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幾個宮女一起坐著一輛宮車進了皇宮。
一個稍年長的宮女引著她們去沐浴更衣,換上一件粉衣白裙的宮女服飾,又統一挽了一模一樣的發式,等再見到琉嫣時,楊寧嵐快認不出是她。
經清水濯洗過後的她膚如凝脂,唇如丹朱,竟然如出水芙蓉一樣清秀美麗。
琉嫣體態婀娜嬌小在一排宮女中顯得那麽柔弱,雖然談不上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但小家碧玉的清秀氣質讓她在一眾宮女中也十分惹眼。
楊寧嵐朝她調皮地眨眼,琉嫣羞怯地垂首淡笑,臉上飛起紅雲。
“好了好了,消停點,此乃皇宮貴地,哪是你們可以撒歡的!”一個粗魯的女聲一喝,嚇得剛才還熱鬧的隊伍一下子噤若寒蟬。
一個體型肥胖,身材短小的宮女姿勢怪異地在隊伍前慢慢走過,一邊用帕子擦著鼻翼,一邊看,臉上表情變化多端,看到楊寧嵐時不由皺了眉頭,嘴邊一抹譏笑,那譏笑卻看起來那麽開心,最後看到琉嫣時又是厭惡地瞪了一下。
卻隻見她冷不防說一句,“這幾年的宮女資質越來越差了,簡直就是濫竽充數!”細小的眼睛翻個白眼,夾著手帕翹著蘭花指戳著琉嫣瘦削的肩膀說道:“快跟我走,耽誤了時辰,有你們好受!”
琉嫣嚇到一縮,無助的眼神看向楊寧嵐,楊寧嵐衝她安慰地笑笑。
楊寧嵐雖有不爽,但無奈初來乍到也不好說些什麽,一行人規規矩矩地維持隊伍的整齊又快步跟在後麵。
宮中長街設有路燈,石製的燈座設銅製的燈樓,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有內監宮女在長街上灑水清掃,走過了長街便是永巷,這裏的房屋已經明顯的矮小,是地位低下的宮人們居住的地方。
就這樣一路走著,繞過了幾個宮門,來到一座宮殿前,宮殿上方掛著金光閃閃的匾額寫著“尚宮局”。
一個宮女看見來人忙迎了上來對著那個肥胖的宮女急道:“巧蓮,你終於來了,嬤嬤問過三遍了。”
巧蓮一聽,肥胖的臉上閃現驚慌,但臉上卻維持著笑,“還不是新來的這些宮女不懂規矩,花了些時間教導了她們一些宮裏的規矩才晚了。”說完麵含怨懟地看了隊伍一眼。
一隊伍的人誰也不敢說什麽,隻是低著頭看白色裙角。
宮女點了點頭,便引著眾人進去,轉過大殿走進一個偏院,宮女在門外駐足,聲音恭敬朗聲稟報:“嬤嬤,巧蓮帶著新來的宮女求見。”
門內傳來一個嚴肅的聲音,“帶進來。”
“你們給我老實點!”巧蓮轉頭低聲說道。
一個個低著頭進了內室,楊寧嵐偷眼瞧著,這是一件陳設簡單的住所,並沒有看見多少精致器具,隻是簡單大方的日常陳設,東邊牆上掛著一副觀音像,香爐上青煙寂寂,飄渺四散,顯出一分莊嚴寧靜。
案上茶香嫋嫋,擺著一疊晶瑩的桂花糕。
“嬤嬤,這些就是女官今日挑來的宮女,資質尚佳,各方麵都符合您老人家的要求。”巧蓮俯首低語,聲音溫柔,這乖巧懂事的模樣跟剛才仗勢淩人的樣子簡直大相徑庭,下麵之人雖然不敢說什麽,但心底都明白過來。
半響那老者也沒有說話,巧蓮隻好維持著麵上笑容。
“抬起頭我看看。”沒有一絲感情的命令。
眾人依言抬起頭,目光卻不敢直視。
白發蒼蒼的老人,雖然已是暮年,卻精神抖擻,一雙眼睛透出一股犀利冷芒,那目光好像無處不在,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壓迫感,她衣著妝容素雅,顯得是那麽大方得體,麵容冷漠,讓人生出一種敬而遠之的感覺。
她麵無表情地看了一會,雙手一點,點了琉嫣,楊寧嵐,還有另外一個小宮女,三個人不明就裏,呆立在那,直到巧蓮叫她們出列,她們才從隊伍裏走出來,巧蓮看了一眼楊寧嵐問道:“嬤嬤,這個麻.....這個麵容醜陋的也要麽?”
老者並不搭理她,淡淡道:“帶下去。”
巧蓮不敢說什麽,帶著人下去了,走出內室,剛才那個站在宮門口的宮女依然站在院中,巧蓮指了指剛才被點到的三個人道:“就他們三個。”
那女子抬眸端詳一遍,看見楊寧嵐滿臉黑斑,卻也被選中,一時心中疑惑,閆嬤嬤的心思越來越奇怪了。
“秋水,那我先走了,剩下的我還要帶去別的宮裏。”說完便領著剩下的人離開。
那個宮女道:“我叫秋水,你們暫時由我教導,現在我帶你們去住處。”
三個人答應了一聲跟了上去,來到一個僻靜小院。
院裏幾株桂花開得正濃,一院幽香,一共有二十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放著四張床,其他器具都是一樣的。
秋水引著楊寧嵐跟琉嫣來到一個無人居住的大房間,指了指靠門那兩張床說道:“你們就睡在這裏吧。”
秋水走後,兩個人就各自收拾了一下東西,到了傍晚以後,小院熱鬧起來了,有其他宮女輪完值回來。
用完晚膳後,門口進來四個宮女,看起來都是年長多的,膀大腰圓,高大魁梧,袖子挽起來,雙手布滿老繭,想來是幹粗話的。
四個人走進來不住打量,看見楊寧嵐身邊的包裹,便問道:“這是什麽,拿出來我們瞧瞧。”
楊寧嵐不想理她們,把包裹護在懷裏,冷著臉。
一隻手上前抓住包裹扯了扯,楊寧嵐怒極推了她一把,那宮女生的身材高大,又是幹雜役的,一推居然也分毫不動。
邊上三個人一看她居然這麽不識時務,也衝了過來要拉,楊寧嵐一急連連後退幾步,卻被她們逼到牆角,一個高大的宮女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罵道:“性子倔的我見得多了,我看你能倔到什麽時候。”
說完仰一下頭,四個人便衝了上去,一起奪那包裹,楊寧嵐咬著牙護著,四人看她居然不怕也不鬆手,氣得手腳並用起來,拳頭如雨點般落了下來。
琉嫣哪裏見過這種場麵,早嚇得撲倒在地哀求,看他們沒有反應,壯了壯膽子抱住一個虎背熊腰的宮女往外拉,那宮女看她礙手礙腳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琉嫣腦袋頓時一蒙,金花四冒,那人厭惡地將她推倒在地,力道太猛,琉嫣額頭便撞到榻角,咚的一聲冒了血。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嚇得邊上的人一看,楊寧嵐發了狠似的咬住了一個宮女的手臂。
“快,快幫我拉開她!”那宮女痛的咬牙切齒道,其他三人一個忙著拽手臂,一個忙著拽包裹,另一個索性抓住了楊寧嵐的頭發就往牆上狠撞。
琉嫣嚇得花容失色,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就要往外跑,卻不想被楊寧嵐喝住,“琉嫣,別去!”
琉嫣又驚又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隻有低低地哭,門口圍了一圈人。
嘴角含著一口血,楊寧嵐目光狠決說道:“打死我了,你們也吃不了兜著走,幹雜役並不是最可怕的吧,還有更可怕的。”
一聽這話,四個人麵麵相覷,以往也見過反抗的,卻也受不住最後全都妥協,沒想到今日真遇見了硬骨頭。
看看她滿臉黑斑,醜陋不堪,混著血汙,顯得有些可怖,目光卻是堅韌不懼,甚至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她似乎料定了她們會對她束手無策。
權衡利弊之下,四個人隻好收手,但是臨走還是惡狠狠地撂下一句話,“逃得過今日,也逃不過明日!來日方長!”
“那我隨時奉陪。”楊寧嵐扯起一絲無謂的笑容。
看著四個人推開人群離開,圍觀的人也散開了,琉嫣趕緊跑過去扶著她,剛才還站得筆直的身體好像受不住力的小樹苗一樣順著牆壁快要滑倒,幸好有琉嫣扶著。
琉嫣看她身上的衣服都皺了,頭發淩亂,額角有血跡,嘴角也噙著一口血絲,淚眼花花地說:“寧嵐,你沒事吧?我扶你去女官那讓她找人給你看看吧。”
楊寧嵐搖了搖頭,心裏明白,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上麵的人知道,等到那時,她們定要查看包袱裏麵的東西,那時候就不是幾個拳頭可以忍受著避過的。
琉嫣抽了抽鼻子,眼睛哭得彤紅,額角也帶著一絲血。
“我沒事,隻是無故連累了你,下次不要那麽傻了,記得要躲得遠遠的。”還沒說完,就咳嗽了兩聲,嘴角的血流了下來。
琉嫣心中悲痛,卻被她這話說的心頭一暖,這時,一個宮女端了一盆水走了過來,聲音有些惋惜,“擦擦吧,那些人都是不講理的,凡是新來的,都要強取豪奪,這裏的人都習慣了。”
琉嫣道了一聲謝,便就著水盆擰了把水,有些溫熱的毛巾擦到額頭,讓人感覺好多了,吸了幾口氣,慢慢地扶著牆站了起來。
懷裏一直抱著那個包裹,緊緊的,不肯鬆手。
休息了一會,到了下半夜,楊寧嵐偷偷地起身,背著包裹下床,琉嫣聲音細微問道:“寧嵐,你要去哪?”
楊寧嵐小聲地說:“找個地方把東西藏起來。”
似乎是擔心她,琉嫣說道:“我陪你去。”
楊寧嵐本有些猶豫,但看琉嫣堅持就隻好帶上她,不知道為什麽,她相信她。
摸著黑,在一個大花園的一處假山下,找了個僻靜陰暗泥土又鬆軟的地方,楊寧嵐用石頭慢慢地掘著。
琉嫣站在不遠處放風,眼睛看過來,楊寧嵐正專心地挖著,側臉在月光下彷佛蒙了一層紗,叫人看不清楚。
從她認識她那天,她所有的奇怪行為她都看在眼裏,不是不懂她另有目的,隻是篤定地隻想相信她,幫助她,正如她最初那麽幫自己,從她救下自己那刻,她就決定要報答她。
挖了一會,感覺深度差不多了,為了防止進水,楊寧嵐把東西用油紙包的嚴嚴實實的,然後才放了進去,把土掩好,踩實,一切大功告成後,才跟琉嫣慢慢的趁著夜色回到了住所。