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孟丘指的是以蕭雲所處的地方為中心,方圓三十餘裏的區域。

但攝政王顯然不可能花那麽大的功夫在孟丘的各個角落都放火,蕭雲也知道,攝政王的目的隻是牽製住自己。

在戰場上,蕭雲殺伐果斷,往往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裏做出重要的決策。

然而此刻麵臨的這個問題,蕭雲已經沉默了上百息的時間,副官滿臉急迫地看著蕭雲,卻不敢出聲,生怕打斷大將軍的思路。

忽然,蕭雲抬起頭看向副官,說道:“你帶三千人去幫助百姓,剩下的人隨我來。”

“大人!”副官擔憂地喊道。

蕭雲帶著不容置疑的神色看向副官。

他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麽。

五千和兩千兵馬看似隻是兩倍多的差距,但在戰場上,對兩者進行剿滅需要的時間,卻不是簡單的幾何倍數的變化。

簡而言之,若在之前,攝政王以絕對的兵力優勢,想要剿滅蕭雲手下的五千兵馬,最少最少也需要兩三個時辰。

可此刻,若是攝政王不計傷亡,一個時辰都用不了!

“這是軍令!”蕭雲道。

副官艱難地應了一聲,然後快速向後跑去。

見兵馬有序地分為兩部,蕭雲深吸了一口氣。

果不其然,就在副官帶著兵馬走開沒多久,不遠處便出現了一片黑色。

蕭雲嘲諷地笑了笑,向前踏出一步。

……

“罪臣見過陛下。”

戶部尚書方隱是一個看上去氣質溫和的中年男子,沉穩內斂,若非呂子勝身居帝位,應該會很樂意和方隱這樣的人做朋友的。

見到呂子勝,方隱便鄭重地跪拜在地,聲音嚴肅卻又溫和。

呂子勝笑著說道:“方大人免禮,若非方大人給朕那份名單,京城中不知道還有多少官員枉死。這份情,不僅僅是朕要承認,日後朝廷中的百官,都要承認。”

“謝陛下。”方隱起身微笑道:“還沒恭喜陛下成功把攝政王驅逐出了京城。”

呂子勝擺了擺手道:“方大人,其實誰都明白,這所謂的驅逐,隻是攝政王主動從朝堂之上退出了而已,真正決定勝負的,還是刀劍之間的戰爭。”

大燕以武立國,不管是黎民還是貴族,被逼急了,下意識裏都會采取這種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方隱拱手道:“陛下,若罪臣是攝政王,罪臣也會放棄和陛下在朝堂上的爭奪。”

呂子勝點了點頭,說一千道一萬,大義在自己這邊,攝政王如果想要憑借權術篡位,想必除了王巍之等忠實擁躉,沒多少人會承認他的皇位。

但若是真刀真槍地打進皇宮,把自己從皇位上趕下來,同樣流淌著皇室血脈的攝政王,隻需要殺幾個硬骨頭立威就可以了。

呂子勝看著方隱說道:“那方大人如果是攝政王,會如何部署城外東西兩營的兵馬呢?”

方隱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眉頭,他知道陛下這是在讓自己說出攝政王的兵力部署。

對此,方隱確實知道一些,但卻有限。

況且,他不願意。

看到方隱沉默,呂子勝不悅道:“方大人莫非此刻還心向攝政王?”

方隱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陛下,到了罪臣這個地步,心中怎麽想已經不重要了,就算是再不願意,最多也不過是匹夫一怒,以頭搶地而已。”

呂子勝微微眯眼,對方隱這位吏部尚書,他一直有一種難以把控的感覺。

普通人在說到“以頭搶地”時,難免緊張,甚至橫眉立目,但方隱卻能夠神色平靜,語氣緩和地娓娓道來,不帶絲毫火氣,這種風度,哪怕比起在官場浸隱數十年的馬文襄也不遑多讓了。

也正因如此,呂子勝看了出來,方隱這個人,對內在的控製力極強。

可選擇出賣攝政王的偏偏是他,而不是表現得像牆頭草一樣的王巍之。

呂子勝說道:“方大人且放心,蕭大將軍用兵如神,哪怕你說出來,也沒有人會懷疑到你頭上。”

方隱跪在地上,微笑看著皇帝陛下說道:“陛下恕罪,微臣往日之所以攀附攝政王,並非為了權利,試問在我大燕官居吏部尚書,還能怎麽往上封呢?”

呂子勝點了點頭,示意方隱繼續。

方隱說道:“真正的原因,是往日裏陛下的表現實在是……太過於一言難盡,說句不怕陛下覺得好笑的話,微臣其實是為了天下蒼生,才願意站在攝政王那邊的。”

“朕能夠理解。”呂子勝苦笑道。

以往那個傀儡皇帝,如果沒人管,沒幾年就能自個兒把家業敗光。

那個時候,方隱選擇攝政王,也可以說是一個無奈之舉。

“但後來,微臣忽然發現,原來陛下是在偽裝……”說到此處,方隱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微臣隻能選擇將功贖罪了。”

“陛下的心意微臣明白,之前微臣是為了大燕才把那份名單交給陛下,可現在是陛下和王爺之間的戰爭,微臣不想再插手了。微臣先前已經背叛了陛下,現在再背叛王爺的話……”

方隱微笑著將額頭貼在太極殿的地麵上:“無論是誰,一輩子如果背叛兩次,就太多了。”

呂子勝深吸了一口氣,他此時才明白方隱真正的想法,此人心中或許沒有君主,但卻有著大燕。

若是放在和平時期,此人必能重用,但現在不行。

現在的呂子勝,必須要用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人!

他歎了口氣向太極殿外走去:“方大人是朕的吏部尚書,一生為國,朕許你辭官還鄉。”

“謝陛下隆恩。”方隱誠心誠意地跪拜,淚流滿麵。

呂子勝神色複雜地回到禦書房中,沒坐下多久,小璿子便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孟丘那邊有消息了?”呂子勝疑惑道。

小璿子搖了搖頭,行禮道:“陛下,吏部尚書方隱方大人,自盡了!”

呂子勝沉默片刻,道:“無妨。”

“方隱不死,他的家人就得死,如今要緊的還是蕭雲那邊的事兒,你怎麽因為這種事慌張到這個地步?”

“陛下……那方隱……”小璿子欲言又止。

呂子勝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道:“方隱怎麽了?”

小璿子神色慌張,壯起膽子道。

“方隱他……是太後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