!

“看來,朕不得不去一趟長春宮了。”呂子勝道。

心意已定,呂子勝沒有再多猶豫,直接起身向著禦書房外走去。

少頃,龍攆緩緩地停在長春宮外。

皇帝陛下從龍攆上走出,小璿子恭候在旁。

宮女看到呂子勝,正欲跪拜,呂子勝擺了擺手,示意她快去通報。

宮女行了一禮,匆匆地向宮內走去。

“老佛爺,陛下來了。”走到一處珠簾前,宮女跪拜道。

珠簾後沉默了片刻,一個如溪水般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讓他進來吧。”

“是。”宮女應道。

急忙走出殿門,宮女對呂子勝恭敬地說道:“陛下,老佛爺請您進去。”

呂子勝點了點頭,沒有等宮女帶路,便率直地向著長春宮中走去。

進入長春宮,呂子勝四下打量了一番,這才發現,這個長春宮,別說比起極盡奢華的寧心殿,就算是比起皇後的坤寧宮,也是遠遠不如。

整個宮殿中,給呂子勝最大的感覺,就是低調。

呂子勝神色平靜地走到珠簾前,稍稍躬身道:“兒臣向母後請安。”

珠簾後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皇上日理萬機,怎麽有時間來長春宮了?”

呂子勝聞言心中驚異。

他已經近二十五歲了,那麽太後至少也應該是四十歲的年級,為何聲音聽起來卻如同少女一般清脆?

沒有做太多考量,呂子勝答道:“許久未見,兒臣關心母後身體。”

珠簾後的聲音顯得有些開懷,道:“皇上有心了,哀家身體還算硬朗,皇上還是以朝政為重。”

以朝政為重?呂子勝心中疑惑不已。

太後不知道方隱身死並不奇怪,但她不應該不知道攝政王已經逃出京城的事啊!

但若是知道,此時為何會勸自己以朝政為重呢?難道不應該是關心城外的戰事嗎?

呂子勝此行的目的是安撫太後的情緒,但既然太後什麽都不知道,他也不用在這裏繼續呆下去了。

做皇帝做久了,突然有個人比自己輩分高,其實挺不習慣的。

“不管如何,母後還是多多注意身體,兒臣告退。”呂子勝輕聲道。

“去吧。”太後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呂子勝意味深長地向珠簾後看了一眼,邪魅一笑,這才轉身離去。

若是皇帝陛下的目光能夠穿透珠簾,他就會驚奇地發現,此刻的珠簾後,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而更能夠讓呂子勝驚訝的是,太後身邊的那個女子,正是他曾經在霜月樓中匆匆一瞥便在心中留下難以磨滅印象的女子!

她一身紅衣,眼中有著隱隱的好奇。

呂子勝臨走前的目光,讓她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就在呂子勝要踏出殿門時,太後忽然開口道:“陛下。”

呂子勝回身說道:“母後何事?”

“方隱若迷途知返,不妨饒他一命。”太後說道。

呂子勝心中再次震驚,他本以為太後不問政事,但從這句話卻能夠看出,這個在長春宮中足不出戶的老佛爺,並不比攝政王簡單!

又想起太後的聲音,呂子勝忽然覺得,如果要徹底解決長春宮的威脅,眼下似乎是最好的時機。

京城中的兵馬,除了顧寒手下的侍衛隊,都去往孟丘了。

“皇上?”沒有得到回答的太後催促了一句。

呂子勝淡淡道:“回母後,方隱已經畏罪自盡了。”

長春宮中陷入了靜謐。

落針可聞。

呂子勝仿佛能夠看到珠簾後太後的神情,正在緩緩地從錯愕轉化為憤怒。

接著便是一怒之下,針鋒相對,皇宮侍衛將長春宮圍起來。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太後的聲音很是平淡。

“哦,死了便死了吧?陛下無事就好。”

呂子勝微微眯眼,玩味地笑了笑,說道:“兒臣告退。”

……

火未熄。

人已至。

馬蹄揚起塵土。

廝殺聲起。

蕭雲削瘦的身軀忽然掠至最高的一棵樹上。

軍旗在手,迎風飄揚。

長劍出鞘,枯葉如雪般簌簌落下,枝頭盡斷。

戰場最高處,蕭雲一手揚軍旗,一手持長劍,恍若神人。

相隔千尺的攝政王微微眯眼看向蕭雲,讚歎道:“蕭雲這人,竟然是想把自己當做燈塔,為西境軍指引方向。”

“王爺,下令吧,亂箭之下,蕭雲就算武功再高,也難逃一死!”東營的領將淩千石請示道。

攝政王心中喟歎一聲,他確實很想生擒此人,可那三年裏蕭雲的意誌都沒有絲毫鬆動,眼下更不可能因戰敗而順服自己。

這種愚忠的人,為何如此讓自己欣賞呢?

看著竭力抵抗著的禦林軍,攝政王知道,自己必須速戰速決,他果斷地說道:“放箭!”

一聲令下。

漫天箭雨至。

“當!當!當!”

長劍和飛箭碰撞的聲音不絕如縷。

一刻又一刻,時間流逝,淩千石的額頭上已經有冷汗現出。

蕭雲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力竭之勢,可此人卻偏偏像是被釘在了樹上一樣,一步未退!

“他……還是人嗎?”

淩千石果斷道:“用火箭,把那棵樹給我燒了!”

“是!”

弓箭手紛紛在箭身裝上火把,朝著蕭雲身下的巨樹射去。

烈火熊熊,禦林軍死傷殆盡,攝政王的兵馬逼近。

蕭雲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所有人。

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